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雪人》

诗/余秀华

把屋顶的雪扫下来，堆在了院子里的雪上

越来越厚

和情意一样，积压下来，让人畏惧

我在一堆雪前搓了半天手

对王单单说，这么多的雪可以堆许多个女人

王单单说，为了堆更多的女人得把她们都掏空

我的身体凉飕飕的

几天了，雪还没有化

为了暖和，我用这么多的雪堆出了一个人

结结实实的。我踮起脚，吻他

　　余秀华这首诗只有十行，算一首短诗。每两行一节，共五节。通读一遍，在朴实的语言里感受到的是诗人仿佛遇见爱情一般的惊艳。堆雪人本来是冬天里一件玩乐的事。诗人以“堆雪人”为题目，必然赋予这件事以深沉的内涵，由此便会把诗歌内容写得认真、庄重起来，而非嘻嘻哈哈、无忧无虑的玩耍。

　　诗的前两行叙述了冬日雪后扫雪的场景：“把屋顶的雪扫下来，堆在了院子里的雪上 / 越来越厚”。

　　诗歌里的情感意蕴及意绪感悟通常以记叙、摹景、议论等片段来展现。第一节围绕主题铺叙冬天扫雪的日常劳动场景。想象到女诗人的家在长江北边的钟祥市，冬天还是会下大雪的。这样，在扫积雪时触景生情也是正常的：“和情意一样，积压下来，让人畏惧 / 我在一堆雪前搓了半天手”。

　　把白雪的积压比喻为情意的积压，积攒到越来越多，让人畏惧得几乎透不过气。这该如何是好呢？第二节貌似在这样的天气里被冻得把手搓来搓去，实则是另有深意所指。这就是女诗人面对厚厚的情意时手足无措的传柛素描。在诗歌里，比喻的手法用得好不好，是检验诗人是否合格，以及作品优、劣的一个标准。无疑，女诗人余秀华在这里所作的比喻贴切地让人体会到一个多情的人的可爱之处——太痴心了。

　　痴情不是罪，是人们情感成长的状态，实属正常。一个正常的人忽然面对很快积累厚重的情感时会感觉很突兀，以至于不知道如何处理。读诗至此，我们仿佛看到了女诗人在一堆积雪前愣怔的样子，真的好像在面对一个情人的出现，心中无数个念头涌现却无法付诸于言行里。

　　接下来的第三节里女诗人通过与友人王单单的对话展现她的一个念头，友人的异议：“对王单单说，这么多的雪可以堆许多个女人 / 王单单说，为了堆更多的女人得把她们都掏空”。

　　王单单是云南镇雄的一位男诗人，在余秀华的作品里多次出现过。在这一节里女诗人对王单单所说的是自己心中的感念。女人们的多情之处绵绵不尽，恰似这积雪的绵绵皎洁。女诗人言之所及，与第二节第一行相照应：这么多雪对应着许多个女人。

　　王单单的回答有一种滑稽和戏谑的意味，与女诗人饱含的干净纯粹的深情相违。一个人没有情意时徒有其表，将会似行尸走肉。男人是，女人也是。这样的人如果很多，于这温暖的尘世何益？于人生意义何在？更何况，把女人的情意掏空，本是一件很残忍的事。两人对话如笑话的诗意，让人忍俊不禁后细想，是两种违和的念头。

　　由此，听闻王单单的话后让女诗人倒抽一口口凉气：“我的身体凉飕飕的 / 几天了，雪还没有化”。

　　王单单的话才真正地让女诗人感觉到畏惧，简直就是对多情女人的一种降维打击，以至于好像她的身体真被掏空了一般，呼呼地贯着北风；以至于雪封了她心中的一些情结，数天还化不开。

　　第四节第二行的诗意具有多重寓意，可以指心中的雪，也可以指眼前的雪，似虚如实，诗味隽永。

　　女诗人的想法和王单单的想法各自提供了一种雄雪人的方案，但女诗人在堆许多雪人和更乡雪人之间另外作出了选择——她只堆一个雪人：“为了暖和，我用这么多的雪堆出了一个人 / 结结实实的。我踮起脚，吻他”。

　　第五节第一行承接第四行的意脉。人间的冷暖在于人心历干百劫后对所见所闻的不同感受的情绪差别。第四节里两人的话各有道理，但对于感性的女诗人来说友人的调侃之语是一方冰窟窿，不可接受。一般来说感性之人一非凉薄之人。女诗正是这样的人。

　　她竭尽所能寻觅、感受这人间的温暖之处，比如面对这象征着浓厚情意的雪，压缩了自己之前堆多个雪人的念头，只专注于堆一个密密实实的就够了。这无疑于像对待生命里的真爱，拒绝虚情假意，拒绝空洞浮漂的事物。

　　那堆出来的应该是一个高大壮实的雪人了。按女诗人自己的意思塑造出来的必然是她的梦中情人。多天真可爱诗人，终于找到了一个上天赐予，自己更是全力以赴，能让她心温暖的人。此情所待，已在眼前。

　　纵观余秀华这首短诗，意味含蓄深长而不失清新灵动，实是难得的一首佳作。诸位诗友觉得呢？欢迎一起交流讨论。欢迎关注白马侃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