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死后,顾家夫妻一直在照顾我。
为了报答,我答应入赘,女儿也随姓顾。
她和顾佳很像,都很漂亮,也同样冷漠。
七年里,我每天准时下班回家做饭打理家务。
可这天,我升职了,聚餐到很晚,到家才发现顾佳换了门锁密码,顾雨霏听到我的敲门声却不来开门。
我在楼下坐了一夜。
第二天提出离婚。
「不就是让你在外面过了一夜,至于吗?」
顾佳不解地问。
我冷冷地道:「真至于。」
1
「离婚可以,但你别想带走霏霏,她姓顾。」
顾佳趾高气扬地对我说道。
我站在她面前,侧头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一脸紧张的顾雨霏,随之笑道:「放心,我会放弃她的抚养权,你们给我介绍的工作我辞了,我名下还有一辆车,我也不要了,就当是给她的抚养费。」
听到我主动放弃抚养权,顾雨霏终于松了口气。
毕竟她已经五岁了,能分清跟着谁过得更好。
顾佳皱眉盯着我,仿佛不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许久后她才开口道:「如果你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不高兴,我可以答应你以后不再换门锁密码。」
结婚这么多年,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低头,却只以为是门锁的问题。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
这些年她和岳父岳母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差劲,尤其是他们给我介绍工作之后,我就理所当然地成了爬在他们身上的寄生虫。
我曾不止一次听到她妈在背后骂我好吃懒做。
可要不是他们逼着我换工作,我本可以有一份喜欢的事业。
兴许是耳濡目染,顾雨霏从懂事开始便一直疏远我,在家里从没叫过我爸爸,都是叫周叔叔。
只有在外人面前才会敷衍一下。
在她们眼里,我除了两点一线的生活以及照顾她们外做什么都是违规的,而且还要让我认同她们的想法。
所以,我回来晚了就应该被锁在外面,过一夜就离婚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至于顾佳屡次夜不归宿则是理所当然,因为她才是【一家之主】!
2
我懒得跟她纠缠,看着她签好离婚协议便到客房收拾我寥寥无几的行李。
顾佳跟在我的身后向我说明财产分割的事项。
「我会找最好的律师,你别想拿走我们家一分钱,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我锁好行李箱,挺直腰板说道:「我没打算要你们家的钱,这点你可以不用担心。」
顾佳准备好的说辞便堵在喉咙里,明明张着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拖着行李箱走到门口,突然瞥到了那个门锁,突然觉得它还有点可爱。
要不是它,我可能还跳不出这片泥沼。
就在我即将踏出大门的那一刻,顾雨霏突然开口了:「周叔叔,你以后还回来吗?」
「放心吧,我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以后过马路注意点,不要只顾玩。」
如果她不开口我不会跟她说这些,但她毕竟是我的女儿,她主动开口,我也就当给她一个交代。
说罢我便离开了这里。
走出单元楼的那一刻,微风裹挟着淡淡的野草味拂过脸颊,我忍不住深吸了一口,背负多年的枷锁在这一刻彻底解脱。
3
离开之后我回到了老家。
老家的老宅已经破旧得不成样子,堂屋后墙塌了一大半,想修复恐怕要很长一段时间。
好在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我到镇上低价买了一辆三轮车,然后买了很多水泥石子沙子,以20码的速度沿着乡间小道运送,虽然有点累,但我乐在其中。
