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老唐这里淘故事。
今天,老唐讲了讲他装心脏支架的过程。
前年, 10月份,那天雨下了一个晚上,秋雨是带着寒意的,让人感觉太寡情了。
老唐四点半就起床了,要去外地办事。洗漱好,穿好衣服,准备出门。突然胸口压榨般地闷疼,老毛病犯了,老唐赶紧在沙发上躺了下来。
老唐的胸痛是老毛病,记忆深刻的至少五、六次,他女儿出生的那天,他胸疼得七荤八素,怀疑是心脏病,去医院了,心电图是正常的,把心脏病排除了。老唐推定是老伤,少年时练举重,太排骨了,举不起来,有次胸口给杠铃杆压着了。此后,老唐家里常备着扶他林,胸疼了就涂抹……
那天,老唐把胸疼和心梗联系了起来,他的一个同事上个月心梗报销了。这要小心咯,社保刚要交到头,一分钱都还没有领,就走了,太冤。
老唐出门了,没去火车站,去了医院,医院就在附近,十分钟的路程。
在抢救室里做了心电图,一般人在抢救室里心里就有压力,心电图做出来有情况,ST段抬高。老唐慌了。
急诊的男医生是小个子。
问老唐,家属呢?
没来。
啊。赶紧喊家属来,情况不太好。
真的心梗了?老唐感觉胸更疼了。赶紧给老伴打电话:快点来,要出人性命问题了。
老伴来了,验血报告也出来了,心肌酶异常。
小个子医生判断为心梗,准备抢救,植入支架,让老周的老伴签字。
气氛紧张了,护士挂水,口服阿斯匹林……
老周神志是清楚的,翻着眼皮,想着马上要推去手术室了。但久久没有动静,这种事能耽搁吗?他让老伴去问问。
老伴回来小声地讲:医生在路上。
小个子医生也打电话催了,催的不是做手术的医生,是科室主任。他讲:家属字已经签好了……
老唐听他的口气好像很兴奋,心想会不会利益驱使,自己还没到要装支架的程度。再想想又怀疑自己的人品了,怎么可以这样无端地妄猜一个医生呢,自己是人,不是一头猪,这能开玩笑吗?但又想想现在医生的收入是跟用药和耗材关联的,提出质疑也是正常的呀。
老唐渐渐适应了抢救室的氛围,胸疼也就这么回事,大致在能承受的范围内。他翻着眼皮看着苍白的屋顶的,七瞎八瞎了。
他在想,这是胸痛中心,医生应随时处在待命的状态,倘若其它病人心梗严重一点怎么办?
老唐其实跟这家医院挺熟的,小时候就住在医院旁边。邻居都是医院里的骨干医生,几大科室的主任,都住在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是医院刻意的安排,就是为了急诊抢救,医生能争分夺秒地赶到医院。许多个的夜晚,院子里会突然响起呼唤声,某某医生,急诊。一会儿,走廊里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某某医生赶去医院了。这一喊,把周围的邻居都吵醒了,没人抱怨,人命大于天……唉,现在的医生不如从前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
老唐不急,因为这种类似的疼痛,他经历了许多次了,没想到会致命。
小个子医生急了,又打电话给主任了,说人还没有到,看那病人样子快不行了。
老唐差点从床上坐了起来,会不行吗?死谁不怕?他今天跟卤菜店的老板娘讲好的,给他留半只盐水鹅,不去拿,老板娘会不会想要么这个人死掉了?否则不可能不来的。
这样死了,不成了笑话了。
老唐害怕了,呻吟了起来,她老伴真当他要翘辫子,在边上眼泪汪汪了。
电话来了,医生来了。护工推着老唐去手术室了。
到了手术室一切顺利,做造影,有一处堵了,让老唐的老伴又签了一次字。
植入支架了,老唐全程清醒。二个医生配合着,支架到位。老唐全身顿然一松,一切疼痛都远遁了。让老唐马上下床,去隔壁吃碗面一点问题都没有。
老唐被送病房了,送进了紧挨着护士站的重症监护室,立马上了心律、血压等监护仪。他眼睛骨碌着,心想有这个必要吗?护士告诉他,至少要监护一个星期。
查房了,主任带着一帮医生浩浩荡荡,到了老唐床前,问着老唐病史,老唐讲,他这个胸痛有几十年了。
主任没有再问。跟边上的医生小声地否了老唐的说法:病程不可能这么长的。
他们走了,老唐想主任你错了。
至今,二年过去了,老唐也去过无数次医院复诊、配药。他在想无论是当时他住院时的医生,还是门诊上的医生,没有一个人了解过他的病历,或者过问过。都是头疼看头,脚疼看脚,没有分析、研究过他的病历……
他这个支架真的应该装吗?他时常问自己,时常又嘲笑自己,于事无补的事情有什么好焦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