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燕赵之争石虎屡战屡败 意欲北伐庾亮壮志难酬 第一次攻打前燕失败之后，回到邺城的石虎便着手准备再次北伐，往幽州边境调兵运粮，大造战船，甚至还把大批粮草跨海运送到高句丽，似乎要多路大军同时北上。 可是，虽然阵势弄得很大，雷声隆隆，但石虎并没有定下北伐时间表，似乎又不急于一时。 公元338年五月，石虎派太子石宣率二万步骑兵攻打位于朔方的鲜卑分支斛摩头部，大获全胜，斩首四万余级。 随后，冀州八郡发生大规模蝗灾，农作物减产严重，司隶上表请求惩处八个郡的太守。石虎却说：“这是政治失和所致，是朕之过，岂能责怪郡守？你身为司隶，不进言指出朕的错误，协助朕治理国家，却无端归罪于他人”，随后下令撤了司隶的职。 不久，驻守长安的襄城公石涉归和上庸公石日归派人密报石虎，说镇西将军石广一直在秘密招揽笼络人才，密谋不轨。石虎于是下诏调石广回京后将其处死。 十月，代王拓拔翳槐病危，临死前点名要让弟弟拓拔什翼犍继位。 之前说拓跋鲜卑的时候还是西晋末年，那时刘琨还在并州，当时因拓跋六修之乱，拓跋鲜卑实力大减。后来拓跋郁律上台，励精图治，实力有所恢复，可惜没几年拓跋郁律就被伯母、老首领拓跋猗迤的妻子祁氏所杀，祁氏推儿子拓跋贺傉上台。 这次内乱波及范围甚广，仅各部首领被诛杀的就多达数十位，拓跋鲜卑实力再度受损。新首领拓跋贺傉懦弱无能，对内无法镇住拓拔各部，对外无力开疆拓土，最后还把都城由平城向北迁到东木根山（今内蒙古乌兰察布市兴和县西北），在山上筑城自保。 公元325年，拓跋贺傉郁郁而终，其弟拓跋纥那继位。拓跋纥那上台不久，因后赵侵扰，拓跋纥那又被迫把都城由东木根山迁到大宁（今河北省张家口市境内，具体位置不明）。 此后，石勒越来越强，拓跋鲜卑外有强敌却依旧内乱不断。 拓跋纥那上台时，拓跋郁律的儿子拓跋翳槐已经长大成人，居住在母亲的娘家，也就是拓跋鲜卑的分支贺兰部，而且很有人望。拓跋纥那担心拓跋翳槐威胁到自己，于是下令让贺兰部首领、拓跋翳槐的舅舅贺兰蔼头交出拓跋翳槐。 贺兰蔼头不但没有交人，还联合其它部落一起反对拓跋纥那。拓跋纥那大怒，于是纠集宇文鲜卑一起攻打贺兰部，结果反遭大败。拓跋纥那兵败后逃亡到宇文鲜卑，拓跋翳槐则在贺兰蔼头的拥护下于公元329年成为拓跋鲜卑新的首领。 拓跋翳槐上台后主动对后赵称臣，把年仅九岁的弟弟拓拔什翼犍送到襄国做人质，还送给石勒五千多户百姓。 贺兰蔼头因为拥立有功，骄横跋扈，不把外甥拓跋翳槐放在眼里，和拓跋翳槐的矛盾逐渐加深，最终恶化，直至刀兵相见。 公元335年，拓跋翳槐下令召贺兰蔼头返回都城，准备借机将其除掉。贺兰蔼头察觉后迅速联络各部落，率军攻打拓跋翳槐。接着，流亡宇文鲜卑的拓跋纥那闻讯后立即回国，很快就被支持者拥立为首领，拓跋翳槐被彻底孤立。 连战连败的拓拔翳槐最终也成了流亡君主，逃到后赵避难，受石虎厚待。 两年后，公元337年，石虎派大将李穆率重兵将拓跋翳槐护送回大宁城，驱逐了拓跋纥那，拓跋纥那再次流亡。只不过这时候的宇文鲜卑已经自身难保，没法再庇护拓跋纥那，拓跋纥那只好继续向东逃到前燕。 没多久拓跋纥那就死在了前燕，不知道是被慕容皝杀的，还是拓跋翳槐派人追杀的。 拓拔翳槐二次上台后再次迁都，由大宁迁到了盛乐城（今内蒙古呼和浩特市和林格尔县境内）。此后，代国的都城一直就在盛乐，直至被前秦所灭。 再然后，就是上面说的，公元338年十月，复位仅一年的拓拔翳槐就病逝了。 拓跋郁律一共四个儿子，拓拔翳槐是长子，次子就是拓拔什翼犍，三子拓跋屈，四子拓跋孤。 拓拔翳槐没有子嗣，所以点名让拓拔什翼犍继位，可问题是，这时候拓拔什翼犍还在后赵当人质呢，并不在盛乐城。因此，以梁盖为守的大臣担心拓拔什翼犍不能及时赶回即位，容易引发变乱，于是拒绝执行遗嘱，准备从拓拔翳槐另外两个弟弟中选一人。 拓跋屈为人奸诈，不如拓跋孤仁厚，于是众人决定推拓跋孤为首领。但是，众人又担心拓跋屈不服，再生出事端，于是又合伙先把拓跋屈杀了。 一切准备就绪，可宅心仁厚的拓跋孤却坚持按照大哥遗嘱，让二哥拓拔什翼犍回国继位，怎么也不肯上台。就在各方相持不下的时候，拓跋孤独自前往邺城，向石虎请求代替哥哥为人质，换哥哥回国继位。 没想到石虎非常大度，你们哥俩谁也不用做人质，都回去吧。 同年十一月，年仅十八岁的拓拔什翼犍返回盛乐，继任代王，改年号为建国。为了感谢弟弟拓跋孤，拓拔什翼犍划出一半国土交由拓跋孤管理。 至此，拓跋鲜卑才总算安定下来。 自公元316年拓跋六修叛乱开始到拓拔什翼犍上台，二十多年间拓跋鲜卑内乱不止，实力一落千丈，势力范围逐渐北缩，彻底退出中原角逐。不过，这次上台的拓拔什翼犍算是一位有作为的君主，继位后参照晋朝设置文武百官，以汉人燕凤为长史，许谦为郎中令，一边加强内政，一边东征西讨，逐渐恢复实力。 不过因为后赵实在强大，后来又有前燕、前秦，更是一个比一个强，所以拓跋鲜卑自始至终也只能在北疆自娱自乐，始终无法和中原王朝抗衡，直到三十八年后被前秦所灭。 公元376年，拓拔什翼犍被儿子拓跋寔君杀害，前秦大将李柔、张蚝攻入云中郡，代国随即灭亡。拓拔什翼犍在位一共三十八年。 拓拔什翼犍亲眼目睹了北方的风云变幻，上台时后赵还如日中天，死时前燕已经被灭好几年了。 继续说后赵。 就在石虎大方的让拓拔什翼犍回国不久，公元338年十二月，一天石虎突然收到一封信，是在密云山里当了大半年野人的段辽写的，说要投降。 石虎立即命征东将军麻秋赴密云山受降。 出发前石虎多了个心眼，特意叮嘱麻秋：“受降如临敌，将军务必小心！”，还让尚书左丞阳裕做麻秋的司马，辅佐接收。 石虎的第六感很准。段辽给石虎写信后马上就派使者去了大棘城，宣布向慕容皝投降，并提出建议：“石虎贪而无谋，我这次投降，他肯定不会怀疑。如果派一支大军预先设伏，必会得手”。 于是，慕容皝派儿子慕容恪率七千骑兵火速赶往密云山，在麻秋必经之地设伏。 