以前在网络上有一个梗：少帅扇了上海杜月笙一个大耳刮子会有什么后果？

其实也没啥后果，具体还要看扇的是左边脸还是右边脸：如果是左边脸，那么杜月笙肯定会把右边脸送过去，求扇——否则没及时消气，下一步可是要吃饭家伙事儿搬家。

当年浙江督军卢永祥之子卢小嘉，随随便便就把另一个上海滩大亨、与杜月笙同等段位的黄金荣拿捏成三孙子。而这卢小嘉，虽然与少帅合称“民国四公子”，但这种合称就和香港“四大天王”一样，一头一尾段位差得太远，站如喽啰。

不用说卢永祥，就是比卢永祥高两个段位的那位“东南王”、曾任五省联军总司令的孙传芳，不也一样被奉天的张大帅直溜得卑服的吗？

话说在民国十六年（1927年），卢永祥与孙传芳这两大军阀都认了张大帅作为带头大哥，在当年春天联袂前往沈阳大帅府拜码头。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说那也曾是叱咤风云的大手子，而且还带来多个高级部属，都是吃过见过的。

好脸儿的张大帅自然不会怠慢，于是这天上午召集军政要员都到帅府陪且：张作相、王永江、吴俊升、翟文选、汤玉麟、杨宇霆、臧式毅、韩麟春等尽数在列。

麻将摆了八桌，加上旁边守局卖呆儿的，现场气氛十分热烈。而厨房那边也开始预备中午饭了，正常情况下招待这么多重量级客人，应该是包下沈阳城三春（鹿鸣春、明湖春、洞庭春）六楼（德馨楼、万兴楼、东兴楼、福山楼、饮和楼、商埠楼）这种等级的大饭庄子。

但今天张大帅为显示隆重，坚持要在帅府办席，这让厨师长赵连壁有些为难，毕竟灶眼是有限的。

最后决定不做菜，剑走偏锋，让关里来的且体验一下什么是关东极品鲜，吃包子！

01

张大帅——这位出身草莽的东北王，实际对于吃食并不十分看重，平时爱吃的不过是高粱米饭、酱茄子、白菜豆腐、大骨炖酸菜这类家常菜。

冬天一般是吃炭火铜锅子，下酸菜、粉丝、白肉。当然，肯定少不了新民血肠，因为张大帅曾在新民待过很长一段时间，对于新民血肠赞不绝口，油亮油亮的，外皮筋道，内里鲜美，醇香爽口。

但家里却也养着一支厨师队伍，这主要是用于待客，毕竟“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之前有贵客在帅府留饭，会临时到鹿鸣春、德馨楼等请来大厨掌勺，讲究的是四凉十热、四干四鲜、二汤三点，即四道凉菜、十道热菜、四盘干果、四盘鲜果、两碗汤、三道点心。

红扒鱼翅、海参炖蹄髈、水晶肘子、鸽蛋燕菜、芙蓉干贝、清蒸加吉鱼、口蘑扒白菜、砂锅冬菇湖鸭等，这些都是属于帅府菜单常客。

如果留饭的客人排面足够大，那么还会举行隆重的“全猪宴”，有十六道冷盘、六十二道热菜，具体参见小编之前发的《旧时东北全猪宴：少帅的最爱，十六冷盘、六十二热菜，往事成传说》。

即使是最普通的客人，甚至是来打秋风的，帅府也必然会留饭招待，若是在冬天基本都是下饺子吃。

根据少帅回忆，当年沈阳帅府入冬之后会大量采购面粉、白菜、酸菜、猪肉，用车拉。然后帅府上下一起动手包饺子，包好之后放到外面冻起来，专门有库房存放冻饺子，能一气吃到开春化冻。

这中间有普通客人留饭，就会给下饺子吃，量大管够！

可不要小看饺子，在旧时东北高粱米随便吃，叫花子一天都能要到一袋子苞米面大饼子，但如果想要吃大米白面，那可不是容易事情。

更不用说对于东北人而言，煮饺子待客算是相当有诚意的。

02

但这次来的是孙传芳、卢永祥，那肯定不能煮饺子。不用说这两位大军阀，就是身边带来的部属，哪个不是风光一时的场面人？北京城的正阳楼、同和居、仿膳庄，天津卫的登瀛楼、知味斋、永元德……

