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述人 文天朝
我叫文天朝,家住商洛山中的秦岭腹地。我家有兄弟四人,母亲在生老五时难产,三个接生婆忙了一个通霄老五没保住母亲也丢了性命,从此家里再没有一个女人了。虽然爹手忙脚乱,既要在生产队参加劳动,还要照顾我们兄弟四人的吃穿,但他始终没有耽误我们的学业,我们兄弟四人最低学历也是高中毕业。
我们这样的家庭在旁人的眼里那根本就不算一个家,床上一床破棉絮脏得已经看不清原来的颜色,破得能从里边钻到外边。吃饭时,有粮食就在野菜里多放点粮食,没粮食时全部吃野菜。
生在这样的家庭,别说娶媳妇了,就是能活下去已经是一个奇迹了。可是我却偏偏喜欢上了马支书的女儿马玉琴,而马玉琴竟然愿意嫁给我。
1974年我上了高中,正好和马玉琴分在了同一个班。马玉琴是全校师生公认的大美女。高高的个子,圆圆的脸,五官精致而秀气。一对毛绒绒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转得人不敢直视又不得不偷偷再瞄几眼。她的肌肤白嫩而光洁还泛着莹莹的光泽。这样一位国色天香的大美女不进学校文艺宣传队那简直就是暴殄天物。自从她进了学校文艺宣传队以后,很快就成了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骨干。她的名声也越来越大。由于马于琴个子高,所以她只能坐在全班的最后一排,而最后一排只有我一个,所以她也就没有任何选择余地只能当我的同桌了。
我们坐在一张桌子后,半个学期过去了竟然没有说过一句话。
那是1975年的元旦,学校为了庆祝元旦举办了一次文艺演出。那天晚上的演出我没有去看,因为隔壁的王婶家有一只鸡死了,王婶害怕是毒死的,所以没敢吃扔到了后山。我尾随着王婶悄悄拣回了那只鸡,趁着晚上没人,我悄悄地拿着鸡到河边去开膛破肚。
这时,我突然发现我们村的光棍刘成扛着一个姑娘来到了河边,虽然姑娘的嘴被堵着,脚手被绑着,但我还是从个头上认出那姑娘就是马玉琴。刘成人高马大,如果硬拼的话,我肯定不是他的对手。就在他刚把马玉琴放在沙滩上时,我立即捡起一块石头扔了过去,正好砸在了刘成的鼻子上。一股鼻血喷溅而出,吓得刘成立即站起身来四下里瞅着。我的第二块石头扔在了刘成的后脑勺,他吓得不得丢弃了马玉琴慌忙逃走。
我上前掏出了马玉琴口中的破布,并且解开了马玉琴的手脚,马玉琴扑在我的怀里哭了好大一会。她哀求我不要把这件事张扬出去,否则她没脸见人。
我遵照马玉琴的嘱咐没有向任何人再提起过这件事。不过从此以后只要有演出,马玉琴都让我等着她,并把她护送到家。
一次上课的时候,马玉琴悄悄地用胳膊肘碰了碰我,我低头向抽屉里一看,发现一只老鼠正在她抽屉的一角啃食着她放在抽屉里的一块玉米面馍。我立即伸手一把捏住了老鼠的脖子,老鼠连叫的机会也没有就被我捏死了。然后我用一张纸包了住老鼠悄悄地把它扔到了厕所。她让我把那块馍了扔了,我只是把周围被老鼠啃过的地方抠掉剩余的我就把它吃了。
马玉琴打了我一下骂我是饿死鬼投胎。不过自那以后,我的抽屉里经常会多一块馍,或者一个苹果,甚至是几个装在盒子里的水饺,我知道那是马玉琴给我从家里带来的。
快毕业了个别同学开始写起了情书,我与马玉琴坐在一张桌子上,没有必要多此一举。一次上课时我悄悄的问她愿不愿意嫁给我,她脸一红悄悄的握住了我的手,我知道她这是默许了。
高中毕业后,我回生产队参加劳动,而马玉琴却当上了村小学的代课教师。我一收工没事就去学校找马玉琴,她改作业、备写教案,我就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有时她去开会,我就在她的宿舍等着。每次都是学校快要关大门时我才离开。校长把这事反映给了支书,支书就让马玉琴住到了家里。放学的时候,学生学业得抱上,教案得拿上,弄得马玉琴十分狼狈。这样以来我却连一点接触马玉琴的机会都没有。
十几天过去了,我确实忍受不了这种折磨,于是我就大着胆子翻过支书家的院墙来到马玉琴的窗下敲她的窗子。
听到了敲窗子的声音,马玉仿佛心知肚明似的立即就把窗子打开。我也很快就被她拉进了卧室。我们紧紧的拥抱在一块相互诉说着对彼此的思念。
一个礼拜过去了,我们的幽会被马支书发现了。那天,我刚翻进马支书家的院子,就被早已经埋伏在院墙下边的马支书两口子逮了个正着。他们侮蔑我是小偷,我立即就反咬一口说我家丢了一只鸡,我是来找鸡的。支书两口子被我气得浑身打颤却没有一点办法。