麻秋自己也很重视，尽管段辽身边已经没有军队，但麻秋依然带了三万大军前去接收。只不过麻秋遇到的不是普通人，是慕容恪，慕容恪的能耐就是以少胜多，以弱胜强。 所以，尽管有所准备，可是在慕容恪七千骑兵的强大冲击下，麻秋的三万大军却毫无还手之力，最终“为恪所袭，死者十六七，秋步遁而归”（《晋书.载记第六.石虎传》）。 三万赵军仅一万人生还，麻秋被打得晕头转向，坐骑也弄丢了，靠双腿狂奔才侥幸逃得一命，极为狼狈，司马阳裕、大将鲜于亮等部下大多被俘。阳裕后来被慕容皝任命为郎中令，鲜于亮被任命为左常侍。 收到麻秋惨败的消息时，石虎正在皇宫里吃饭，大惊，嘴里的饭当场喷了出来，当即撤了麻秋官职。 段辽则跟着慕容恪去了大棘城。几个月后，公元339年4月，段辽因预谋造反被慕容皝处死。 手无寸兵的段辽究竟凭什么造反？是不是真造反？这些已无从知晓。但是，无论如何，段辽的死意味着段氏鲜卑从此被彻底淹没在历史长河中。 想当年，段疾陆眷和幽州刺史王浚联手，称霸幽州以北，接着南下冀州、青州，飞龙山一战更是打得石勒找不着北，让石勒从此得了恐鲜卑症。后来，围攻襄国城时因段末柸轻敌被俘，段疾陆眷不听段匹磾等人劝阻，执意结好石勒，不但让石勒少了一个强劲对手，还让段氏鲜卑就此分裂。石勒越做越大，最终成为段氏鲜卑的掘墓人。 因为缺乏像慕容廆这样雄才大略的君主，先天占据地理优势的段氏鲜卑始终未能做大。慕容鲜卑崛起后，段氏鲜卑原先的地理优势瞬间转为劣势，成为两个大户人家嘴里的夹心饼，灭亡就成了段氏鲜卑逃脱不了的命运。 连战连胜的慕容皝越打越顺手，索性趁势再玩一把，戏耍戏耍石虎。 公元339年4月，也就是段辽被杀的当月，慕容皝派弟弟、前军师慕容评和广威将军慕容军，还有折冲将军慕舆根、荡寇将军慕舆泥等人深入后赵领土，在幽州转了一圈后带着一千多户百姓全身而退。 后赵镇远将军石成、积弩将军呼延晃、建威将军张支等人率军追击，最终却只有石成一人狼狈逃回，呼延晃和张支双双战死。 棘城之痛尚历历在目，麻秋惨败随之而来，现在又被慕容皝如此戏耍，这口恶气如何能咽得下？ 石虎差点吐血，再不出手那真要被看成病猫了。可是，就在石虎打算出手报复的时候，南边又来事了。 从公元339年年初开始，晋军在边境频繁调动军队，种种迹象表明，东晋有北伐意图。 没错，庾亮打算北伐了。 庾亮一直有心北伐，但无奈东晋实力太弱，包括陶侃在内，满朝文武没有一人支持庾亮，庾亮只能隐忍。公元333年石勒病逝，后赵随之陷入动荡，这些都让庾亮春心萌动，但很不凑巧，东晋最大的顶梁柱陶侃也很快病逝（公元334年），朝中无人可用，庾亮唯有仰天长叹，继续等待。 此后，庾亮接替陶侃坐镇荆州，担任征西大将军、都督六州军事，领三州刺史，执掌大半个东晋的军政大权。随后几年里，庾亮苦心经营，继续为北伐做准备。 公元338年燕、赵开始对战，貌似强大的后赵却连战连败，这不但让慕容皝有了跟石虎一决高下的信心，也让庾亮看到了北伐的希望。 于是，庾亮决定出手，不再等待。 公元339年正月，庾亮上表朝廷，奏请桓宣担任司州刺史、都督沔北前锋诸军事，镇守襄阳城；表奏弟弟庾怿为梁州刺史、监梁、雍二州诸军事，镇守魏兴（今陕西安康境内）；表奏弟弟庾亮翼为南蛮校尉，领南郡太守，镇守江陵； 接着，庾亮辞掉豫州刺史之职，将豫州刺史授予征虏将军毛宝，同时任命毛宝为监扬州之江西诸军事，让毛宝和西阳太守樊峻一起率一万多精兵渡江北上，驻守邾城（今湖北省武汉市新洲区境内）。 一切就绪之后，庾亮计划下一步就带着十万大军进驻石城（今湖北钟祥市境内），择机大举北上。 为确保西陲安全，庾亮还派参军李松攻打隶属于成汉的巴郡、阳江等地，俘虏了成汉荆州刺史李闳、巴郡太守黄植等人。 此时的成汉皇帝是李寿，即开国皇帝李雄的堂弟。李寿在公元338年通过篡位上台，随后将国号由“成”改为“汉”。关于成汉，以后自会详述。 早年陶侃主政荆州时，经常有部下建议派兵到江北的邾城驻守，可陶侃每次都不理会。后来有一次陶侃带部下到江北打猎，途中就指着邾城说：“我们抵御北虏所仰仗的是长江之险，而邾城在江北，内无依托，外接敌寇，易攻难守。当初吴国为守此城动用了三万大军，即便我们能拿出这么多兵派过去，也只会引敌寇来攻。邾城不但不能御敌，反倒成为祸乱之源，只能资敌，对江南毫无意义”。 陶侃奉行防御政策，放弃江北的邾城，与后赵划江而治。庾亮打算北伐，需要邾城做跳板，派兵渡江北上本来也无可非议，可问题是，庾亮并没有意识到驻兵江北的敏感性，在准备还不充分、尚未发兵的情况下就匆忙行动，势必触动石虎。 什么意思？慕容皝在北边咄咄逼人，你们南方又想搞事，这不明摆着给我火上浇油吗？我石虎可不想两线作战，打不过鲜卑骑兵，我还打不过你们东晋吗？ 石虎也不管庾亮究竟要不要北伐，端起一盆凉水直接就泼了过来。 石虎以老将夔安为主帅，带着石鉴、石闵、李农、张貉、李菟五员大将，率步骑兵七万分东西两线迅速南下。其中两万精骑走西线，攻打荆州，五万步骑兵从东线向历阳方向进攻。 西线，小将石闵在沔阴（今湖北随州市随县境内）大败晋军，晋将蔡怀战死。夔安迅速拿下胡亭（今湖北孝感安陆市西北），东晋义阳将军黄冲、义阳太守郑进相继投降。后赵大将张贺度攻陷邾城，守将毛宝和樊峻孤立无援，突围而出后被堵在长江北岸，奋力厮杀后双双投江，一万多将士全军覆没。 东线，太子石宣的大将朱保在白石（今安徽马鞍山市含山县境内）大败晋军，晋将郑豹、谈玄、郝庄、随相、蔡熊等数人战死。 最后，夔安带着从荆、扬二州掳掠的七万多户百姓大胜而回。 这盆凉水把庾亮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彻底认清现实。随后，庾亮放弃进驻石城，上表撤回北伐申请，并请求自降三等，改任行安西将军。 庾亮北伐胎死腹中。 就像慕容廆当初评价的那样，庾亮是个理想化的人，眼高手低，想法总是很好，可能力却跟不上，心有天高，命有纸薄，稍微一动就被人按住脑袋，然后又无力挣脱，最终损兵折将，毫无益处。 