有钱有势自然会享受生活，都是吃家。

所以这次对于大帅府的厨师是一个重大考验，如果不让他们吃美了，回过头来就会笑话东北人小气巴拉。

厨师长赵连璧虽然在心里也有些打怵，但一想到有顶级食材做支应，也就有托底了。于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请副官带人去附近大小饭庄子借蒸笼，顺便带回五七八个白案师傅帮忙。

白案师傅二话不说，洗手之后就开始在面板上揉面和面，用了上海大华利生产的压榨酵母，再添加适量牛奶，然后用大被蒙上放在炕头上发面。

这边挑选出最上等的大连海参、口蘑，用凉水泡发。

海参乃是“海味八珍”之首，而大连海参因为是出自深海冷水域，所以肉厚多韧口，出了名的好吃。

至于口蘑则是蒙古草原出产的一种野生蘑菇，白顶，味道异常的、极其的鲜美，因为张家口在以前是蒙古货物进入内地的集散地，所以称为“口蘑”。这东西产量很小，不但价值昂贵，而且可遇不可求。

其他厨师早早的就把五只飞龙收拾干净，放到一口大锅里，搭配长山群岛（獐子岛）的干贝、金华的火腿，小火煨煮吊汤，现在已经有一定火候了。

“飞龙”即野生榛鸡，是东北深山密林当中的一种特产奇珍，据说鲜美至极，到今天已经是国家级保护动物，就不用想没用的了。

再让沈阳城的“德兴隆菜行”给采办猪肉、虾仁、黄瓜。

其中猪肉只要黑猪的小里脊，鲜虾仁必须是翡翠生70/80头（每斤70-80个，属于极大虾仁，口感脆嫩），黄瓜得出能掐出水的小嫩黄瓜。

03

给大帅府办差，“德兴隆菜行”自然半点不敢怠慢，专门派出人手挑选好之后，送上门来。

泡发的海参、口蘑，连同猪肉、虾仁、黄瓜，五种材料全都切丁，黄瓜、口蘑是苞米粒大小，海参、猪肉、虾仁则是黄豆粒大小。

然后赵连璧亲自上手调馅儿，加适量香油、细盐，以少量白糖提鲜，再用飞龙高汤搅拌均匀。

这就是“五丁三鲜馅儿大包子”。

其中五丁分别是海参丁、口蘑丁、猪肉丁、虾仁丁、黄瓜丁，三鲜分别是飞龙、干贝、火腿。

待面发好之后，所有白案师傅一起上手开整，每个包子大小皆为两寸三分，捏的褶也是一个不多、一个不少——21个。

赵连璧一边指挥所有灶眼烧水，一边自信满满的说道：

“咱今天整出来的这玩意，包管他们吃完之后，活到七老八十想起来都吧唧嘴！”

包子上屉，大柴猛火开蒸。

赵连璧又开始忙活着把大缸里的酱菜捞出来装碟——话说这大帅府有一个老陈头，据说是从大清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开始就给张大帅做饭，那时候张还是新民府巡警前路游击马队管带。

掐指一算，都将近三十年了。

这老陈头腌制的酱菜是一绝，萝卜、豇豆、黄瓜、青蒜，不但味道好，而且色泽不变，盛到碟子里青苔碧绿的，据说能压北京六必居一头。

现而今不但岁数大了，而且眼神也不顶用，已经多年不做事了，在帅府养老，每年只负责指挥小打做大酱，再腌制三五缸酱菜。

04

麻将局正好也打满了八圈，开饭喽！

等到大包子端到饭桌上，白白胖胖的，非常讨喜。

张大帅先掰开一个看，只见里面的馅儿是黑白红绿，色彩分明，散发出的浓郁鲜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令人迷醉。

“行，这包子做得真不赖，大家伙儿都尝尝！”

孙传芳第一个上手，咬一口之后，舌尖上的每个味蕾都在跳跃、在欢呼、在炸裂！

极致的鲜香，令这位曾经掌控浙、闽、苏、皖、赣五省的直系巨擘，不由眯着眼享受，分泌出的神经递质如同江河奔流，兴奋、愉悦使得大脑产生了一刻的空白。

“香！大帅府的包子真是绝了！”

孙传芳连挑大拇指，张大帅自觉面上有光，也是哈哈大笑。

一众宾客更是吃得热火朝天，咬一口包子，夹一筷子酱菜，如同风卷残云一般，美！

就连那些女眷都顾不得身材，全都吃得肚儿圆，以至于站起走路不得不把披肩取下遮在身前，因为旗袍下鼓溜溜的肚子实在是不雅观。

据说在场吃过包子的人，有的在数十年之后尚且念念不忘，可惜再无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