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输液瓶的滴答声单调而清晰，像一种无形的计时器，在我耳边敲打着。

我盯着天花板发呆，身体的虚弱让我连翻身都费力。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我伸手去够，手指刚刚触碰到手机屏幕，电话就被接通了。

“妈，我回家了，怎么没做饭啊？”电话那头，是儿子张明的声音。他的语气里透着一丝不耐烦。

“我……我在医院。”我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医院？你怎么去了医院也不跟我说一声？”他顿了顿，接着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肚子饿了。”

我愣住了，指尖微微颤抖，话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明明，我发烧住院了，可能要住几天……冰箱里有菜，你自己做点吃吧。”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你住院费用够不够？要是不够你就告诉我。”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我看着手机屏幕渐渐熄灭，心里一阵说不出的苦涩。 他没问过我病得怎么样，也没说要来看我。他唯一关心的，是我有没有钱，以及他自己的饭怎么办。

张明是我唯一的儿子。

我62岁，退休金5000元，按理说，这样的收入在我们小城市里算是过得去的。

张明今年34岁，结婚两年，妻子李倩是个外地人，两人还没有孩子。

儿子结婚后，我把家里唯一的一套大房子让给他们住，自己搬到了一间小旧屋里，想着年轻人需要空间，而我一个人也住不了那么大地方。

其实，我一直觉得对不起儿子。

张明三岁那年，他爸出了车祸，一走就是三十年。

我一个人把他拉扯大，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为了多挣点钱，我早些年当过清洁工，摆过地摊，甚至凌晨起床去工地给人煮过早饭。

张明从小缺少父爱，我总想着， 只要我拼命对他好，或许能弥补他心里的空缺。

张明上大学那年，我几乎掏空了所有积蓄，甚至还借了一些钱，才勉强凑够了学费。

那几年，他在学校里花钱大手大脚，我总是咬牙给他寄钱。

别人家孩子打工赚生活费，我的儿子却说：“妈，大学生打工太丢人了。”我想，他是我的孩子，我再苦再累也不能让他受委屈。

毕业后，张明在本地找到了一份工作，工资不算高，但我很高兴。他终于有了自己的生活。我以为，从那时起，他会渐渐懂得体谅我这个做母亲的难处。可事实却不是这样。

有一次，我生病了，发高烧，躺在沙发上连水都没力气倒。他下班回家，看到我虚弱地蜷缩着，第一句话却是：“妈，你饭怎么还没做好？”

我当时气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可还是挣扎着爬起来，去厨房煮了碗面。

那之后，我不再生他的气了。 孩子从小被我惯着，怎么能怪他呢？

张明结婚后，情况更糟了。他和李倩的婚礼是我一手操办的，花了我十几万积蓄。房子的首付也是我出的，后来还要帮他们还一部分房贷。他们结婚后，小日子过得不错，可我却发现，张明越来越少来看我了。

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打电话问他：“明明，妈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你怎么都不回来看我？”

他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然后说：“妈，我现在也有自己的小家了。你一个人住得挺好的，干嘛非让我总去看你呢？”

我听着心里发酸，可还是笑着说：“是啊，妈一个人挺好的。”

或许，他真的觉得我不需要陪伴吧。

这次住院，是因为长期劳累导致的免疫力下降。我在家烧了两天，实在扛不住才去了医院。医生说我需要好好休养，可我心里却满是担忧。张明的生活一直靠我补贴，这次住院费虽然不多，但对我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第二天中午，病房门被推开，我以为是张明来了，抬头一看，却是我的邻居张阿姨。

“哎呀，你怎么不跟孩子说一声呢？让他过来照顾你啊！”张阿姨把水果放在床头柜上，一脸心疼。

我苦笑着摇摇头：“孩子忙呢，别打扰他。”

张阿姨叹了口气：“你这孩子真是……你也不能什么都自己扛啊！”

我低着头不说话。 我不是不想让张明来，而是怕他来了，也只是抱怨几句，然后匆匆离开。与其这样，我还不如自己一个人扛着。

病情稍微好转后，我打电话告诉张明，自己出院了。他在电话那头“哦”了一声，没有多问，只说了一句“那你回家好好休息”。我挂了电话，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

回到家时，厨房里堆满了没洗的碗筷，地板上也落满了灰。我拖着疲惫的身体，一点点收拾干净。刚坐下没多久，张明带着李倩回来了。他见到我，说：“妈，你终于回来了，家里都没人收拾，乱死了！”

我看着他和李倩有说有笑的样子，心里一阵酸楚。 我不是不想抱怨，只是觉得没必要了。我这一生都在为张明付出，到头来，他却习惯了我的付出，觉得一切理所当然。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脑海里反复回想医生的话：“你要学会为自己活，别把所有压力都扛在自己身上。”

可我真的能为自己活吗？张明是我唯一的亲人，如果我不为他操心，那我还能做什么呢？

后来，我在一个朋友的建议下，参加了社区的老年活动。每周三次的广场舞让我结识了一群新朋友。我们一起聊天、一起跳舞，我渐渐发现，生活中还有很多美好值得去感受。

张明见我不再像以前那样围着他转，有些不习惯，甚至抱怨过几次：“妈，你怎么老出去玩啊？家里也不收拾好。”

我没再像以前那样忍气吞声，而是笑着对他说：“你也长大了，该学会照顾自己了。妈也想过点属于自己的生活。”

张明听了，有些愣住了。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头玩手机。我知道，他或许还不能完全理解我的改变，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明白我的用心。

现在的我，依然会为张明操心，但却不会再让他成为我生活的全部。我开始学着去珍惜自己，去享受属于我的岁月时光。或许，这才是我真正该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