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冬天,由于敌、伪、顽勾结起来要向我进攻,形势逐渐恶化,我抗日工作出现很大困难。
1941年8月,因为微山湖水上自卫团长蔡春如被国民党滕县县长周侗以汉奸罪名活埋,中共沛滕边区县委派刘毓华接任该职务。微山湖水上自卫团是个公开的合法身份,上级给刘毓华的主要任务是,应付敌、伪、顽,掩护我机关、部队在湖上的活动。
这其实就是做情报工作,刘毓华此前从未做过这方面事情,也不知道情报的重要性,残酷的斗争现实迫使他开始学做情报工作。
刘毓华接任团长后,在与敌伪顽的接触中,直接观察敌人的动态,从其言谈中探听敌情,利用空隙偷阅敌人的文件。水上自卫团等于陆地上的一个乡,团长相当于乡长,可出席县区的会议,常与滕县伪县长王峰青、滕县七区伪区长董贯一、夏镇伪维持会长(后改特别区长)刘效良、沛县顽县长冯子固等接触,为上层的情报工作增加了便利条件。
更主要的方法是通过社会关系,与下层人员结识,从中物色情报关系,把他们报告的情况,加以审查、对照、证实,从而掌握敌人的部队调动,出动清乡、扫荡、武器、辎重、粮秫配备等情况,向水上区和县大队汇报,使我方及时研究决定对策。
夏镇、临城、沙沟、韩庄等地,距微山湖最近,掌握敌伪活动,是首要注意的地方。1942年3月,日寇占领了微山岛,建立了据点,更是刘毓华工作的重点。
他经过友人介绍,与想找出路的微山岛敌营的伙夫张化奎建立联系;还与沙沟警务段路警黄继贤(后归向铁道游击队,曾海军团政委)、临城检车段检查员邱名声建立联系。而后,他又向大据点滕县、徐州发展,与滕县伪警备中队长任子安、供销社职员袁连三、显忠层、徐州市伪户笈警殷振华建立联系,对他们进行了“关云长身在曹营心在汉”等教育。
经过一定时间的考验,这些人确实提供了真实而有价值的情报,而后就逐渐转为正式情报关系,给以一定的待遇,以补助薪饷低薄的生活。
为了使他们更好地工作,建立更深的私人感情,经过领导同意,刘毓华让自己的小孩认张化奎、黄继贤为干爷。
刘毓华还与微山岛的医师武镇西、小学教师姚存仁、郗山的开明地主子弟殷茂棣、南京来的国民党职员殷觉民、滕县的书法家赵兴启以及任子安、袁连三、显忠臣等结拜为把兄弟,他们都程度不同地为我方的工作出了力。其间,任子安的警备中队驻沙沟,准备率队投诚,因时机不成熟而未能成功。
刘毓华所取得的情报,除直接送县大队、水上区外,还间接供给铁道游击队、运河大队、滕县八区,他们都很满意。
1943年7月,冀鲁豫军区湖西军分区司令部派营级侦察参谋丁富亮,率于文喜、鹿清河、王锡文等同志,组成战略情报工作队(对外称湖东工作队),开展以徐州为重点的战略情报工作。沛滕县大队副政委孙新民,认为刘毓华有情报工作基础,适合做这项工作,把刘毓华介绍给他。
丁富亮提出,既要打开徐州的局面,也要兼顾其他地方的工作,不但要搞军事情报,还要搞政治、经济、文化情报,连社会动态也要掌握。
徐州是津浦、陇海铁路交叉点,战略要地,常驻日本一个旅团,代号“录野部队”,又是淮海省政府和警备司令部所在地,党、政、军、宪、特林立,防卫极其森严,要取得确准及时的情报,必须作极大的艰苦细致工作。刘毓华对徐州的情况很生疏,业务又不熟悉,困难很多,但为了配合完成任务,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下来。
