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娃娃》预测票房38亿,但也救不了开心麻花,如今已走上下坡路

波波谈影剧 2024-07-30 15:48:42

要问现在的暑期档最火热的电影是哪部?那一定非《抓娃娃》莫属了。

上映15天,票房超23亿。

从目前来看,仍有上涨的趋势。

这部由阎非、彭大魔团队打造的作品依旧延续他们最擅长的喜剧类型,故事一句话就能说清楚。

富商马成钢为培养接班人,将儿子马继业带回老家穷养。

“富人过苦日子”和“乞丐一夜暴富”一样,都是喜剧惯用的强戏剧情境。

但本片的主要看点在于,编剧在这样一个强反差的设定中植入了一套依托苦难教育缜密编织的精英人才计划。片中富豪爸爸对儿子成长过程中一举一动的实时监控、分析与操纵,被网友称为中国版《楚门的世界》。

久未在公众视野中出现的中国第六代导演陆川,在微博发布的一句话将网络争议推向了高潮。

他称,麻花的低质强碱性搞笑片雄霸中国电影市场,是文化的悲哀。

与陆川导演在自己创作生涯中经历的冰火两重天相似的是,他在发布以上言论后不久就以“被盗号”为名删除了博文,并抬出与主创的兄弟关系,试图挽回言论的负面影响。

然而,平台方的一条“未发现登录IP异常”却让这场电影之外的大戏再次反转。

网友开始将矛头指向陆川,指责其充满了学院派电影人的傲慢,更有人直言其情绪化的批评没能命中要害。

那么,究竟什么是强碱性搞笑片?雄霸中国电影市场又是如何形成的?

而真正文化的悲哀又是什么?

陆川的“风凉话”虽显空洞,但结合电影内容作进一步讨论或许会有所不同。

又或者,在面对《抓娃娃》这种在产品维度呈现出进步甚至某种锋利。

但内在却难逃媚俗的电影时,我们亟需找到新的评价坐标系。

《抓娃娃》为什么会造成如此分裂的观感?

这大概与观众走进影院的预期有关。

如果是为了放松身心,作为喜剧的《抓娃娃》显然能够博人一笑;

但如果想要领略喜剧内核的悲剧性,那么该片对内在议题的讨论方式则无法满足所有观众的期待。

毫无疑问,这部原先被命名为《资本接班人》的电影(上映前改名为《抓娃娃》)试图为观众呈现某种讽刺与反思。

但让大多数观众感到失望的,首先是导演在设计讽刺桥段时将人生大事当作儿戏的态度。

萨日娜饰演的假奶奶的葬礼是影片的重头戏。

观众对这一核心场景的态度直观显示出了不同阵营的态度差异。

为了维持“楚门的世界”正常运转,露出破绽的李老师被迫以去世的名义下线。

但在这场本是生离死别的葬礼上,只有马继业一个人哭得真情实感。

其它“演员”都在慌忙遮掩状况百出的谎言。

此处不仅有着由反差引起的笑点,还密布了令人捧腹的意外事件。先是假奶奶在听到马继业真诚的悼念时诈尸抽泣,后是彻底失控的她直接从棺材里坐起来还喊了继业的名字。

一部分观众认为此处的喜剧化处理中蕴涵着中式教育的悲哀,而将随意篡改孩子境遇的家长们表现得漏洞百出,正是在以看似轻松的方式解构父权。

另一部分观众则代入了全场唯一被蒙在鼓里的马继业,在不惜把人写死但仍宣称“为你好”的教育模式深感窒息。

更在时不时冒出无厘头笑点的闹剧葬礼上感到了导演在面对这一议题时的轻慢。

喜剧与深刻向来都不冲突。

但导演对所有类似场景模棱两可的立场,让观众感受到了《抓娃娃》中的讽刺是浅表和虚伪的。

追究其深层原因,或许是《抓娃娃》对各类表达元素的挪用,为其埋下了无法消除的互斥性。

在故事框架上,它有着经典电影《楚门的世界》中的全景监狱设定。

但在商业考量上,影片又不得不让沉腾承担更多戏份,将主要视点丢给了作为施害者的马成钢。

这极大地削弱了该设定的反思意味。

在人物设定上,它挪用了底层民众的视觉形象,甚至将“家徒四壁”这个词变得十分具象,时刻映照着现实社会存在的贫富差距。

但在议题讨论上,却直接略过了阶层问题,景观化地让贫穷成为一种华丽的点缀,真空了真实底层的特点。

这让观众被剧中反差逗笑时,背负了一定的道德耻感。

此外,影片还似有似无地挪用了性少数群体的生活情态。

故事为马成钢的大儿子马大俊安排了一位白人男性伴侣(在片中被称为义兄)。

影片对他们的呈现并非是全然恶意的,反而是将笑点设置在了马成钢和春兰等人对性少数的刻板反应上。

只是,马大俊二人每次出场必然造成的离谱效果,是否仍是一种对社会边缘人不合时宜的观赏?

