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手机弹出沈染的微博通知,她刚刚更新了一条视频。
我喊停了滔滔不绝的苏丞。
点开视频,拉高音量。
一首悠扬动听的曲子在沈染指尖倾泻而出,画面背景是家里的琴房。
一曲毕,我挑眉勾唇,
「我老婆弹的真好。」
苏丞没有第一时间开口打趣我「老婆奴」,敛着眉,沉思半天,
「这首曲子叫《风居住的街道》,说的是爱而不得,最后和不喜欢的人平淡度过一生。」
我盯着手机,不说话,他试图缓和,「可能是我想多了,嫂子就是随手一弹。」
手指往下滑,评论区高赞的第一条就是宋闻璟的,【弹的很好。】。
沈染点赞了。
「宋闻璟回国了?!」苏丞惊声开口,看了我一眼。
打开热搜,上面明晃晃挂着#钢琴王子宋闻璟回国。
我眉心不可抑制地跳了跳。
宋闻璟是沈染的白月光初恋,二人青梅竹马,感情甚笃,之后一同考入音乐学院,曾经是一对令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只是,毕业后,二人分手,宋闻璟选择出国深造,沈染则留在国内,在酒吧,我对沈染一见钟情,没多久,我们便结婚了。
和沈染结婚五年,每年她生日,总有一条来自大洋彼岸的生日祝福。
我知道沈染和宋闻璟的过去,这五年,我没有强迫过沈染,给足了她爱和尊重,一点点扣响她心房,眼见她有了打开的趋势。
可如今宋闻璟回国,沈染是否动摇未可知。
「季哥,你可要打起精神,看紧嫂子,宋闻璟这小白脸看着就不是个安分的。」苏丞用力拍我肩,肃声叮嘱我。
我起身单手拿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沉声回应,「嗯。」
02
到家时,沈染坐在沙发上撑着脑袋无神地盯着某一块,连我靠近都没察觉。
低头看见她腿上的平板显示的正是宋闻璟回国的资讯。
我的呼吸加重了几分,沈染抬头,直直对上我的眼睛。
「今天回来这么早?」她率先移开视线,低头熄灭了平板。
「你在看什么?」我语气莫名有些冷。
「随便看看。」
沈染关注着宋闻璟的每一场比赛,隔着几个小时的时差,往往都是深夜。
某天起夜,发现沈染抱着手机窝在沙发上,微弱的光打在她脸上,满是紧张地盯着屏幕。
我不知道看了她多久,只是她一次也没回头。
隔天,她很是欣喜,随手送了我一对袖扣。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宋闻璟拿下全球钢琴大赛冠军。
许是沈染也察觉到氛围不太对劲,起身。
我扣住她手腕,无言看着她。
「我去给你倒杯水。」她叹了口气。
我松了手,她没有片刻停留地抬步就走。
烦躁地扯松领带,解开衬衫领口的扣子,呼出一口浊气,暗骂自己太敏感了。
「啊——」
我大步冲到沈染身边,焦急地询问她怎么了。
她指着台上满的溢出的玻璃杯,
「不小心倒太满,溢出来,差点烫着。」
沈染衣角沾上水渍,确定她没有受伤后,我攥紧手心,到底还是忍不住开口:
「知道他回来,你就那么魂不守舍吗?」
她眸光骤然收缩了下,语气淡淡:
「没有,你想多了。」
真的是我想多了吗?