可惜名将毛宝，智勇双全，苏峻之乱中屡献奇策，奋勇杀敌，立下大功，这次却因庾亮的决策错误惨死江北。 庾亮自己也非常愧疚，为毛宝的死深深自责，很快就忧愤成疾，卧床不起。几个月后，公元340年正月，庾亮病逝。 随后，朝廷任命庾亮弟弟、南郡太守庾翼为荆州刺史、安西将军，都督江、荆、司、雍、梁、益六州诸军事，假节，代替庾亮镇守荆州。 庾翼镇守荆州期间也主张北伐，甚至有几次在边境用兵，但东晋真正北伐却是在十多年之后，因为桓温成长起来了。这些都是后话。 一巴掌把东晋拍的绝了北伐念想后，石虎自然就会转过头来对付慕容皝。 公元339年十月，也就是夔安大胜的当月，石虎下令把跟随夔安参战的抚军将军李农调往令支城，任命李农为征东大将军，都督辽西、北平诸军事，专门负责对付前燕。 李农一到令支就亲率三万大军，联合驻守蓟城的征北大将军张举一起攻打凡城。 凡城位于今河北省承德市平泉市境内，扼守南北要冲。前番大棘城保卫战中，慕容恪大败石虎，一路追击，最后在边界上修筑了凡城后方才返回。 不过呢，今非昔比，慕容皝已经不是以前的慕容皝了，面对后赵这个庞然大物毫无惧意，充满自信，别说李农，就算石虎亲征，慕容皝也根本不怕。 这时的慕容鲜卑就像一千多年后的满清，虽然面对的是大明王朝，却要以小博大，拼了命也要入关。不过，满清入关走的是从锦州经秦皇岛山海关南下的路线，这条路线当时还没开辟，慕容皝南下只能走承德，经凡城，翻越崇山峻岭，远比满清入关要困难的多。 慕容皝临时任命榼卢城大悦绾（音wǎn）为御难将军，让悦绾就近带着一千多士兵火速增援凡城。“榼卢城大”是官职名，即榼卢城的主官，榼卢城在凡城以东一百多里处，今秦皇岛市境内。 也不知道慕容皝是真穷还是太自信，每次打仗都是派几千人，真有点不可思议。要是换作我在慕容皝手下做大将，不是愁死就是战死，根本没有机会立功。 可悦绾不是我，他是前燕名臣。 到了凡城后，面对李农三万大军，将士们腿都软了，兵力悬殊太大，根本没信心守住城池。部下都劝悦绾主动弃城，保命要紧，悦绾却非常坚定：“我们受命在此御敌，无论生死都要坚守此城。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利用城池优势，完全可以做到以一敌百，有谁胆敢再提撤退，定斩不饶”。 悦绾身先士卒，亲冒矢石，带领将士们坚守城头，昼夜不舍，将士们同仇敌忾，士气高涨。最终，李农、张举二人猛攻十几天后一无所获，被迫撤军。 慕容皝不但有好弟弟，好儿子，还有好大臣，真是想不崛起都难，被上天眷顾的人，不服不行。 至此，前燕和后赵之间已经大战四场，前燕全胜，后赵皆输，而且后赵每次还都占据绝对优势兵力。 慕容皝打的实在太顺手了，兴致越来越大，于是左右开工，自己亲率大军东征高句丽，同时派四子慕容恪、五子慕容霸西征宇文鲜卑别部。慕容霸就是慕容垂，这年刚满十三岁。 慕容皝大军刚走到新城，高句丽国王高钊就派使者带着投降书赶来了，俯首称臣，慕容皝于是撤军。西边，慕容恪、慕容霸兄弟俩连战连捷，大胜宇文别部。 不过，虽然接连获胜，但慕容皝心里很清楚，后赵实力太强，目前并没有伤筋动骨，虽然自己守住东北不是问题，但真要南下十分困难，如果能说服东晋一起出手，南北夹击，灭掉后赵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 于是，就像当初父亲慕容廆一样，慕容皝也派了刘祥、参军鞠运出使建康，希望说服东晋北伐。另外，慕容皝的燕王封号毕竟是自封的，没有得到东晋认可，所以希望能让东晋正式授封自己为燕王。 就在刘祥等人出发的时候，适逢庾亮病逝，东晋军政要务改由庾亮的两个弟弟，庾冰、庾冀掌握。庾冰担任中书监、扬州刺史、都督扬豫兖三州军事、征虏将军，在建康处理朝政，庾冀担任安西将军、荆州刺史，都督江、荆、司、雍、梁、益六州诸军事，代替庾亮镇守荆州。 不过，庾冰、庾冀两人虽然分掌大权，但并不是嚣张跋扈的权臣，而是兢兢业业治国理政，也相当有能力。 得知庾冰主持朝政，慕容皝赶紧又专门给庾冰写了封信，让刘祥一并带上。因路途遥远，刘祥和鞠运两人在路上走了一年多才到建康，结果稍后再说。 既然要联合东晋一起对付后赵，说明慕容皝想的已经不是如何保命了，开始琢磨如何南下。既然如此，那后赵呢？石虎不是一直准备北伐吗？准备的怎么样了？ 2、虽欲灭燕石季龙终未出手 迁都龙城慕容皝筹划南下 因为在边境上总是吃亏，石虎也渐渐认清现实，逐步把边境上的百姓陆续迁往内地，避免再被慕容皝洗劫。嗯，我把边境都清空了，看你还来抢什么！ 同时，石虎继续大规模备战。 公元340年初，也就是李农攻凡城失败几个月后，石虎为了大幅扩军，下诏命司、冀、青、徐、幽、并、雍七州百姓，每户五丁取三，四丁取二。即每家有五个男丁的则取三人服役，有四个男丁的则取两人服役。也就是说，这七个州里一半以上的男人都要参军。如此一来，后赵士兵总数可达五十万人。“季龙将讨慕容皝，令司、冀、青、徐、幽、并、雍兼复之家五丁取三，四丁取二，合邺城旧军满五十万”（《晋书.载记第六.石虎传》）。 同时，石虎还让青州、辽西（指原段氏鲜卑的地盘，今河北唐山市一带）等沿海州郡准备一万艘海船，打通了黄河至渤海的水路运输，从内陆先后运送了一千一百万斛谷豆存放在安乐城（今河北唐山乐亭境内），以备军需。“具船万艘，自河通海，运谷豆千一百万斛于安乐城”（《晋书.载记第六.石虎传》）。 随后，石虎又增派军队在幽州以北至白狼城（今辽宁省朝阳市喀左县境内）之间大规模屯田积粮。同时继续把边境百姓大幅内迁，让辽西、北平、渔阳三个郡的一万多户百姓迁到兖、豫、雍、洛四个州定居。 以上这些备战措施，无论哪一条单独拿出来，规模都是空前的，两晋以来还没有见过。可让人琢磨不透的是，石虎虽然一直备战前燕，却始终没拿出具体的北征时间表，雷打的咔咔响，什么时候下雨却不知道。这种踌躇不知道是不是意味着信心不足。 