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家境贫寒,读到高小便不得已辍学,为此先生还曾去家里找过我的奶奶,希望能让我爸继续读书,可家里太穷了,实在供不起,此事也就不了了之。后来在峰峰矿务局工作的我的姑姑姑父,问我爸要不要过去上班,此时已经经历过大炼钢铁的父亲一口应允,从此就成了一名煤矿职工,在峰峰一待就是四五十年。
我姥姥家条件相对好一些,据说家里有牲口,还雇过短工,那年代划分成分,还给弄了个中农,听父亲说,我姥爷想当年是那种身着青衣长褂腰里别着枪的主儿,一天天往外跑,我的母亲还不记事姥爷就不明原因被杀了,好在家境还好,母亲出嫁以前在娘家是没吃过苦的,但她不爱学习,大字不识一箩筐。
父母是相亲认识的,第三次见面就是去领结婚证,我妗子陪着母亲,远远的,母亲甚至问妗子,那个男的是他吗?那年代女孩子害羞,前两次母亲就没敢抬头看父亲,到领证那会儿还几乎不认识。三乡五里的,都知道我姥姥家的姑娘挑剔,人家都要找工人,模样自然也得不错,父亲除了家里穷外,其它的姥姥家都挺满意。
证是领了,我的父母也开始了漫长的两地生活,头两年母亲基本是住在娘家的,人家适应不了我家的贫穷,也没怀上个孩子,就继续在娘家享福了。直到结婚五年,才终于有了我哥,次年生下我姐,先后两次生产,又经历大出血,我妈身体大不如前,原本已经有儿有女的他们,根本没再打算要我,谁知道九年后我意外来了,小时候我曾自嘲,都叫我“多多”吧。
父亲继续在矿上工作,一有调休就赶紧回来一趟,甚至晚上回来,白天就又走了,我姐曾说长到好几岁都不太认识我爸,更谈不上亲近,父亲是个极其勤劳的人,只要探亲假回家,他从不闲着,母亲他们在生产队干活,父亲就把家里的活儿都包了,抽个空就去拔草积肥,他总是尽可能地弥补一个丈夫一个父亲长时间缺失的亏欠。
等我长大十二岁,一心想转学到城里的我终于来到了父亲身边,从此,他开始了又当爹又当妈的生活,几年后把侄子侄女带大的母亲终于来到父亲身边,五十多岁才开始过上相濡以沫的日子,上进的父亲工作后又参加了各种培训,一边自学一边上夜校,而我的母亲依旧没文化,想想这辈子也真够难为父亲,可他对母亲的照顾堪称典范,我的母亲病了大半辈子,印象里我家过年母亲都是躺在床上的,每次大病父亲都把母亲接到身边,细致入微地照顾,一次次把母亲从死神手里夺了过来。他说母亲是他的精神支柱,当那年母亲被接连下病危通知单,父亲的心理不堪承受,从此患上了抑郁症。
记得父亲说过的那句土味情话:“可能我上辈子是头猪,偷吃了你娘家里的白菜,这辈子来还债的。”随着年龄增大,身体各种问题,他们也感觉身边没有子女不行,于是一起回到了老家安阳。2018年,父亲病逝,从发病到去世仅仅半个月,那个疼爱了我一辈子的父亲,只让我照顾了半个月便离开了人世。
有些事很难讲得清,父亲去世后,母亲的身体竟反常地好了起来,除了几次小毛病外还真没给找过多大麻烦,直到经历了那场疫情,她老人家也未能幸免,过年回去的时候看到母亲身体几乎没啥问题了,谁知道没出正月,一通电话竟宣告了母亲去世的消息。至此,父母双亡,我成了这世上没爹没娘的孩子……
简述完父母的一生,枕巾上也湿了大片,失去亲人的痛,绝不仅在失去的那一刻,而在漫长的余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