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世人都说,我不愧是皇帝自小定下的太子妃,三岁看小七岁看老,一直都是名满京城。
那冠绝京城的名声,全靠我老父老母谎言张口就来。
却不知我上树下水样样精通,带着太子今天逛花楼,明天偷藏御书房。
藏吧,我父亲的书房一藏一个不吱声。
1.
我和太子哥哥打闹时,躲进了我爹的书房。
为了方便看到院里的情况,我把窗户悄悄戳了个洞,顺便挪开了碍事的摆件。
却不料打开了一个暗门,按耐不住好奇心,我一个人走了进去。
修的这么保密,我爹一定在里面藏了个大宝物。
看我给他偷出来,吓吓他。
漆黑的通道,我不得不摸索着缓步向前。
瞧见尽头开始有烛火摇曳,我觉得我离我爹的宝藏不远了。
我加快步伐向前走去,对我的寻宝之旅摩拳擦掌。
结果当我走到光亮处发现,这哪里是藏宝的密室。
这分明是杀人的密室。
桌上摆着各样式的器具,墙上血迹斑斑,我看到一块薄薄的脸皮,吓得我脸色煞白,人快站不住。
这个地方让我很熟悉,熟悉的让我惊惧,浑身不能动弹。
通道传来说话声,我连忙躲进一旁的柜子。
捂住嘴巴,减弱呼吸声。
动作熟练的就好似我躲过很多次。
可是这是我第一次发现这个地方。
声音越来越近了,从柜门缝隙,我看到他们将一位晕倒的侍女放置在石床上。
铁链禁锢着她的四肢,就连脖上也有锁链。
确保她无法挣扎,一位老婆子在她脸上下了几针,然后用刀刮起一角。
紧接着,我听到撕皮的声音,汩汩的鲜血冒出。
吓得我闭上眼,不敢再看。听觉却被放大,皮肉拉扯的声音,侍女的尖叫求饶声。
我害怕的惊颤,紧紧咬着手,迫使自己不发出声音。但是害怕的喘息声却怎么也抑制不住,我着急,我怕下一个就是我。
侍女痛苦的尖叫和他们的谈话盖过了柜子里的异常。
老婆子尖着嗓子,“你好福气,能做大小姐的实验品,老爷也会给你家人一笔钱,比你在府上做活半辈子还要多。你要是担心下去没人陪呀,那就走慢点,等老婆子我这手段弄熟了,大小姐也就能来陪你了。”
随即,她自顾自哈哈笑着。
旁边的男人问老婆子,“余婆婆,真不明白,这老爷那么疼爱大小姐,怎么会想要扒她的脸换给二小姐。这不都是老爷的孩子嘛。”
被唤做余婆婆的人,正在欣赏她撕下的一张完整人脸,摇摇头神秘道:“你瞧瞧这大小姐跟老爷长得像吗。”
她打断男人想要继续探寻下去的询问,叫他麻利处置侍女。
我躲在柜子里,死死抑制住喘息声,咬的手掌都见了血。
等人走后,我软着身子,出了密室。
当晚,我就发起了高烧。
相府里半夜一团乱,皇帝派来了御医替我诊治。
烧的迷迷糊糊的,偏过脑袋,我好像看到了我自己,说着什么,但是听不清,只看到她指了指我的书匣子。
2.