与石虎的犹豫恰好相反，慕容皝却信心爆棚，等不及东晋如何回复，又开始琢磨如何进攻了。这一次，慕容皝想搞个大的，小打小闹似乎都看不上了。 不得不说，上天真的太眷顾慕容鲜卑了，就在慕容皝想着怎么对付石虎的时候，老天爷又送来一个好帮手。 智勇双全、谋略过人的老大哥慕容翰回来了。 前番说过，早在公元333年慕容廆病逝时，庶长子慕容翰就因害怕受到慕容皝的加害而逃亡到段氏鲜卑，公元338年段辽被灭时，慕容翰又转投宇文鲜卑。 段辽为人豁达，用人不疑，多次让慕容翰带兵北征，可宇文鲜卑首领宇文逸豆归却生性多疑，和段辽完全不同。宇文逸豆归靠政变上台，老首领宇文乞得龟就是被宇文逸豆归赶跑后病死途中，所以宇文逸豆归上台后对谁都不信任。 慕容翰早已声名在外，尽管宇文逸豆归也很仰慕慕容翰的为人，表面上客客气气，实际却束之高阁，甚至处处设防，生怕对自己不利。 慕容翰当然清楚自己的处境，别说得到重用，施展才华，甚至稍微不注意都可能性命不保。所以，宇文鲜卑绝不是久留之地。 慕容翰想回国，却没有途经，因为驻地早就在宇文逸豆归的严密监视下，到处都有人盯梢，一举一动稍有异常，宇文逸豆归就会下手。 思来想去，慕容翰只能采用下下策，包括孙膑在内的很多名人都用过，就是装疯卖傻。为了追求真实，需要最大限度地侮辱自己。 于是，宇文鲜卑都城的大街上经常出现一个疯子，衣衫褴褛、浑身污垢、披头散发，一会大声呼啸，一会狂言乱语，一会唱着跑调歌曲，一会又举着破酒壶醉卧街头呼呼大睡，还常常大小便失禁，饿了就向路人磕头讨要一些吃的。“翰乃阳狂酣饮，或卧自便利，或被发歌呼，拜跪乞食”（《资治通鉴.卷九十六》）。 很快，人人都知道慕容翰疯了，直到有一天，关键人物宇文逸豆归也深信如此，于是逐渐撤去盯梢，放松戒备。 这些写起来很简单，就是几句话，但对于慕容翰来说，实际过程一定是漫长而痛苦的，需要的不只是演技，还有无法描述的巨大付出。否则，一旦弄巧成拙，让宇文逸豆归怀疑，慕容翰只有死路一条，这也正是慕容翰被称为传奇人物的原因。 没了盯梢意味着在宇文鲜卑境内是自由的，慕容翰可以带着他的破酒壶边唱边跳，去很多以前不能去的地方。 慕容翰确实就是这么干的。 慕容翰时而在大街上醉后狂歌，时而又连续几天不见踪影。随后的两年时间里，慕容翰去了很多地方，把山川地形、湖泊河流、关口险道全都默记于心。有朝一日若能再回到慕容鲜卑，慕容翰立刻就能准确绘制出宇文鲜卑地图。 不过，慕容翰虽然能去很多地方，但却无法离开宇文鲜卑，这是宇文逸豆归对慕容翰最后的限制。如果没有意外，慕容翰只能这么一直疯下去。 可是，有时就是这么巧，不知为何，慕容皝突然就想起这位流亡多年的哥哥，于是派人四处打探，很快就打探出慕容翰的下落。 慕容皝立即又派了一位得力部下前往宇文鲜卑，彻底摸清慕容翰的状况。 这位部下名叫王车，对外身份是商人，正常往来于两国边境。王车非常机敏，不负重托，很快就找到了慕容翰。 慕容翰显然也认识王车，可两人并不敢相认，更不敢搭话，只是在大街上远远对望一下。确认过眼神后，慕容翰依旧疯疯傻傻，一边用双拳不停地锤击胸口，一边还不住地点头。“翰见车，无言，抚膺颔之而已”（《资治通鉴.卷九十六》）。 摸清底细后王车立即返回大棘城向慕容皝汇报，慕容皝说：“我这位大哥看来是想回家了”。 慕容皝让王车立即重返宇文鲜卑，务必设法接慕容翰回国。慕容皝还专门打造了一把特制的强弓，需要三石的力气才能拉开，箭也是特制的，箭杆比普通的箭要长许多。慕容皝让王车一定要想办法把弓箭交给慕容翰。 王车到了之后先把弓箭埋在城外路边的树林中，做下记号，然后又设法把埋弓地点告诉了慕容翰。 公元340年，二月，某天深夜，慕容翰带着儿子先是偷了几匹马，然后到城外取走弓箭，接着一路东行，逃奔前燕。 不过宇文逸豆归的警惕性依然很高，及时察觉到慕容翰的异常，派了一百多骑兵很快就追上了慕容翰父子。 见无法甩开追兵，慕容翰索性停下马，转头冲着追兵大喊：“我慕容翰久居客乡，现在只是想回家，对你们并没有敌意。我既然上了马就没有再回去的道理，烦请你们回去告诉首领，就说我慕容翰不辞而别，对不住他了。虽然这两年无奈之下装癫卖傻，可我的本领一点没落下，如果你们逼人太甚，那就是自取死路”。 说完慕容翰转身上路，追兵也立即策马追赶。慕容翰见状，再次转头大喝：“我与你们相处数年，你们对我也算有恩，今天我不想杀你们，奈何要苦苦相逼？这样吧，你们把刀放到百步之外，我只发一箭，且只射刀环，如若不中，我主动跟你们回去，如若射中，咱们各奔东西”。 追兵先是一愣，随后便有人解下佩刀，“铛”的一声扎在地上。 这边，慕容翰弯弓搭箭，瞄准刀环，一箭射出，不偏不倚正中环心。追兵果真不再多言，拨马便走。慕容翰顺利返回燕国。 回到燕国后慕容翰被委以重任，慕容翰也不负所托，提出了“预进中原、先灭宇文，预灭宇文，先平高句丽”的策略，并亲自带兵灭掉了高句丽和宇文鲜卑，为燕国南下扫除背患，居功甚伟。不过，最终慕容翰还是死于慕容皝的猜忌，此为后话。 好了，说完慕容翰就该接着说慕容皝准备如何羞辱石虎了。 因为石虎早就把边境上的大部分百姓都迁到了内地，如果想要获利，慕容皝就得深入后赵领土，南下到幽州、冀州这些地方。 出兵前慕容皝开了个动员会，对众将说：“石季龙把重兵都设在安乐、令支这些边境城池，内地兵力并不多，我这次准备走密道绕过这些地方，出其不意，南下去冀州转一圈”。 真是艺高人胆大，想常人不敢想！ 慕容皝亲自带着两万骑兵，没有按传统路线由凡城南下，经令支城再向西攻打蓟城，而是另辟了一条新路，从北边直接南下，经蠮螉塞后直驱蓟城。蠮螉塞（音yēwēng）即北京市昌平区境内的居庸关，蠮螉就是细腰蜂，形容居庸关正处在南北通道的最狭窄处。 后赵幽州刺史石光根本就没料到慕容皝竟然会突然杀到眼前，更别说远在数百里外的安乐、令支等地了。尽管石光拥兵数万，却根本不敢出城。 