自从十五岁被顾家接到城里,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大学毕业后我先是进了一家初创公司,虽然赚得不多,但胜在开心。
可后来顾家夫妻非得让我辞了工作进他们给我找到的正规单位上班。
虽然福利待遇比之前好,离家也近,可每天对着比我大几轮的老头老太太以及各种勾心斗角,我的热情早就消磨殆尽。
每天最轻松的时候就是趁顾佳夜不归宿偷偷打两把游戏罢了。
顾佳的闺蜜都说她有个好老公,把家里操持得井井有条,还不管她,让她可以放心去玩,去嗨。
但她听到后都要厌恶地补上一句:「正高兴的时候别提他。」
相比于我这种无趣的老公,她更喜欢逛夜店,去嗨,去放肆。
在和我结婚之前,她就曾堕过两次胎,顾家夫妻害怕她以后没法生育才把烂摊子丢给我。
只不过这些都是在她生下顾雨霏后我才知道的。
我还怀疑过顾雨霏不是我亲生的,偷偷拿她的头发去做过亲子鉴定,结果确定是我的。
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至于其他的,我不想关心。
4
我把老房修复的过程拍成视频放到了网上,一夜之间涨粉三万,视频播放量过百万,也有了除工资外的第一份收益。
网友的鼓励互动和日益增长的收益让我很快就忘记了离婚的事。
直到顾佳给我打来电话。
那是一天晚上,我刚把视频传到晚上,吹着晚风刚打开一瓶啤酒电话就响了。
顾佳的声音有点暴躁,那边隐约还有滋滋啦啦的油烟声。
「喂,周放,你的可乐鸡翅都是怎么做的,霏霏想吃,我不会做。」
我微微一愣,道:「她正在换牙,医生说不建议吃甜食。」
「可她非要吃,我有什么办法。」
「你可以做椒盐鸡翅,她也很喜欢。」
「我不会……」
「那就上网搜,我没有义务教你做菜。」
我话音刚落,那边突然没了声音,我准备挂电话,顾佳才开口道:「你现在在哪?」
我喝了口啤酒,道:「和你没关系,你不要再烦我了,我很忙。」
「好久……」
她刚开口,我便挂了电话。
为了防止她再联系我,我拉黑了她所有联系方式,就着晚风喝了口啤酒,从未有过的放松。
晚上,我睡在刚修复完的堂屋,安静地回想着前半生。
我父母是很好的人,记忆中他们从来没有和乡里乡亲起过冲突,也从来没有打骂过我。
也许是好人没好报吧,他们外出打工却碰到车祸,等我见到他们时就只剩下两个小盒子。
之后顾家夫妻就出现了,他们自称是爸妈的朋友,代替爸妈照顾我。
他们把我接到大城市,换了个环境继续学习。
我的成绩还不错,以全省前一百的成绩考进了一所985,拿到通知书那天顾家夫妻很高兴,还给我摆了酒席。
也就是在酒席上,我第一次见到了顾佳。
她染着一头黄发,衣服和裤子都是纯黑色,还抹着很重的黑色眼影。
但就是这副雷人的装扮也难以掩盖她娇小可爱的脸庞。
她从不在家里住,那次回来当然也不是为了给我庆祝,而是要钱。
顾家夫妻虽然生气,但那天来了很多人,他们也不好发作,只好给顾佳拿了钱。
她拿到钱后心情明显不错,还端起酒杯和我碰了一下,说道:「谢了,书呆子!」
这是她跟我说的第一句话,而第二句话便是婚礼上的【我愿意】。
5
第二天下起了小雨,我只能休息一天。
我一边吃饭一边翻看网友的留言,这时手机又响了,这次却不是顾佳。
我接听电话,那边瞬间传来紧张的声音:「喂,是顾雨霏的爸爸吗,顾雨霏被车撞了,现在正在医院,她只记得你的电话号码,请你马上到医院来一趟。」
「医院?!」
我二话不说,抓起外套就冲向了雨中。
等我好不容易赶到医院时顾雨霏已经进了手术室,医生看到我后斥责道:「你怎么才来。」
「不好意思,我住在乡下,霏霏现在什么情况?」
「不乐观,车子从她的小腿上压过去造成粉碎性骨折,要不是热心市民及时把孩子送到医院这条腿就保不住了。」
正说话间,手术室打开了,顾雨霏被人推了出来。
「孩子现在还在麻醉期间,好在腿算是保住了,先转移到普通病房。」
回到病房,我掀开被子,看到顾雨霏腿上厚重的石膏以及密密麻麻的绷带,心里不免有些酸涩。