导演暧昧不清的态度,几乎等同于拿捏住了凝视者潜在的恶。

也许有人会用审查制度为马大俊二人的动向开脱。

但也正是如此,当其中审查的红线若隐若现时,你就无法指责它做得不够好,甚至会觉得能在院线电影中看到LGBTQ元素已是主创们努力的结果。

这些点其实集中反映了《抓娃娃》在主题内容上的矛盾性。

时而出现锋利姿态,时而又退守通俗笑料。

时而出现抓人眼球的亮点,时而又充满温水煮青蛙的拖沓。

为了给喜剧元素更多发酵空间,它狡黠地以展现问题代替了批判问题,造成了观感上的混乱。

这使得它的内核并不连贯,观众也在影片忽有忽无的反思和深度中被分化。

但这并不等同于陆川所说的“低质强碱性搞笑片”。

我们无法否认《抓娃娃》渴望在教育议题上有所表达,但正如观众们能感受到的“那条红线”一样,我们也无法验证这是某种点到为止的迂回策略,还是主创们黔驴技穷的伪善托词。

可以确定的是,“混乱”是主创们自发的选择。

对于这部电影而言,正是这种温吞的犀利和浅表的深度,才能让所有光谱的观众都能在其中找到观看方式和解读视角。

足够混乱,便有了足够多的观众。

事实上,《抓娃娃》这部电影是对开心麻花创作惯例的某种“承袭”。

曾参与开心麻花电影帝国崛起之路的编导阎非、彭大魔,虽在2016年另立门户,创办了西虹柿影业。

但一直和开心麻花保持着非常紧密的合作关系。

这部重新聚集二人电影成名作《夏洛特烦恼》班底的《抓娃娃》,依旧显现了开心麻花系列作品“经典电影二创+本土社会议题”的模式。

2018年,他们曾在电影《西虹市首富》中讲述一个普通人突然变成百亿资产继承人,需要在一个月内花光十亿的故事。《抓娃娃》就像是《西虹市首富》的镜像。

而这种阶级颠倒的叙事,在《夏洛特烦恼》和《羞羞的铁拳》等开心麻花作品中也频繁使用,穿越时空或男女互换,本质上都是在用电影造梦。

作为一个成名于话剧舞台,转型投入电影市场的创作团队,开心麻花的作品在电影化的过程中常常以夸张的元素、生动的表演、饱和的视听操纵观众的情绪。

加之内容上让失败者起飞的中年(大多为男性)童话,让开心麻花成了中国喜剧电影的一大招牌。

在涉足电影的短短9年时间里,开心麻花就制造了5部票房位列中国电影票房榜TOP50的作品,且单片票房皆超20亿。

尽管质量毁誉参半,但一部电影只要贴上“开心麻花”的标签,就会卖座。

2022年上映的《独行月球》虽然被许多人选为年度烂片,但31.03亿的票房仍让它仅次于中国主旋律大片《长津湖之水门桥》,位列年度第二。

顺便一提,当年以26亿排第三的《这个杀手不太冷静》依然是麻花出品。

所以陆川所谓的“雄霸中国电影市场”并非无稽之谈。

说回《抓娃娃》,这个号称花了十年打磨的电影原创剧本,依旧延续“二创+社会议题”的经典配方。

只不过它这次探向了一个更刺激中国家庭神经的议题——如何教育下一代。

这让以往总被诟病肤浅的开心麻花,终于穿上了严肃的衣装,似乎拥有了一次气质不凡的登场。

许多影评人甚至跟风出现了深度解读《抓娃娃》细节和隐藏笑点的分析内容。

在许多观众的眼中,《抓娃娃》的确让开心麻花告别了曾经的屎尿屁式低俗笑料。

或明显以性化女性为看点的喜剧设置,以一种更尊重观众和时代的喜剧形式完成了自身的进化。

但在另一批观众的眼中,“更会藏”也容易让隐蔽在更深处的问题被忽略。

由马丽饰演的春兰在片中活像是一个附和丈夫马成钢的定制机器人配偶。

当然,片中也偶有春兰对马成钢的反抗,但这些反抗的作用无非是为影片提供笑点,以及从侧面再次证明马成钢的正确。

除此以外,通过呈现马成钢对春兰的驯服过程,她拜金的特点被成功塑造并强化。

类似的加固性别刻板印象的还有春兰与家务的深刻捆绑,虽然做饭、洗衣、打扫等在后台都有人代劳,但她依旧是影片试图建构的家庭观念中承担这项工作的主体。

让春兰给奶奶洗脚,在马继业面前上演媳妇孝顺婆婆的教育情节亦然。

马丽作为中国首位电影票房破两百亿的女演员,在片中却依然没有得到和沈腾一样的发挥空间。

这暴露了开心麻花在创作上缺乏真正的性别反思,也体现出其在人物打造上的短板。

事实上,开心麻花的作品向来对高概念设置和演员表演有着极强的依赖,并以此来遮蔽其在角色塑造上的乏力。

当回想其系列作品,每个人物最显著的特征都只是滑稽。

所以正是这种创作模式,成为了《抓娃娃》的原罪。