慕容皝没在蓟城纠缠，把城外掳掠一空后继续南下，抢占武遂津（易水河古渡，位于今河北省保定市徐水区境内），渡过易水河，直到攻占了高阳城（今河北省保定市高阳县境内）才停止脚步。 所过之处慕容皝把能带走的全都带走，带不走的全都烧毁，等石虎反应过来再调兵遣将准备追击时，慕容皝已经带着掳掠来的三万多户百姓和大批财物安全撤回境内。石虎辛辛苦苦从东晋抢来的人口，一转手就送给慕容皝了，还搭进去许多。 事后石光被撤去幽州刺史之职，调回邺城。 慕容皝这次南下非常潇洒，无视后赵在边境上的十几万大军，深入幽冀腹地，无论是胆略还是技战术都远非常人可比！ 当然了，慕容皝这次显然不是为了开疆拓土，而是为了掠夺资源，为燕赵两国的实力逆转慢慢积累资本。这个阶段慕容皝还不敢攻城略地和石虎展开对决。 不过，让人多少有些想不明白的是，即使如此被慕容皝羞辱，石虎却还是非常沉得住气，没有马上出手报复，依旧把满腔愤怒继续投入到备战上，不惜被扣上穷兵黩武的帽子。 继之前推行五丁取三、四丁取二的征兵政策之后，因为军队缺少战马，石虎又下令在全国范围内禁止私人养马，现有私人马匹一律充公，胆敢私藏者立即腰斩。此举一次性没收百姓马匹达四万。 为了给建造中的上万艘海船配置船员，石虎在全国征调了多达十七万名船夫。石虎还让黄河以南的四个州大幅征兵，为将来渡江南下做准备。“又敕河南四州具南师之备”（晋书.载记第六.石虎传）。 等马匹、士兵征集完毕后，石虎还专门在邺城以西的宛阳（今河北省邯郸市临漳县西）举行了盛大的阅兵式，石虎打算就用这些兵马攻打前燕。“大阅于宛阳，欲以击燕”（《资治通鉴.卷九十六》）。 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真是财大气粗，出手就是大手笔，令人叹为观止，这种规模是慕容皝想都不敢想的。可惜的是，石虎不惜被扣上暴君名号也要获得的这些军队、战马、军粮、战船等等，终其一生除了这次阅兵之外，并没有真正用来打过一次战略性大仗，不管是对前燕还是东晋。 一句话，石虎苦心积虑准备的这些压根就没用上。 从公元338年攻打大棘城失败后，石虎就开始大规模备粮备战，这两年从未间断，可是直到公元349年病逝，长达十年的时间里，做了充分准备的石虎唯一的大战就是攻打前凉，除此外，既没有南征也没有北伐，相当于干打雷不下雨。这一点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咱不是石虎，无法身临其境，不能体会当时究竟需要综合考虑哪些因素，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石虎一直忍气吞声。 不过，有几点需要注意。 首先，慕容皝可以倾力南下，尤其在后来灭掉宇文鲜卑和高句丽之后更是只有石虎一个敌人，可石虎却不能只盯着慕容皝。慕容皝和东晋眉来眼去，石虎不可能不知道。石虎也曾专门给成汉的李寿去信，要联合李寿一起对付东晋。只不过李寿在回信时对石虎言语颇为不敬，惹得石虎大怒，最终双方并没有结盟。虽然东晋无力北伐，但石虎不能不防。 其次，之所以石虎被扣上穷兵黩武、暴君的帽子，说明石虎的备战措施已经超出了后赵的国力水平，超出了百姓的承受能力。虽然后赵仍旧是个庞然大物，但内部亏虚已经渐渐显露出来。 再者，石虎可不是只有穷兵黩武一个爱好，同时还喜欢大兴土木，这个之前曾说过。就在大举备战的几年里，石虎在邺城又兴建了大小四十多座宫殿，又征调四十万民夫修建长安、洛阳两地的宫殿。“兼盛兴宫室于邺，起台观四十余所，营长安、洛阳二宫，作者四十余万人”（《晋书.载记第六.石虎传》）。 穷兵黩武加上大兴土木，就算石勒攒下的家底再厚，又如何经得起这般折腾。何况这还只是说了一个石虎，如果再加上后赵的皇亲国戚、公卿大臣、地方郡守等等庞大的官僚体系，这些权贵互相攀比，在各地大肆营建私宅，极尽奢华。 这种情况下，后赵的老百姓还能好过吗？于是，后赵“百姓失业，十室而七” （《晋书.载记第六.石虎传》），十户百姓中有七户失去家业，难以为继。史书上以石虎征召的十七万船夫为例，这些人随后死于溺亡和其它意外的就达三分之一。 贝丘人（今山东省滨州市博兴县）李弘就曾利用百姓积怨聚众造反，虽然后来很快就被镇压，但受牵连被杀的百姓竟达数千户。 后赵虽然强大但内部问题重重，各种因素相互叠加，最终导致石虎干打雷不下雨，反倒成就了暴君的名声。 石虎忍气吞声，慕容皝这边自然就会得寸进尺。 公元341年正月，慕容皝派大臣阳裕和唐柱在柳城之北、龙山以西新筑一座高大的城池，取名“龙城”，又把柳城所在的地区改叫龙城县。龙城筑好后，慕容皝接着让阳裕等人在龙城内建了皇宫、宗庙等皇家建筑。柳城和龙城都在今天的辽宁省朝阳市境内，龙城位于大棘城以西约150里。 很明显，龙城就是前燕未来的都城，看来慕容皝又要迁都了。 两年后，公元342年十月，龙城修筑完成，慕容皝迁都龙城。 将都城西迁，为的是更靠近中原，慕容鲜卑每一次迁都为进军中原迈进了一大步。 之所以往西而不是往南迁都，完全是因为地形。当时沿葫芦岛、山海关南下的辽西走廊还没有打通，只有走朝阳、承德这条线，大致是柳城-凡城-卢龙-令支-蓟城，这条线被称为“卢龙线”。上次慕容皝深入幽冀腹地时没有经过令支，而是从承德直接南下蓟城，走的是一条新开辟的路线，所以后赵毫无防备。如今从东北南下最便捷的辽西走廊大概是北宋时期由契丹人开辟。辽西走廊开辟以后，卢龙线就很少有人再走了。 后来慕容垂兵分三路南下，大举入侵后赵，也是在卢龙线的基础上又开发了新的线路。 蓟城（北京）是华北平原的最北端，蓟城往北，承德、朝阳等地全都是山，人们只能选择穿行于山峦之间的峡谷。相对其它路线来说，卢龙线相对平缓，更好走一些，而慕容皝新开辟的路线完全是穿山越岭，十分困难。如果不是地形的原因，换做平原，当初大棘城保卫战中，石虎的三十万大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被慕容恪的两千骑兵追着砍。 