但她的抚养权毕竟不在我身上,于是我给顾佳打去了电话。
当她得知顾雨霏在医院时一脸懵逼,知道我在医院后她才松了口气:「我这边还有一点工作要处理,你多陪霏霏一会,我很快就过去。」
她说得好听,结果我这一等就从上午等到了晚上。
这时顾雨霏也醒了,只是还有些不清醒。
「水,水……」
我拿棉签蘸水擦拭她的嘴唇,她这才好了一些。
当看到守在病床前的是我时她一下没忍住哭了出来。
「爸爸——」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清晰地喊出这两个字,我就像被电流击中般抖了一下,只觉得通体舒畅。
直到这时顾佳才提着蛋糕姗姗来迟。
「霏霏,看妈妈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小蛋糕。」
她提着蛋糕坐到病床前,作势就要打开,我冷着脸制止道:「医生说了,住院期间不允许吃蛋糕,只能吃易消化的东西。」
「哦,那好吧,除了小蛋糕,我还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小玩具,晚上抱着它睡就再也不害怕了。」
「不要,我要听爸爸给我讲故事。」
顾雨霏撅着小嘴说道。
闻言顾佳看向我,眼中满是期盼道:「既然孩子都这么说了,要不……」
「对不起,我已经放弃了她的抚养权,今天只是单纯过来缴费的,陪护是你的事情,况且你也可以给她讲故事。」
说罢我又看向顾雨霏说道:「以后记得背一下你妈的电话,不要什么事都给我打电话,还有,你还是接着叫我周叔叔比较好。」
「爸爸,我不要,你就是我爸爸……」
我抬手打断她,径直往门外走去。
此时顾佳追了出来,将我堵在门口压低声音吼道:「周放,你这样有意思吗,我都已经给你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就是想让你不要再烦我,就这么简单。」
「那我现在告诉你,我和霏霏需要你回来,如果你不答应我就天天烦你,让你没办法好好生活。」
我淡淡一笑说道:「医生说霏霏醒过来以后麻药劲会很快过去,你还是多回去陪陪她吧。」
话音刚落,病房里便传来了顾雨霏歇斯底里的惨叫声,而我则转身离开。
顾佳左右看了好几遍,最终还是冲向病房。
6
雨还在下,我开着三轮车晃晃悠悠地在雨里开。
任何一个人对自己的骨肉说出那种话都不会毫无反应的,我当然也不例外。
只不过顾雨霏对我只有依赖,这对她来说未必是好事。
只有跟随顾佳她才能真正成长。
就像我已经跟她说过无数遍过马路要看车,但因为我在她身边,所以她从来不听。
这次她出了一次车祸,以后多少能长一点记性。
至于她会不会恨我,我想是会的,但我也不在乎。
反正她的抚养权在顾佳,今后我们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见面。
我把车停在一处悬崖边,扣出手机卡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丢下去。
我怕顾雨霏记不住顾佳的电话,以后再出现类似的事情没人救她。
但没想到就是这小小的疏忽竟然让顾佳又找到了我。
这次她换了个号码。
当我接起电话听到她声音的瞬间就已经很生气了。
「我不是说过不要给我打电话吗,你就这么喜欢热脸贴冷屁股吗!」
这是我第一次对顾佳说这么难听的话,以前我但凡说话声音大一点她都会生气。
但这次她出奇地没有生气,反而显得唯唯诺诺:「周放,我问过我爸妈了,他们说早就忘了你的老家在哪,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在哪,我真的很想你。」
听到她低三下四的声音,我心中却有种说不出的愤怒。
在过去的几年里,她有很多机会可以稍微放低一点姿态给我个台阶,让我不至于那么没面子。
可她没有,每次都要把事情搞大,让我颜面扫地。
现在想起来做这种样子,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