1977年冬季征兵工作开始后,支书第一个为我报了名。他的用意我是再清楚不过了。他是想把我支走,然后再把女儿嫁给别人,我岂能上她的当,我死活不同意当兵,连民兵连长也对我没有办法。支书找到我父亲,让我父亲给我施压。父亲的话我不敢不听,那天还是马玉琴与父亲一块送我去公社进行了目测。接下来的政审和体检,我都是一路绿灯。1977年的11月18日我接到了入伍通知书。
新兵训练结束后被分到了一营一连三排当了一名战士。我在部队已经服役一年多了连党也没入。本想着三年服役期满后退伍回家当个普普通通的农民,然后再把马玉琴娶进门,老婆娃娃热炕头过一辈子与世无争的日子。万万没有想到1979年的2月对越自卫反击战开始了,我们部队也首当其冲地上了前线。而我在一次战斗中稀里糊涂地就立了功,还被推荐上了军校。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我们连队接受了一次穿插任务。我们在茂密的树林里整整钻了四个钟头,到达目的地时总攻已经开始了。那次战斗异常惨烈,我军刚冲到半山腰就被越军密集的弹雨压得抬不起头来。我紧紧的跟在排长的身后隐蔽在一道山崖的下边。
突然从越军方向飞过来一颗手榴弹,排长急忙拉着我往旁边一滚。没想到这一滚,我们竟然意外地发现了一个越军非常隐蔽的火力点。我和排长悄悄的绕到了火力点后面,当我们投完了身上的手榴弹时,越军的这个火力点也成了一堆废墟。由于扫除了越军的隐蔽火力点,我军很快就攻上了山头。也就是这一次战斗彻改变了我的命运。战后总结会上我和排长都被记了一次二等功,排长升任连长,我被推荐上了军校。
1979年春节,我第一次回到了阔别三年的家乡。我到家的当天晚上就约见了马玉琴,听说我上了军校,马玉琴比我还要高兴。那天晚上我们第一次紧紧的拥抱在一起,她还主动亲吻了我。我们谈到很久,直到月亮偏西,我才把马玉琴送回了家。
本以为我上了军校,毕业后就是一名军官,我与马玉琴的婚事马支书肯定给同意的。没想到第二天父亲托媒人去马支书家提亲的时候还是被马支书给推出了门。支书竟然说别说上军校了,就是上了清华也不行。虽然马玉琴哭闹了好几次,但马支书自始自终都没有松口。
过了春节,到了正月初六,马支书莫名其妙的被派出所拘留了。马玉琴哭着找我帮忙,我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去了派出所,派出所什么情况也没有透露,只说等调查清楚了后自然会通知家属的。
又过了两天派出所才通知家属去派出所与马支书见面。那天,是我陪着马玉琴去见马支书的。马支书告诉我们,他被卷进一了场政治旋涡。一个老干部下放到农村劳动改造时因病去世,有人诬告说是被马书记迫害致死。马支书提供了几个当事人的名字,让我一定要想办法拿到这几个人的证言。
从派出所回来后,我和马玉琴就马不停蹄的调查取证,直到我开学的那一天,我们才把所有证人的证言全部拿到了手。
马支书被拘留了五天后无罪释放。我走的那一天,马支书破天荒的来送我了。他拉着我的手说:“我以前总把你当成不务正业的二流子。即使你立了功被推荐上了军校,我也认为你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赶上了。在我的印象里,你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的混混,我认为你根本不知道怜香惜玉,不知道柴米油盐,不知道社会上的人事关系复杂,玉琴嫁给你肯定会受罪的。但是经过这件事,我才真正认识了你,你不但是一个热血军人,你还是一个有思想有主见的智慧的年轻人,你和玉琴的婚事我再也不掺和了,你们是聚是散,你们自己拿主意。”
这分明就告诉我,我与玉琴的婚事他同意了,不再横加干涉阻拦了。
我军校毕业后就与马玉琴结了婚,我下连队当了一名排长,并从排长一路升到了副团位置上才退了下来。而马玉琴1982年考上了中师民教。毕业后一直在本村小学教书。当年我为她办了随军手续,可是她却放弃了,她舍不得她为之奋斗多年的教育事业,更舍不得那些活泼可爱的孩子。
我从副团位置上退下来后在县政协当了一个副秘书长直至退休,我退休四年后马玉琴也退了休,分多聚少一辈子的我们终于可以长相守了,我们放弃了城里的优越生活,选择回到了农村。马支书已经快九十的人了身体还很硬朗,我们两口子与马支书住在了一块,马玉琴负责照顾我们的一日三餐,我们时常回忆年青时候的往事,每当说起我们当初的相爱,我们三人都是唏嘘不已感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