就在慕容皝派阳裕去修筑龙城后不久，公元341年二月，慕容皝派到东晋的使臣刘祥和鞠运经过一年多的跋山涉水，终于抵达建康。 刘祥和鞠运出使东晋最重要的任务是两个，一个是希望东晋尽快北伐，和前燕南北夹击后赵，一个是为慕容皝拿到燕王和大将军的封号。 庾亮生前在一片反对声中力主北伐，结果还没出兵就被石虎一巴掌拍死在沙滩上，现在庾亮自己都郁闷死了，东晋更不可能北伐了。所以，关于北伐的事东晋这边压根就没讨论。 至于燕王和大将军封号，东晋很多大臣都认为按照历朝历代的惯例，大将军一般不会被委派去戍边，异姓也不能封王，所以主张拒绝慕容皝的要求。 刘祥据理力争：“自从刘渊、石勒构乱以来，长江以北就成了战乱之地，可我从未听说华夏公卿中有哪一位能振臂挥戈，剿灭凶逆。反倒是慕容父子尽心竭力，心念本朝，以寡击众，屡次大败强敌。石虎为之恐惧，不得不把边民陆续迁居内地，以致蓟城都成了边境。慕容父子功绩如此显赫，可你们却还不舍得拿出一个大将军的职位。当年汉高祖因为不吝惜王位，封韩信、彭越为异姓王，最终成就帝业。项羽倒是很珍惜，把大印抱在怀里都磨去棱角了，结果怎样？你们这么做只会让远在边国的忠臣寒心，令四海之士叹息”。 慕容皝专门给庾冰写信，目的是希望庾冰能主推北伐。为了达到目的，慕容皝用了激将法，措辞较为激烈，既有鼓励又有威胁，内容大意如下： “你们庾氏家族从庾亮开始靠着国舅身份独掌军政大权，自秦汉以来没有哪个家族能有你们这样的显赫地位。在我看来，如果你们用好了这些权力，做出功绩，就能成就像申伯那样的名声，否则，不过就是梁冀与窦宪那样的小丑罢了。” 然后慕容皝笔锋一转：“如今天下有倒悬之危，避乱江南的每一户人家都有血海深仇，人人都有复仇的愿望，你们这些掌权的人怎么能只想着安枕逍遥，不想着收复中原呢？我虽然只有几个郡的地盘，仍然一边安内一边用兵，即便如此，也能让仓库谷粟充盈，地盘日益扩大。如果你们能够出手，借王者之威，堂堂之势，又岂是我能相比的。” 一番话说得庾冰很惭愧，也让庾冰感觉到慕容皝的雄心壮志。当然，同意北伐不太现实，退而求其次，给慕容皝授封燕王倒是可以考虑。 后来庾冰和尚书令何充商议，认为慕容皝地处偏远，朝廷本就无法控制，而且还要仰仗慕容皝在北边牵制石虎，于是上表晋成帝司马衍，索性授予慕容皝燕王称号。 何充是东晋官员里的后起之秀，后来正是缘于何充的推荐，桓温得以受重用，接替庾冀镇守荆州，随即灭掉成汉，一举成名。 于是，晋成帝司马衍派大鸿胪郭烯持节和刘祥等人一起返回大棘城，册封慕容皝为使持节、大将军、都督河北诸军事、幽州牧、大单于、燕王。慕容皝世子慕容儁为假节、安北将军、东夷校尉、左贤王；随同一起册封的还有慕容皝的属下一百余人。 慕容皝的“燕王”称号名正言顺了。 也就在刘祥返回大棘城的这年，公元342年，十月，慕容皝正式迁都龙城。 东北显然已经容纳不下慕容鲜卑了，因为石虎在北伐上的迟缓，在边境上的节节败退，使得慕容皝信心大增，策略也由被动防御转为主动进攻。 意在天下的慕容皝准备开启逐鹿中原之梦。 不过，进入中原之前，慕容皝还有一些事情要做。 3、一统东北前燕静待南下 外强中干后赵力不从心 慕容皝若想安心南下，必须先彻底扫清后院。 宇文鲜卑虽然早已无法和前燕抗衡，但作为后赵藩属，神出鬼没的宇文鲜卑势必会全力配合石虎，牵制慕容皝南下的脚步。东南方向的高句丽，虽然之前已臣服前燕，但明显是权宜之计。高句丽觊觎辽东多年，势必会在慕容皝倾力南下时出兵辽东。另外，东边还有扶余，虽然力量弱小，但也不能不考虑。 高句丽是一个神奇的存在，比吐谷浑还神奇。 高句丽建国非常早，最初建立于公元前37年，也有说是公元前8年，那时还是西汉时期，位置在玄菟郡高句丽县（今辽宁省抚顺市新宾县一带）。不过当时高句丽只是一个侯级的封国，地盘非常小。高句丽君主姓高，第一代君主叫高朱蒙。 后来，高句丽把都城迁到纥升骨城（今辽宁本溪桓仁县境内），公元三年又迁至国内城（今吉林省通化市集安县），后来又在国内城附近的丸都山上修建了丸都城，此后一直以丸都城为都。 自东汉起高句丽就开始不断扩张领土，到了汉末三国以及后来的魏晋时期，高句丽更是利用中原纷乱之际四面出击，占据了包括朝鲜以及吉林、辽宁南部的大片土地。 之所以说高句丽很神奇，并不是说高句丽有多强大，毕竟地理位置在那摆着，不可能强大到哪去，而是因为高句丽持续时间非常长，就是一个打不死的小强，比吐谷浑还顽强。 高句丽在历史上遭遇过多次毁灭性打击，却都能顽强地存活下来，直到唐高宗李治时期才被名将薛仁贵所灭，前后存在长达七百年，超过任何一个大一统王朝。 就在魏晋时期，高句丽就曾遭遇灭顶之灾，两度灭国。 一次是公元246年，曹魏名将毌丘俭东征高句丽，摧毁丸都城，攻占了高句丽全境。战后，高句丽领土被重新划设，并入到辽东、玄菟、乐浪等郡。 人们都以为高句丽从此不复存在，可谁知七十年后，永嘉之乱时期，流亡的高氏后裔重建了丸都城，恢复了高句丽国，开始四处扩张，不断侵扰当时的西晋、后来的辽东国和现在的前燕。 高句丽另一次灭国就是后面即将要说的前燕灭高句丽。 当然，这只打不死的小强仍旧没有消失，很快就满血复活，而且活得越来越滋润，在随后的南北朝时期达到鼎盛。到了隋朝，隋文帝杨坚曾派三十万大军东征高句丽，最终却功亏一篑。隋炀帝杨广更是集全国之力连续三征高句丽，可最终高句丽活得好好的，隋炀帝却没了。唐朝，从唐太宗一直打到唐高宗，高句丽才最终被灭。 对于宇文鲜卑和高句丽这两个卧榻之侧的宿敌，慕容翰早就看得明明白白。迁都龙城不久，慕容翰就向慕容皝进言：“宇文部立国日久，一直是我们的大患，不过如今的首领宇文逸豆归靠篡位窃国，群臣多有不服。而且宇文逸豆归能力平庸，麾下将帅才能不足，军队管理不善。我在那里待了两年，非常熟悉他们的地形，虽然他们结盟赵国，但远水救不了近火，如果我们行动迅速，赵国根本来不及救援。” “但是高句丽和宇文部唇亡齿寒，如果我们先攻宇文，高句丽必然会趁机攻打我们，我们就要分兵防御。