故事始终无法为马继业的主体意识觉醒提供有力的细节支撑。在真相揭晓后,人物及人物关系的转变也显得仓促单薄。

但正如前文所说的“混乱”,或许编导的意图便是让全片停留在马继业意识到真相的懵懂一刻,而非继续讲述后续可能走向悲剧的故事。

也正因如此,《抓娃娃》之于开心麻花而言,只能算作一次不彻底的进步。

在关于《抓娃娃》的讨论中,总会有人提出诸如“能够让我在影院笑两个小时就很了不起了、电影而已看个乐就行了”的消遣式观点。

人们似乎愈发讨厌某种高高在上的批评姿态,而更倾向于主动地维护商业消费逻辑。

这与《抓娃娃》内在的情感结构高度相似,即保守和虚无。

当《抓娃娃》填满各类元素、耍出各种花活儿成为合格的市场产品时,当它植入社会议题、为观众留出了思维空间时,观众们也会持有“它肯为我花心思就好”的消费态度,共同完成消解严肃的闭环。这当中既透着人们对文化消费环境的无奈与失望,又显示出高强度生存压力下的文化乏力。

无可否认,在全球保守主义抬头的当下,这种巨大无力还将持续笼罩我们的文化与情感。

这促使了越来越多爽文产品的诞生,高阈值的娱乐形式麻痹着人人自危的漂浮心态。

《抓娃娃》也采取了一种爽文叙事:高强度的反差刺激、突如其来的身份转变、隐藏的少爷、合家欢式的圆满结局……

这些元素不免让人想到当下火爆的短剧产品。

短剧是中国式爽文化的极致代表,市场规模在2023年已经达到373亿。

每集1-2分钟的时间里,它往往塞满了各种巧合和悬念,以夸张的风格围绕豪门阔少、复仇女子、战神等强设定的人物讲故事,通常会有受尽欺负的穷小子摇身一变少爷并开始复仇的金手指设定。

短剧的最大爽感源自一种安全的熟悉感,一种主角团必胜的类型期待。

这与《抓娃娃》从开篇就让观众看到破屋背后的观察室一样。

站在全知视角上的观众,不会认为马继业是走投无路的穷孩子,不会真正被人为设置的困难刺痛。

但《抓娃娃》显然没有爽到所有观众。

短剧从不触及现实,而《抓娃娃》却指向了鸡娃教育这一过于现实和敏感的话题。

被短剧赋予观看经验的观众们,既怨恨《抓娃娃》没有复仇与惩罚的快感,又再次被迫面对了现实的无法改变。

这当中折射出保守时代文艺创作与现实关系的两面性。

一方面,电影观众们正在更深刻地意识到社会不平等的现实,需要看到关照其焦灼内心的作品。

这就让创作者无法绕开水深火热的现实,也让那些希望赢得更大市场的内容生产者将回应现实作为了必要的商业技巧。

但另一方面,正是由于现实的迫近,渴望得到喘息与消遣的观众们又无法直视近距离的社会表达,只愿在虚构的现实中沉醉。

《抓娃娃》尽力地平衡着各方的需求,试图在成功人生的爽文外壳里填进与大多数人都相关的成长经历,又在反思家庭教育的障眼术里写了一副“家和万事兴”。

然而,一旦触及现实便再无法在糊弄中制造出超现实的快感。

现实议题与爽文期待的对撞,批判喜剧与空洞内核的极致拉扯,使《抓娃娃》走向了舆论的“失控”。

“谁都不得罪”的宗旨,让《抓娃娃》成了双刃剑。

短剧里的少爷们觉醒后会拥有万贯家财和滔天权势。

而《抓娃娃》里的马继业或许只剩下被剥夺的兴趣、丢失的尊严,和满身的创伤。

也许有人会说,他成了一个高考705分的富二代,前方的坦途足以让他与前半生和解。

还有人说,马成钢的教育方式就是对的,他的确将一个险些被养废的儿子培养成了一表人才。

这些清醒的消费者们似乎跳脱出了电影的造梦属性,转而用生活逻辑对马继业表达艳羡。

但又好像持续沉沦在梦幻的电影人设中,相信着我们都有美好的未来。

而无论如何,这种复杂心态背后高高站立着的唯分数论和人才废材二元论,是种臣服于强悍现实规则的深刻虚无。

陆川说《抓娃娃》是文化的悲哀,无非是在说它传达了一种娱乐至死的态度。

但我觉得,它更像是在这个文化悲哀的时代裹挟下的一次扑腾。

毕竟在《抓娃娃》成为片名前,它曾野心勃勃地取名《资本接班人》。

在一个下沉的社会环境中,一味地批评《抓娃娃》的保守与无力并没有多大价值。

至少相比于更加封闭且封建的爽文,《抓娃娃》已是一部具备公共表达的130分钟大屏短剧。

但或许,不是麻花在向上,而是时代在向下。

这才是最需要担心的!

0 阅读: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