他首先考虑是以什么身份出现,用什么职业掩护,才能安全而有效地进行工作。琢磨一番后,他决定先以自卫团长的身份,去看望朋友殷振华,请殷茂棣陪同,他去看侄子,更名正言顺些。
到了徐州,刘毓华暂住殷振华家里,后又在殷的房前,用活动费盖了一间草房,再与殷振华、高绪忠等合股在南马路上开了一个“合聚兴”牛羊肉馆,作为职业掩护。过了一段时间,大家发现住地周围多是敌伪警宪特的房子,为了避免嫌疑决定将爱人和孩子迁去办临时户口,借口“微山湖干涸,渔民失业,依靠饭馆维持生活”,表示“安家落户”。刘毓华抽空回去照顾自卫团的工作,实则又到别处执行任务、汇报工作。
白天,刘毓华的爱人在家里做针线活,与警宪特的家属拉家常,从中了解一些情况。刘毓华在外面观察敌情,与关系接头,听取汇报。晚上,刘毓华在屋里间,审查情报,绘制地图,爱人在外间守门,有人来找,先打招呼,刘毓华收拾纸笔,出来接待。
夜间夫妻俩轮流睡觉,防止说梦话,出纰漏。两人一夜出来察看几次,防范有坏人窃听盯梢。
两个多月后,刘毓华托黄继贤给丁富亮办到“良民证”,伴随他到徐州检查工作,找重要关系谈话,看了敌伪分布和城防构筑。丁富亮对他们的工作,表示满意,并与刘毓华和殷振华同志合影留念。
这时,刘毓华已被湖西军分区任命为“津浦路徐(州)滕(县)段战略情报站长”。经过一段时间的工作,刘毓华与殷振华在比较重要的敌伪机关,建立了情报关系共20余人,基本上掌握了东庆子陆、空军,九里山炮兵,大部庄飞机场,淮海省政府和警备司令部等地的动态。
其中重要情报关系是日本宪兵队的宪佐王亚泉,他工作很积极,所提供的情报很全面,符合战略情报要求。王亚泉后来经过考验,成了骨干,日本投降后,他又成了国民党宪兵司令部的要员,继续掌握敌人的全面情况。还有伪省长郝鹏举的内勤参谋王灏寰也表现很好,我方需要伪军团以上军官的名单,他把营以上的也交来了。飞机场的地勤人员郭继高也能提供飞机起落的情况。
刘毓华他们不但搞敌伪军的动态情报,还抓勤杂工作的关系,注意收检纸篓里的字纸和厕所里的有字便纸,洗净晒干压平,从中可以得到机密材料。如作废的阵中日记、行动计划、作战命令等,这是一般关系难以取得的。
他们还从伪<中央日报》、《淮海日报》、<新闻报》、《大公报》、《文汇报》中摘取重要消息,作为战略情报的一个方面。经济情报,多系日本洋行的职员和供销社的“把兄弟”提供的,也很有价值。战役战斗情报与战略情报搜集后,除送当地县、区单位外,也送工作队参考。其中较重要的,由工作队及时送湖西军分区。
交通联络工作,是情报工作的重要一环。为了做到精明强干,忠实可靠,及时地将情况送到工作队,丁富亮将工作队交通员王高胜和微山岛站老交通员张子都两同志,抽到徐州,形成复线,一个在饭馆活动,一个作小贩跑车,有了情报,轮流派出,“带货”往来。
报纸一般不叫他们携带,由刘毓华汇报工作时带去,或由工作队的王锡文、王锡昌来取。大批的报纸和书刊,由黄继贤、邱名声以铁路职员的合法身份带回,做到了安全无误,几年来未出一点事故。
刘毓华所执行的反战任务,是经过孙新民同志的介绍,由鲁南区党委敌工部阎部长直接掌握布置的。
1943年中秋节前,敌工部送来了“反战大同盟”印制的大批反战宣传品(传单、慰问袋等),叫刘毓华设法投递。刘毓华采取的方法,一是直接投送,一是托情报关系从日本洋行买来帝国邮票从邮局寄递。从实际效果来看,确实起到了涣散日军士气,令日兵思念家乡,悲观厌战,不守军纪等作用。