「你今天弹的曲子是什么意思?」我一字一顿地吐出,
「《风居住的街道》」
她顿了一会儿,眸子里划过一丝意外,
「随手弹的,没什么意思。」
我不自觉上前,眯着眼,问:
「你不知道这首曲子是什么意思吗?」
结婚这么久,我很少用这种类似逼问的语气和沈染说过话。
果然,她眼尾染上一丝不耐烦,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03
当晚,我在书房待到半夜。
回房时,沈染已经陷入熟睡。
她皱着眉,似乎梦见什么不好的事情。
我轻手轻脚地躺在她身边,侧身,用目光描绘着她的轮廓。
明明我伸手就能触碰,却莫名生出咫尺天涯的错觉。
感觉到熟悉的气息,沈染朝我怀里钻,折腾了一会儿,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再次睡了过去。
郁结了一晚上,因为她习惯而亲昵的动作,我的气消散的无影无踪。
怀里的实感让我忍不住开始责怪自己。
何必呢?仅凭自己的猜测就胡乱怀疑沈染。
第二天,沈染下楼时。
余光瞥了我一眼,准备直接出门。
我主动喊她:
「老婆,今天我做了你最喜欢的皮蛋瘦肉粥,你不喝点吗?」
她停住步伐,偏头看我。
我拉着她就座,盛了一碗递到她面前。
她没动,家里的阿姨忍不住开口,
「先生起了个大早熬的,太太还是吃两口吧。」
沈染小口小口地送进嘴里。
我眉眼含笑地盯着她,看得她面色染上薄红。
她吃完,放下碗,逃似的离开餐桌,又止住脚步,扭头看我,嗫嚅着唇。
「我记得,我会来的。」
今晚,她有一场重要的演出,一周前,她邀请了我。
沈染点点头,没说什么,眼尾微扬,心情颇好。
04
本想早点结束今天的工作,赶去演出现场。
偏偏,合作方对合作方案不满意,想要在利润上多要1个点。我耐着性子谈判。
时间一分一秒过,垂眸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越发烦躁。
临近演出开场的时间,我的表情难看的要吃人。一时间,满室安静。
合作方终于松口了,助理安排好餐厅,送走他们后,我管不了其他,开着车紧赶慢赶。
还是迟了。
我喘着粗气,鼻尖和眉头都是汗。
沈染指尖落下最后一个音,起身鞠躬谢幕,目光往左边看去。
她给我的位置正在那个方向。
我低头给沈染发消息,提前订好的餐厅,本来是庆祝她演出顺利,现在多了一层歉意。
听见宋闻璟的名字,我疑惑地抬起头。
宋闻璟从左边观众席走出,人群开始骚动。
一道白光适时打在他身上,瞬间成为众人的焦点。
沈染愣在原地,目光紧紧跟随着宋闻璟。
直到——
宋闻璟站在她面前,抱住了她,低声说了句什么,沈染眼里有泪光,一动不动,任由宋闻璟抱着。
现场炸了。
「我哭了,他们好配啊。」
「都是弹钢琴的,不会真是一对吧。」
周围的议论声充斥在我耳边。
我隐匿在阴暗里,无数喧闹声中,我的目光死死停留在宋闻璟环着沈染的手上。
原来,沈染的那一眼,看的是宋闻璟。
胸口越来越闷,像一柄重锤毫不留情地一下又一下地击打,透不过气来。
05
等了很久,人群都陆续离开。
沈染和宋闻璟终于出来了。
沈染环胸,偏头,眉眼带笑,耐心地听着宋闻璟说话。
深秋的风掺杂着丝丝寒意,密密麻麻往衣服里钻。
宋闻璟脱下大衣,熟练地给沈染披上。
我撞进沈染的笑眼,里面看不到我,顷刻间,她的眸子恢复冷淡。
宋闻璟沿着沈染的视线,同样看到我。
他和沈染站在一块,无端让人觉得郎才女貌。
思及此,我拧眉「啧」了一声,捻灭了烟头,两三步走到他们面前。
沈染下意识往前站,呈保护姿势。
下一秒,宋闻璟把她拉到身后,问:
「你想做什么?」
我绕过他,攥着沈染的手,轻笑两声,凉薄的声音带着森然的寒意,
「我干什么?我接我老婆回家。」
宋闻璟松了手,我稍稍用力,沈染跌进我怀里。
衣服上的凉意和满身的烟味,让她皱起眉,推搡着我,抗拒道:
「季宴礼,咳咳——你放开我!咳咳——」
听见她的咳嗽声,我放开她,轻轻给她顺气。
我顾着沈染,没注意后面的脚步声。
「混蛋——」
宋闻璟重重一拳,我往旁边趔趄了几步。
