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述人 方志乾
我家住在商洛山中,家境十分贫寒。兄弟姐妹五人只有父母两人在生产队参加劳动。工分挣得少,粮食分得更少。一年四季都是缺吃少穿。虽然生活贫困,但并没有影响我们兄妹的身体发育。高中毕业那年,我的个子就长到了一米八,并且阳光帅气。除了给我写情书的女同学外,还有不少本村姑娘都不嫌我家贫困主动托媒求亲。
父母的意思非常明显,他们不主张我过早就被未婚妻羁绊,他们希望我学一门手艺先立业后成家。当然我也非常乐意。
当时的农村最吃香的就是木匠手艺。农村虽然贫穷,但家家户户都有婚丧嫁娶,嫁妆、寿材就是当时最多的木匠活。
我们那儿最出名的木匠就是东柳村的阮高财,他为人忠厚,手艺精湛,四邻八村的人家,如果遇到红白喜事都要去找他。
父亲托熟人送了两瓶酒一条烟,阮高财就收我当了他的徒弟。
我跟着师傅走街串巷,白天给人打家具做寿材,晚上各回各家。远一点的地方我们就睡在主人家,直到干完活后再各自回家。
由于我特别喜爱木工活,舍得出力流汗,也肯用心钻研。因此,一年多后我就可以独立干活了。不过师傅年龄大,有些活一个人跟本无法完成,必须要有一个人帮忙。因此,虽然我已经出师,但我依然没有离开师傅。
山里人都热情好客,再困难的家庭都要给匠人办最好的伙食,四盘凉菜一壶烧酒是必不可少的。因为他们知道,匠人如果耍心眼磨磨蹭蹭多干一天,两个人的工钱那可就是两块多钱,到头来还是自己吃亏。
师傅爱喝酒,我是滴酒不沾,师傅说喝酒解乏,但我却不相信。有一次我们给主家打寿材,本来六天的活,结果我们五天就干完了。主家万分感谢,吃饭的时候,非要和师傅对饮。师傅不是他的对手,喝得有点多。
结算完工钱后,师傅看到主家有一个桌子腿坏了,师傅就提出给主家免费修理一下。谁也没有想到,在干活的时候,师傅晕晕乎乎,竟然让锛子伤到了脚。虽然不是非常厉害,但也流了不少血。我把剩下的活干完后就把师傅送回了家。
师傅家只有三口人,除了师傅和师娘外,还有一个女儿,名叫阮玉良。阮玉良五短身材,胖乎乎的,只是皮肤比较白。她也是高中毕业,在他们大队的小学里当了一名民办教师。
我把师傅送到家后,就扶他在炕上躺了下来。师娘忙着给师傅擦拭腿上的血,换衣服。
我刚准备回家,天又突然下起了雨。于是,师娘就把一把伞递到我的手上,让我去学校给阮玉良送伞去。
我来到学校时,学校已经放学多时。在一名教师的指引下我来到了阮玉良的宿舍。阮玉良此时正趴在桌上大声的哭泣,她双肩不停的耸动,看似好像受了非常大的委屈。
我忙给她倒了一杯水,并把毛巾递给了她,她见到是我时哭得更伤心了。我问她出了什么事?她一边哭一边把桌子上的一封信递给了我。我大致浏览了一下信的内容,原来阮玉良的未婚夫寄来的一封分手信。
阮玉良的未婚夫叫牛满仓,不但和我住在同一个村子,而且和我家还是近邻。他和我是同一年高中毕业的,不过,由于他叔叔是大队支书,他毕业后就当了兵。三年过去了牛满仓没有退伍,听说他转志愿兵了。但没想到,这刚一转志愿兵就嫌弃农村媳妇了。
我心里虽然有气,但这事我也是束手无策。因为我跟师傅学手艺的那一年,师傅就有意让我入赘他们家,但被我给搪塞过去了。我的理由是家里兄弟姐妹多,需要我来照顾,父母也不同意我当上门女婿。
其实这些都是我编的假话,主要原因是我看不上师傅的女儿阮玉良,因为她的个子有点低。
当然后来,阮玉良和牛满仓订了婚,我也就没有思想包袱了。没想到几年过去了这个牛满仓居然毁了婚。
我在阮玉良的身后站了半天不知怎么开口,没想到阮玉良竟然擦了擦眼泪转过身问道:“你来干什么?”
我忙回答道:“外面下雨了,师娘让我给你送伞来了。”
阮玉良抬头向窗外看了一眼后说:“就一把伞?”