我醒来后才知道,太子哥哥被教训了一顿,说是丢下我,害我自己在黑黢黢的假山洞里受到惊吓,才导致高烧不退。
我知道怪不了他,但是此刻没心思去说情。
我得弄清楚密室的事。
他们口中的二小姐,是我相府里,养在偏院的妹妹。
我有什么,她也同样有什么。
但是有一点不同,我可以任性不去学琴棋书画,但她不被允许,每一项技艺都会由父亲给她寻来京城最好的先生。
她想学着我偷懒,只会被父亲和娘亲狠狠批评,并且关在房里。
她的哭闹,只会换来父亲的训斥,甚至是家法。
于是,她慢慢与我疏远,甚至看着我的眼里有了厌恶。
最明显的是,在她10岁那年,娘亲陪她呆了一整夜,不让我进去。
自那之后,她就变了,她开始在我面前变得傲慢,不再与我亲近,话语之间也都是冷嘲热讽。
她时常找我麻烦,但我被教导着要做一个疼爱妹妹的姐姐,要包容。
所以,我也未曾与她起过争执。
从前我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和娘亲要对妹妹这般严厉,而对我却可以说得上是溺爱。
如果那余婆婆说的是真的,我不是父亲的亲生孩子,那么养废我,这一切都说得通。
但是他们的做法倒又有些怪异,为我营造了个好身份。
我不学女子被要求的女红,也对女德嗤之以鼻。
我只想做一只不被桎梏的鸟,肆意洒脱。
可是我的名声在外,不仅品貌出众,才学更是上佳。被称作京城第一才女。
更是京城里人人羡慕在幼年便定下的太子妃。
太子妃!是了,太子妃。
我理清脑子里的猜想,这么说来,我不是他的亲生孩子,加上皇帝对我莫名的喜爱,太子妃的身份。
种种罗列起来,皇帝认准的是我这个人,父亲若想为她亲生女儿谋划,换脸是最周全的法子。
这样一来,我学不学才艺无关紧要,反正要的是我的脸皮,而不是我这个人存在。
外在的名声,我妹妹自会有那一身才艺去证明。
而妹妹的名字也是,秦娇娇,真是好一个他们手里的娇娇。
猜想完整浮出水面的那一刻,我下床就想去宫里找皇帝做主。
刚打开房门,我又停下了脚步。
皇帝,皇帝的喜爱又是为何,谁知道他能不能替我做主。
就连疼爱,养育我多年的父亲,娘亲都是如此算计,往日的娇宠都是虚假的幻影。
更何况我无凭无据,只凭一张嘴。
密室就算来不及掩藏,父亲大可扯个谎言,丢个脸面,说他有些小癖好。
思虑颇深的帝王,他无厘头的喜爱又能撑腰到何种程度。
我又失魂落魄地坐回床边。
想起高烧中迷迷糊糊见着的自己,她手指的方向,书匣子,对,是书匣子。
我拍了拍脑袋,去翻找起来。
片刻后,在书堆里,自我嘲笑,怎么急过头了,连烧糊见到的场景都信。
毫无头绪地扫过一本本书,很意外的,除了没怎么被翻过的四书五经和被翻烂了的话本子。
多出了一本税赋论,我翻阅起来,不知不觉竟入了谜。
写的倒是比那些老学究新颖,分析的细致入微,竟将枯燥无味的税赋,论的头头是道。
这本策论,出自林晏礼,是林太傅的孙子。
3.
关于林家,我知之甚少。
只知如今只剩这一老一小,林太傅的儿子在回京述职途中,被山中劫匪杀害。
年幼的林晏礼被林老爷子一手带大,四书、五经、六艺皆由他亲自教导。
在京中少年里,也是颇负盛名。
目前毫无头绪,唯有一股强烈的念头,便是要与林晏礼结识一番。
自少时起,每月上旬皇帝都会召我入宫,在宫中呆个几日,美其名曰与太子青梅竹马,培养感情。
遵循惯例,宫里的马车到了。
父亲却破天荒的让我捎带着妹妹一起。
想着一会儿要与皇帝伯伯说的话,不想让妹妹插上一脚。
我佯装纯真,开口说:“父亲,可是皇帝伯伯只叫了我呀。”
没留意离开时父亲脸色阴沉,我跟着宫里接我的嬷嬷上了马车。
在宫里,我遇到了林晏礼。
人如其名,温润且谦逊有礼。
如今他是太子身边的伴读,与太子一同在上书房。
在见到他的那一刻,熟悉感瞬间笼罩着我,连他的一举一动我都无比熟悉。
熟悉到他镇纸摆放的位置、毛笔蘸几次墨水、提笔前摩梭指头的习惯都一清二楚。
我感觉我能洞悉他的每一步,毫不夸张地说,我要是派人暗杀他,十拿九稳。
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林晏礼停笔,抬头,看向来人。
他与我目光接触的时候,他怔愣的目光告诉我,他认识我。
我两就这样望着对方,静默了好一会儿。
在停滞的时间里,我看到他的眼中有很多复杂情绪,有稍纵一逝的欢喜,有无边的悲伤,还有一丝侥幸。
我认定他能给我答案。因为这不是对一个陌生人该有的神情,也因为他给我的熟悉感同密室带给我的熟悉感一样。
互相见过礼后,太子走了过来。
方才他在与林太傅交谈,我未上前去打扰。
这时,便听他调侃的语气:“央央,这是给我带慰问品了吗?”还未等我回答,他拿走我手里的东西,又捏了捏我的脸。
“怎么脸色还是这么不好,你那天是怎么了?竟受惊到夜里发烧。”
我有些愧疚于他替我挨训,连声道歉。
太子哥哥揉了揉我的脑袋,“没什么大事,我是该替你担着,毕竟我年长。”
余光注意到林晏礼攥紧的手,我心里一阵疑惑,侧头看去,发现他眉头微皱,死盯着太子哥哥的手。
心里的疑惑更大了。
太子哥哥注意到我的目光,又向我介绍了一番林晏礼。
我接过话,“拜读过,嗯,不知该如何称呼?”