从沙沟寄往微山岛敌兵营的邮件,下士小队长小川拆阅后,拚命的喝酒,痛哭流涕。交给士兵看了,反映也很强烈。第二天,敌人把杨家村伪保长殷延令(与刘毓华有联系)喊去,打骂一顿,追问邮件来历,并被关进地下室。敌人还打电话,追问郗山的邮差。刘毓华和微山伪乡长殷延榜、郗山伪乡长殷延伦等出面说情保殷延令出来。郗山的邮差托殷延伦送了礼物也没有事了。过后,区长黄克伦跟刘毓华开玩笑:“你真会变戏法!又作‘师父’又作‘鬼’”。
中秋节临近了。刘毓华带着鲜鱼、野鸭子(还有一包袱宣传品)到临城敌兵营,给岩下中队长送“节礼”,他高兴地说:“谢谢!大大地谢谢!”刘毓华告辞出来,趁着无人,将宣传品丢进士兵室、厨房的炉旁、厕所的门边。
刘毓华轻松地上站台乘车去滕县,再送“节礼”。第三天,他回来在临城下车,听伪镇公所的职员说:“前天晚上,敌兵房里几乎闹翻了天!几个士兵哭昏了,十几个醉倒在地上乱打滚!岩下亲自出来清查户口,捉拿‘八路’。”
前后在微山岛驻防的伪警备中队长四个,被刘毓华争取过来三个,为我方贡献情报。只有一个顽固不化,刘毓华准备教训他一顿,因时机未凑上,让这家伙逃脱了。
1943年大旱,微山湖水大落,外运河只能通小船,小河沟已难行舟,干涸的湖底,长满了水红、毛稗、芦苇……没有道路,少有行人,却是我机关、部队隐蔽潜伏的好地势。
6月的一个下午,刘毓华接到夏镇的情报,说夏镇的敌伪军要下湖扫荡,到微山岛敌兵房会合。我水上区公所和区中队闻讯后,当晚转移到南湖去。刘毓华准备迎接,可等到中午,不见队伍到来。
敌人用望远镜看到了我区里的人,派张化奎来通知刘毓华:“南湖有‘八路’,快快的派船,日本人要溜达溜达。”刘毓华心里很着急!怎样传递消息呢?鬼子要来没有办法推脱,他只得派了三只小船,载着十几个日军,带上一挺歪把轻机枪、一门掷弹筒,陪同出发了。
他正在想法发出警号,忽见河沟的前方有两只野鸭子,脑瓜子一转,决定逗敌人射击。到了有效射程之内,刘毓华边指边喊:“太君!卡毛!(日语:鸭子)快打!”小队长小川从士兵手里夺过三八大盖枪瞄准,一枪打死了一只,捞上死鸭来,敌人拍掌大笑。我方的人听到枪声很快转移了,敌人什么也没有看到。
刘毓华曾先后到县、区工作队汇报、学习,知道我军民很艰苦。
1940以来,湖西地区被日、伪、顽反复扫荡,机关、部队经常日夜转移,还要打仗,干部战士吃不上菜,用小盐(土产盐,味甚苦)水泡小米饭,吃杂面窝窝头。群众被敌人闹得生产不正常,收的粮食不够吃,还得支援前线。
微山岛的情报人员都是尽义务,活动费靠水上自卫团合作社给县、区社收购土产的手续费解决,节余下来的,才给职工一点补助。人员尽量减少,都是身兼数职。刘毓华不但总管全面,还参加搬运入仓、驾船运输。会计兼管伙食、缮写,情报于事兼司称,出纳、工友就是交通员、炊事员。大家经常忙到深夜,不知夜餐是什么回事。
到徐州工作的人,才给了一点生活待遇,每人每月小米六十斤,包括菜金、燃料。刘毓华爱人、小孩都去了,也只增加六十斤,粮食更紧缺。夜间办公饿了,就吃上一点开水泡饭。
一个人每年发两丈四尺土布,两斤棉花,变卖了买成宽幅平布做衣服,尽量做到与周围邻居的穿着大体相称。活动费只能用于交际招待,还要定期报帐。活动费中有化装费一项,按照身份可以制作各种服装。为了节约,刘毓华和同志们从未动用过。刘毓华身上穿戴的还是进城市工作以来自备的那一套。
生活虽然艰苦,干起工作来,大家总是精神饱满,干劲十足,从来不觉劳累。大家就一个想法,只要安全地搞好工作.再苦也值得。
1945年2月,工作队完成了任务,奉命撤回,刘毓华也回到湖西军分区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