问题是，如果留的兵少则挡不住他们，留的兵多则会影响进攻宇文部。所以高句丽才是我们的心腹大患，必须先除掉。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彻底拿下高句丽没有任何问题”。 “反观宇文部，宇文逸豆归目光短浅，只顾自守，他们不会趁我们攻打高句丽时大举进攻，所以我们只需在边境保留少量士兵即可。我们集中力量先拿下高句丽，然后再攻宇文部，自然易如反掌。灭掉宇文部和高句丽后，东海之利尽归大燕，没了这些后顾之忧，我们就能全力以赴进军中原”。 “二国既平，利尽东海，国富兵强，无返顾之忧，然后中原可图也！”（《资治通鉴.卷九十七》）。 先高句丽,后宇文鲜卑，进而逐鹿中原——这就是慕容翰献给慕容皝的隆中对。 不过，从慕容翰这些话里，我们也能感觉到前燕实力确实还不够，能拿出来的总兵力不算多，和后赵还无法相提并论，否则也不会计较先打谁了。 慕容皝采纳了慕容翰的建议，决定先攻打高句丽。 当时攻打高句丽有两条道路可选：南道和北道。北道开阔平坦，易于行军，南道狭窄艰险，大军难以行进。 众将都建议走北道，慕容翰却主张走南道：“贼寇认为我们大军只能取北道，所以会把防御重点放在北边。我们正好反其道而行，以精锐主力走南道，出其不意，再派小股偏师走北道，吸引敌兵注意。拿下丸都城后，北道守军不攻自破。” 慕容皝深以为然。 公元342年，十一月，慕容皝亲率四万精锐，以慕容翰、慕容霸为前锋，从南道进军高句丽。长史王寓率一万五千人由北道南下。 高句丽国王高钊果然派弟弟高武率五万主力急赴北道防御，自己仅带着剩余羸弱士卒守南道。 前锋慕容翰抵达后先派左常侍鲜于亮冲入敌阵，搅得高钊乱了阵脚，接着慕容翰、慕容霸大举掩杀，高钊大败。鲜于亮原是后赵大将，密云山大败时被俘，后归顺前燕。 接着，左长史韩寿连斩高钊帐下阿佛和度加两员大将，使得高钊再无力抵抗，只得逃跑。轻车将军慕舆泥急追，俘虏了高钊的母亲和妻子等家人，高钊单骑逃脱。 最后，慕容皝兵不血刃进了已是空城的丸都城。 防守北道的高武等人闻听都城陷落，无心再战，随即弃军而逃。 将丸都城劫掠一空之后，慕容皝打算撤军回师，韩寿却建议：“高句丽这块地盘不适合驻军防守，如今虽然贼首逃脱，敌兵溃散，可我们一走，他们必然再聚，以后还会骚扰我们。不如将高钊父亲的尸体一并带走，然后等高钊自缚归降后再还给他，抚以恩信，这才是上策。” 慕容皝便按韩寿意见，掘了高句丽老国王，也就是高钊的父亲高乙弗利的陵墓，将尸体装车，连同高钊母亲、妻子等家人一起运回前燕，同时还掠走五万多户高句丽百姓。 临走前，慕容皝一把大火将丸都城内所有建筑尽数烧毁，丸都城再次化为废墟。 几个月后，公元343年二月，高钊派弟弟带着珍宝出使龙城，宣布对前燕称臣，慕容皝于是交还了高乙弗利的尸体，但仍把高钊的母亲留在龙城作为人质。 这次慕容皝东征虽然没有彻底灭掉高句丽，但高句丽已是元气大伤，臣服前燕，石虎想借道高句丽北上的道路也被彻底封死。 如果前燕一直存在下去，高句丽可能就不会有后来的再度复兴。这种边缘小国之所以还能复国并长期存在，都是得益于身处乱世。 搞定高句丽之后自然就是宇文鲜卑了。 不过倒也有些意思，回到龙城的慕容皝还没来及调兵遣将，宇文鲜卑自己就先送上门了。 公元342年，就在高钊归顺后不久，宇文鲜卑首领宇文逸豆归就派国相莫浅浑率军攻打前燕。 这几十年里，宇文鲜卑勇气可嘉，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一根筋跟慕容鲜卑死磕到底，既让人敬佩，又让人觉得可笑。其实，这并不是宇文鲜卑没有自知之明，不自量力，而是无奈之举。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宇文鲜卑就想通过不断骚扰来阻止或延缓慕容鲜卑强大，和当年段氏鲜卑是一个思路。 可是对前燕来说，宇文鲜卑这种想法分明就是螳臂当车，来的正好，省得我们去找你了。 前燕将领纷纷请战，可慕容皝却连连摆手，任莫浅浑在边境上恣意妄为。众将领干着急没办法，不知道慕容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莫浅浑在边境连胜数仗，拿下多座城池，却总不见慕容皝派兵过来，便以为自己战斗力爆表，前燕将士都害怕自己，于是不再积极进攻，整日饮酒打猎，不亦乐乎。 慕容皝这才对众将说：“莫浅浑逍遥得差不多了，该出手收拾他了！”于是再派慕容翰出战。“浑奢忌已甚，今则可一战矣”（《晋书.载记第九.慕容皝传》）。 莫浅浑哪里是慕容翰的对手，一击即溃，全军覆没，莫浅浑侥幸孤身逃脱。 打退宇文鲜卑的进攻后，慕容皝没给宇文鲜卑留下太多逍遥的时间，很快就拉开了彻底剿灭宇文鲜卑的大幕。 公元344年2月，慕容皝亲率两万骑兵西征宇文鲜卑，前锋依旧是慕容翰、慕容霸。 宇文逸豆归意识到这次将是生死存亡之战，于是将全部兵马全都拨给帐下最能打的大将宇文涉奕于，让涉奕于迎战慕容皝。 慕容皝知道涉奕于是员猛将，立即派快马叮嘱前锋慕容翰：“涉奕于乃猛将，不可与之争锋，宜避其锋芒，待涉奕于骄纵之后再寻机迎敌”。 慕容翰却不以为然：“逸豆归的精锐都掌握在涉奕于手里，击败了涉奕于，逸豆归自会不战而擒。涉奕于不过徒有虚名，很容易对付，岂能放纵这样的敌人而伤了自己锐气”。 慕容翰毫不示弱，率军直冲涉奕于杀去，同时命慕容霸从侧面包抄，两路兵马同时进攻。 宇文涉奕于正全力迎战慕容翰，不料慕容霸又从侧面杀来，一下慌了手脚，被慕容霸斩于乱军之中，余众见主帅已死立即放下武器，全部投降。 死于前燕两大猛将之手，宇文涉奕于也不算委屈，不过此战中慕容翰不幸身中流箭，后返回龙城养伤。 宇文涉奕于一死，宇文逸豆归只剩逃跑一条路，于是“远遁漠北”（《晋书.载记第九.慕容皝传》）。