太子哥哥抢先说道,“他比你大,也就叫一声晏礼哥哥吧。”
感觉有些不妥,但是内心倒也不排斥。我这人向来随意惯了,也就略过了那一丝不妥。
“有幸拜读过晏礼...哥哥的税赋论,倒是让我不太喜欢策论的人也读的上瘾。”
“在下不才,只是抒发一些感悟。”他谦虚回道。
4.
“今日上书房有了央央的到来啊,还挺热闹。”皇帝缓缓走进上书房。
他招了招手让我上前,仔细打量了我,嘴里念叨:“瘦了瘦了,今日让御膳房多做点你喜欢的。”
我做着小女儿姿态,对着皇帝伯伯撒娇。
顺带提起刚才说的税赋论,求着让我跟林太傅学策论。
“皇帝伯伯,您看啊,林太傅教出了个写税赋论的。好生羡慕,我要是跟着学呀,说不准我也能给皇帝伯伯写一篇田亩论、市井论。”
在我接连撒娇攻势下,这件事就定了下来。
本来我只是寻个由头,好方便跟林家有交集。
所以对于林太傅布置的一些课业,并没有多大心思去完成。
林太傅倒也是个圆滑有趣的小老头,在发现我的用意不在策论之后,借以林晏礼野史颇有研究,让我与他一同探讨野史。
看着林晏礼递过来的一杯清茶,我有些恍惚。
对于刚刚他与我谈到的什么前世、仇杀,一时之间我有些愕然。
他口中所说之事实在过于荒诞,话本子都不曾这般敢写。
按照他所说,我与他在上一世顺利将秦家剥皮换人一事揭露天下,可是却难逃皇后的算计。
他是去灵岩寺办事遇害,那时我还活着。
但此次他重活,他断定我也身死。
我连忙追问,“可皇后与我有何仇怨?”
他在纸上写下“秦娇娇”三个字,遂又开口:“秦家才是皇后的母家。秦娇娇一直都是皇后预定的太子妃。”
我诧异,“那沈家?”“只是个幌子。”
我只觉我现在的疑问一个接一个,好似填不满的坑。“这又为何?”
他眼神有些躲闪,“暂未查明。”又喝了口清茶。
我没深究他的异样,倒是说了句自己都讶异的话。
“你不是素来不喜欢饮清茶吗?”
他放下手中茶杯,看向我,“你?想起来了?”
我按了按额角,“没有,只是惯性使然,我好像熟知你的习惯,第一次见面也是,你用笔的喜好我都能想到。见到你,也会莫名欢喜。”
我脸上微微泛红,有些不自然的眨眨眼睛,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杯,结结巴巴地补充说:“况且你不是说我两前世...相...相恋吗。所以我对你自然而然的信任和熟悉一切也就说得通了。”
我说完这话,抬头看了过去,对上他温柔又盛满笑意的眼眸,周遭瞬间就安静了,目光下移,看到他因喝了茶水,润泽的唇。
就像在向我发出邀约,我脸腾的一下更红了,感觉快烧起来了。
他却是不自知,伸手碰了碰我的脸,轻笑出声,“怎得这时的央央如此容易羞赫,倒是与你后来有些差别。”
我拍开他的手,以喝茶掩饰,却又看到他微敞开的衣襟,脑子胡想一通,把自己弄得呛了茶水,落荒而逃。
与林晏礼的会面让我得到了许多意外收获。
原以为只要将秦家所作所为公之于众,我便能安稳度日。
这般看来,倒是不能了,事情远比我想得要复杂。
秦家之事,必是要揭露,且要越快越好,不然我一日呆在秦府,危险就越发逼近。
可是解决了秦家,皇后那边又断然不会放过我。
这件事就像是陷入了循环中,难以解决。
但是,想要扰乱秦家的计划,推迟一二,倒还算轻松。
5.