我顶顶腮,唇角勾起一丝残忍的笑,眯着眼看他。
遇到沈染之前,我就是个玩世不恭的二世祖,飙车、抽烟、打架都是基操,我在地下拳馆打过三年的拳。
所以,当我冲上前,狠狠给宋闻璟两拳,他吐出一口血时,沈染厉声尖叫,却拉不开我。
我把宋闻璟压在地上,几乎打红了眼。
接着,我后脑勺挨了一下,转头,沈染举着包,神色慌张,
「你别打他了!」
06
就在我回头愣神的几秒里,宋闻璟趁机偷袭,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啐了一口,「季宴礼,你卑鄙,趁虚而入的小人!」
沈染凑到宋闻璟面前,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手,细细擦拭。
「沈染,你要不要和我回家?」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冰冷森寒,心里却升起隐秘的期待。
她专注在宋闻璟的手上,目光没分给我丝毫。
我尝到舌尖一丝腥甜,往下咽了咽。
驱车离开时,宋闻璟递给我一个挑衅的眼神。
酒吧包厢,满桌都是空酒瓶。
宋闻璟的话像尖锐的针,触及我心底隐秘的地带。
他说的没错,沈染确实是我用了手段娶的。
在酒吧,对沈染一见钟情后,我就展开猛烈的攻势。
她再三拒绝我,她说她有男朋友。
但我很快就调查出,沈染的母亲生病了,很严重,她来酒吧弹琴就是为了筹集手术费,只是杯水车薪。
她和宋闻璟原本计划出国,但她母亲如今这样,她出不了国。
宋父宋母找过她,希望她不要耽误宋闻璟的大好前途。
她打算等毕业后,就和宋闻璟分手。
于是,我找上她,表示愿意出所有的治疗费,唯一的要求就是嫁给我。
她的纠结挣扎痛苦都败给了母亲的病。
我又想到,这一年,我明显能感觉到沈染再慢慢对我打开心房。
她开始关心我吃没吃饭、几点下班,像一个普通的妻子那样,甚至邀请我观看她的演出。
我以为我快够到自己的幸福,可惜只是昙花一现。
患失感密密匝匝地袭来,啃食神经。
朦朦胧胧中,我听见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闻到消毒水的味道,睁眼,苏丞松了口气,劈头盖脸地骂我:
「季宴礼,你踏马能别那么疯吗?胃差点给你喝穿了。你当还是小时候?你这样,嫂子有多担心你知不知道。」
我合上眼,不说话。
苏丞气的呼吸一滞,「嫂子,我是管不了他了!」
我倏忽睁眼,仰头,沈染坐在床边,眼底有青黑,像是熬了一夜。
苏丞自觉退出病房。
我忍了忍,还是出口关心:
「你昨天」
她抬手打断,语带嘲讽,
「你们这样有意思吗?故意把自己搞成这样,把我当傻子骗?」
07
沈染眼眸里隐隐冷色。
刚结婚那会儿,沈染全然把我当陌生人,爱搭不理的。
我的关心、讨好她通通拒之门外,头一次对女生上心,就被这样对待,我有些挫败。
苏丞给我出了个主意,假装受伤,扮柔弱。他说,先让女生担心心疼,打破她的心理防线,再徐徐图之。
那次我泡了很久的冷水澡,开窗吹风,隔天如计划那样发起高烧,阿姨被我提前支走。
整个家就只剩我和沈染,她起先并不想管我,可看我虚弱至此,连喝杯水都有气无力的。
她别扭地给我准备药和水,见我高烧不退,给我进行物理降温。
她照顾了我两天,我能感受到她对我不像以往那般抗拒。
我病愈后,她虽然还是冷,却不再一味拒绝我。
某次,苏丞来我家喝醉了,胡乱把这话说给沈染听,沈染气归气,还是让我不要伤害自己。
我知道她误会了,张了张嘴,想要否认。
沈染秀眉拧出一抹不悦,语气夹杂着怒意和责怪,
「季宴礼,你知道闻璟的手差点骨折了吗?他是钢琴家,你知道他的手有多珍贵吗?」
她一向冷淡,原来对在乎的人,她是这样的。
握着床沿的指节用力到发白。
季宴礼,闻璟,亲疏显而易见。
刚刚还没感觉疼的胃,猛地泛起剧痛,我几乎快要蜷缩起来。
「你只看到他受伤,那我呢?」声音又哑又沉。
看见我受伤的眼神,她怔忡了一会儿,眼底一片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