宇文逸豆归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后来死在了漠北。 石虎闻听盟友被打，立即派右将军白胜和并州刺史王霸北上驰援，结果还在途中时宇文鲜卑就已经灰飞烟灭。不出当年慕容翰所料。 慕容皝将五万多落宇文鲜卑的族人全都迁到了昌黎郡定居，把宇文鲜卑的都城改名为威德城，派弟弟慕容彪驻守。威德城具体位置不明，大概在今内蒙古赤峰以东，辽宁朝阳市西北，辽河上游的西拉木伦河一带。 宇文鲜卑作为政权就此消亡。 这次慕容皝总共只带了两万兵马，慕容翰作为前锋，最多也就几千人，结果这几千人就把宇文鲜卑灭了，可见宇文鲜卑已经衰弱到何等地步。 慕容翰因箭伤一直在家养病，等伤口好些之后，就在院子里试着骑马。于是有人向慕容皝告发，说慕容翰借口养病却私自练习骑马，行为可疑，有不臣之心。慕容皝本来就忌惮这个文韬武略的哥哥，于是索性下令赐慕容翰毒酒自尽。 临死前，慕容翰对使者说：“我当初私自外逃，罪不容诛，只可惜不能为国捐躯，讨灭中原逆胡。这是我最大的遗憾，也是我的命啊！” 慕容皝仅用了一年多时间就重创高句丽，灭了宇文鲜卑，那么，接下来又将如何呢？慕容皝会着手南下，和后赵决一胜负吗？ 那倒没有，前燕的实力和后赵还无法相比，所以慕容皝并没有不自量力，急于南下，而是一边治国理家，一边继续巩固领土安全。 公元346年十月，慕容皝派儿子慕容恪东征，攻下了原本属于高句丽的南苏城（今辽宁铁岭市铁岭县），并派兵驻防。 同年底，慕容皝放弃使用东晋年号，改用前燕自己的年号。 紧接着，公元347年正月，慕容皝增派世子慕容儁、大将慕舆根，和慕容恪一起继续东征，三支兵马一共一万七千骑兵攻打扶余国，俘虏了扶余国王，并把扶余国五万多百姓也全都迁到前燕境内。 再然后，就到了公元348年。 九月，某一天，慕容皝正在打猎，忽然看见一位骑着白马，身穿红衣的老者冲自己大喊：“这儿不是猎场，赶紧回去吧”。慕容皝莫名其妙，就没搭理，继续打猎。此后连续几天，慕容皝每天打到的猎物都特别多，很是高兴。 几天后，慕容皝打猎时看见一只白兔从眼前穿过，立即策马前追，结果马失前蹄，将慕容皝重重地摔在地上。 慕容皝伤重不治，回龙城后不久即病逝，时年五十二岁，在位十五年。 世子慕容儁继位，时年二十九岁。 任何一个家族或势力的兴起都凝聚着几代人的心血。 前燕奠基人慕容廆高瞻远瞩，带领族人东征西讨，在列强环伺的东北不仅站稳脚跟，还发展为最大的势力，把都城从偏远的辽东迁到了更加靠近中原的大棘城，为慕容家族未来的发展奠定了扎实的基础。 慕容廆还用强大的遗传基因留下了多位能征善战、文武兼备的子孙，不但实现了其未尽事业，也为后人读史增添了许多乐趣。 慕容皝从父亲手中接过衣钵后正式建立了前燕政权，敢于直面强大的后赵，连续平定了段氏鲜卑、高句丽、宇文鲜卑和扶余国，彻底统一东北，为南下中原奠定基础。 只是，慕容皝的猜忌心和能力一样强，直接害死了三位优秀的兄弟，成为无法抹去的污点。 慕容儁的继位，也意味着慕容儁作为前燕第三代君主，承担了南下中原的重任。 对于后人来说，没能见到慕容皝和石虎这两大巨头的巅峰对决，多少有些遗憾。从公元338年大棘城惨败之后，石虎就一直在备战，却迟迟没有出手。而慕容皝这边，自棘城保卫战获胜后就信心大增，转守为攻，多次南侵，也仅仅只是骚扰，终究没敢和石虎展开生死对决。 如果说前燕是因为实力不足，需要继续积攒国力，需要静待时机，追求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统一，那后赵呢？石虎又为何不出手呢？慕容皝东征高句丽、东征扶余，尤其是慕容皝病逝，这不都是出手的好时机吗？ 其实就在慕容恪东征的时候，公元345年，石虎曾命征东大将军邓恒率数万兵马北上至乐安城驻扎，并督造攻城器具，准备进攻前燕。慕容皝得知后立即任命慕容霸为平狄将军，让慕容霸率军驻扎在徒河，防止邓恒北上。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邓恒一直在准备，从来没出手。 接着，慕容恪拿下扶余后不久，公元346年五月，前凉第四代君主张骏病逝。于是，石虎出人意料的陈兵西北，利用张骏病逝之际攻打前凉。结果打了一年多也没打下来，以失败告终。 石虎为何把重点从东边转到了西边？史书没说，估计是觉得慕容鲜卑这颗柿子太硬，准备换个软的捏捏，结果没想到前凉也有高人。 就在慕容恪东征期间，公元345年七月，东晋安西将军、荆州刺史庾冀病逝，宰辅何充力排众议，成功推举桓温接替庾冀坐镇荆州。 桓温主政荆州，意味着韬光养晦多年的东晋开始强势崛起。 接着，就在石虎集中精力攻打前凉的时候，桓温大举西征，一举灭掉了立国四十三年的成汉。 一统南方之后，以桓温的脾气秉性，下一步必然就是北伐，这种情况下，石虎更没有精力专门对付前燕了。 更何况，石虎也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 虽然表面上看后赵强大，前燕弱小，理论上慕容鲜卑想自保都难，可实际上前燕不但有惊无险，在边境上反而还占据上风。石虎倚仗强大的国力穷兵黩武，大举备战，东南西北都打过仗，最终却一无所获。 一个蒸蒸日上，一个江河日下，谁能笑到最后原本就只是时间问题。 更何况老天爷如此眷顾前燕，根本没让慕容儁等太久，上台后仅一年石虎就突然病逝，后赵随即陷入内乱，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石虎之死就成了催化剂，加速前燕南下问鼎中原的进程。 一鲸落，万物生。 如同当初西晋衰亡时催生出大量割据政权一样，后赵的衰亡也是如此。可怜北方，经历了短暂安宁之后，又将再一次陷入混乱。 这，正是慕容鲜卑静待已久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