我忙说:“这一把伞是给你用的,我是一个男人不怕淋雨,再说了,从学校到我家也很近,用不着伞。”
阮玉良冷冷地说:“你送我回家,我们合用一把伞。”
一路上阮玉良都没有说一句话,尽管我的半边身子已经湿透,但我还是尽量把伞向阮玉良那一边倾斜。
到家后,阮玉良找了师傅的一件衣服让我换上,然后就对我说:“我妈已经把饭做好了,你吃了饭再回去。”我见阮玉良的心情不好,于是也不敢违拗她的意思,就在饭桌前坐了下来。
吃饭期间,阮玉良把牛满仓退婚的事告诉了师傅和师娘,师傅唉声叹气地说:牛满仓真上有眼不识金镶玉,我家玉良是多好一的一个姑娘。她聪明贤惠,勤劳善良,还是一名民办教师,谁要是娶了她,那可真是积了八辈子福了。说话时还不时的用眼睛在我脸上扫来扫去。
师娘也不失时机的问我有没有中意的姑娘,其实师傅和师娘的意思我都懂,他们希望我能和阮玉良成为一对。然而,我总是拿别的姑娘和阮玉良比较,认为阮玉良不符合我的择偶标准。
这几天,我见师傅伤了脚,因此就天天过来帮师娘干活,挑水、劈柴,掏粪垫圈,只要是师娘干不了的活,我都替她干,师娘见我干活肯出力时常在我的面前夸我,她不无感慨的说,我是一个好小伙,如果谁给我当媳妇,准会幸福一辈子。
又过了几天,麦子也就黄了。那天我帮师娘挑水 刚回家,师娘就说:“趁这几天天气晴朗,得赶快把地里的麦子收回来。”
听师娘这么一说,我知道师傅脚还没好利索,一时半会还下不了地,这收麦子我不帮忙,靠师娘一个人无论如何是收不回来的。
于是我就说,明天一大早就过来帮忙收麦子。
这是土地分到户后的第一个年头,家家户户的麦子长势都非常好,一大早我就去了阮玉良家。
我发现阮玉良正拿着镰刀准备下地,于是就问师娘,师娘说,玉良放了忙假,正好帮忙收麦。
那两天,我和阮玉良专心在地里收麦子,师娘在家里做饭和照顾师傅。本以为阮玉良是一个弱女子,没想到阮玉良比我还能干。她时常割到我的前面,让我这个大男人深感羞愧。
阮玉良很会安慰人,她超过我时总是说,她的镰刀快,割起来不累人。我心里十分清楚,我的镰刀比她的镰刀快多了,我拿的是专门割麦的麦镰,而她拿的是割草砍柴用的砍镰。她这是变着法子安慰我。
两天时间,我们就把师傅家的麦子全部收割完毕,然后再用了整整一个晚上把麦子全部脱成了颗粒。
我要回家了,师娘说:“你家的麦子可能也熟了,玉良的忙假还有几天,就让玉良帮到你家去帮几天忙吧。”我还没有表态,阮玉良就已经收拾镰刀扁担,我只好带着她一块回到了家里。
我们家的地比软阮元玉良家的地多了整整一倍,并且还大多数都在山上。山上的道路崎岖难行,不通架子车,所有麦子全部靠一根扁担来担。父母负责割,我和玉良负责担。
玉良个子低,可是担的麦子和我一样多,并且还比我走的快。她总是担到家后再返回来接我,弄得我这个大男人都有点不好意思。而玉良总是笑呵呵的说:“你割麦比我强,我只是力气比你大点,咱两人是各有所长,什么时候割麦时你让着我点就行了。”其实割麦她比我快多了。软玉良不但会干活,而且还会说话,她说话的时候非常在乎别人的感受。
阮玉良已经在我家帮忙了三天,第四天太阳压山的时候,为了赶时间,我却突然崴了脚,阮玉良来接我的时候,见我坐在路边不停的揉脚,就知道我崴了脚。她不由分说就要背我回家,我说什么也不让她背。可是她却严肃的说:“如果你再坚持不让我背家,我现在马上就回家,从此咱两家互不往来。”
这几天,我们共同劳动,共同吃饭,我也习惯了被她照顾。分开几天不还能接受,如果互不往来,我是绝对不能接受的。因此我只好趴在她的背上让她背着我。
别看阮玉良个子低,身体有点胖,她背着我这个大个子,一点都不吃力。我搂着她的脖子,看到她那雪白的脸蛋透着细细的汗珠,觉得她其实并不难看,反而格外漂亮。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油然而生,我把嘴唇对着她的耳根轻轻的按了下去。
没想到她竟然像被蜜蜂蛰了一样立即伸手去摸她的耳根,而我也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阮玉良的脸蛋像要渗出血珠子一样一直红到了脖根。她愣了一会后急忙跑过来要扶我,我顺势一把把她紧紧的搂在怀里。
阮玉良在我的怀里大声地哭了,她一边哭一边捶打着我的胸膛,嘴里还喃喃地说着:“你现在才明白我的心,要是你早早同意我们的婚事,何必让我丢人现眼被牛满仓甩了。”
我为她拭去了眼泪,她又笑着说:“我终于可以嫁给你了。”
送走了阮玉良,我就托媒人前去提亲,师傅,师娘也爽快的答应了。那一年的腊月我和阮玉良终于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结婚后阮玉良在学校教书,我出门干木工。木工活越来越少后,我便和村子里的年轻小伙子一块出门去打工。
在打工的过程中,我学到了许多建筑知识。开始慢慢的包工程,虽然我只是小打小闹,但我讲信誉,守合同,许多大老板都愿意与我合作。十多年过去了,我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晚年生活也不用发愁。
阮玉良真是一个好女人,我经常外出包工程,她负责教育子女,赡养老人。家里的大小事情都是她一人在忙碌,从来没有让我费过心。
娶到阮玉良,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