关于“秦家闹鬼,是触犯亡灵,若不平息,恐引祸端殃及家国。”的言论就在市井之中传开。就连朝堂上,都有人以秦家扰乱社稷安宁,引得百姓惶恐为由,上奏折批判。
秦相国连连喊冤,为了安抚民心,皇帝请灵岩寺的高僧去秦府驱邪。
这件事能闹到这么大,少不了林晏礼的助力,同样少不了金钱驱使下的流浪乞儿。
皇帝为防我被邪祟入体,特意将我接进宫中,暂住皇后未央宫。
朝臣对他这举动纷纷觐见说不可,说恐邪祟侵染的秦家人将邪气带入宫中,扰乱国家气运。
他一介君主,咬定自己天子气运在身,邪祟不侵,在朝堂上怒怼群臣,硬是将我带入了宫里。
皇帝待我如同亲子,耳目又遍布天下,那为何我前世与皇后之间的仇恨纠葛,他没能保下我?
我不禁开始怀疑,那秦家所做之事,他当真不知?
在未央宫待的这些日子里,我觉得皇后对秦家可以说是完全不像是对待母家的态度。
因为我的进宫,秦娇娇也跟着一同住了进来。
当下我不喜欢生事端,除了给皇后请安外,呆的最久的地方就是我住的偏殿。
秦娇娇就不同了,日日与皇后贴身宫女套近乎,时不时地就往皇后哪里送养颜汤、稀奇的小点心。
每回太子哥哥来皇后这里,她都会去皇后面前晃悠。
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那日皇后难得与我们一同用膳,秦娇娇殷勤地为皇后布菜,可皇后却是一筷子也没夹她布的菜,我都替她感到尴尬。
我有些没控制住,嘴角弯了弯。她瞧见了,顿时将话题绕转到我身上。
“姐姐天天在房里呆着,也不出来见见人,当真是文静端庄。不知道姐姐在房里闷着琢磨什么呢。”她阴阳怪气的语调,真是让人不舒服。
“我自是不如妹妹那般的活络,才几天,就对未央宫里熟悉的跟在家里一般。”我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
又道:“妹妹真是玲珑口舌,就连翠姐姐都跟你聊的投机,贴心的将娘娘的喜好告知你了。”
皇后瞥了眼身边的贴身宫女翠珠,未发话。
没给秦娇娇说话的机会,我捂嘴一笑,装作开玩笑一般,“妹妹是个聪慧机灵的,要是在宫里多呆呆,定是个宫里的万事通呢。”
秦娇娇脸色白了白,当即跪了下来,颤颤巍巍对皇后说:“娘娘,这只是姐姐的玩笑话。我哪有那身本事。只是瞧着娘娘近日心绪似有些不佳,想做些膳食讨娘娘欢心罢了,还望娘娘莫要怪罪。”
皇后放下筷子,“哦?那本宫倒是得谢谢娇娇儿一番好心。顺带赏一赏秦家教了个好孩子。”
秦娇娇不知哪根弦搭错了,竟听不出皇后口中的隐喻,还冲着我得意地挑了挑眉。
看着她现在这副蠢笨的模样,我真怀疑秦相国换脸之事当真妥当?
秦娇娇道谢刚开口,就被皇后打断,“你今日就出宫回府吧,未央宫较小,倒是妨碍你施展本领。难得翠珠与你如此投机,便赏你带回府,也让她与秦老爷子叙叙旧。”
翠珠连忙跪下磕头求饶,“娘娘饶命,奴婢一时糊涂,可我与秦家没有丝毫关系啊。”这宫女也是对自己狠的,额头都磕破了,也不见停歇。
秦娇娇再蠢,也会意了,哭哭啼啼地解释。
皇后扶了扶额,摆了摆手。另一位贴身宫女立刻上前,吩咐侍卫将两人带了出去。“娘娘听乏了,收拾收拾,送这两位出宫吧。”
见此情形,我不由思忖起来,这话语之中,秦家在皇后身边安插人手?若秦家是皇后的母家,安排人手又何须要遣散?看来当年的事得好好查查。
我起身准备告退,可皇后让我留了下来,清退宫女,与我谈论起野史。
“这野史,不知央央是如何看待?”
“野史不过是民间所记载,真实性倒是比不过正史。但是趣味倒是会多一些。”猜不透皇后的意图,我回答的中规中矩。
皇后抚了抚我的手,“央央说的也是,但这真实性倒是有待考究。不过看野史嘛,终究只是图一乐子。”
“当今圣上建朝以来的野史也颇为有趣,央央不妨读一读。”她状似不经意提了一嘴。没等我追问,她就叫来宫女,说是乏了,想要歇一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