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燕梳楼
最近，某羊录音门的案子破了，最终还是AI背了锅。
AI能不能如此逼真地训练合成醉酒、方言、脏话我不知道，但AI成批量地制造网络垃圾甚至是谣言，却是有目共睹的。
比如针对公众熟知的外卖骑手，网络上就充斥着不少谣言和段子，诸如美团有5100万众包骑手、7万研究生送外卖、骑手月均收入800元等等。
面对这些越传越离谱的小作文，美团亲自下场辟谣骑手数量、收入、学历三大谣言。并通过技术分析和信源追溯，发现这些谣言背后均来自于一些AI矩阵号的恶意传播。
那么，这些爽文背后的MCN机构为什么要批量生产这些AI小作文？又为什么瞄准外卖骑手这个群体？我也是查了很多资料后才明白，原来流量真的有密码，造谣也真的能发财。
谣言这东西从古至今都有，但当这些谣言插上AI的翅膀，成本就变得非常之低，规模就变得非常之大。通过AI大模型一天可生成7000条相关新闻，而且标题都很“震惊”，内容都很“劲爆”。
不知道大家是否还记得“重庆巫溪民房爆炸4人遇难”、“西安突发爆炸多人伤亡”等假新闻，背后的炮制者就是南昌的王某。仅仅他手里就握着8个MCN机构，拥有数百个账号，遍布各大社交平台。
他们每天炮制发布这些假新闻假消息干什么呢？真的就那么热爱写作吗？当然不是，而是瞄准了各大平台所设置的流量奖励机制。别看这些网文粗制滥造甚至有辱智商，但市场并不小，特别是在头条、微博平台上。
根据警方测算，平台会根据这些AI文章的阅读点赞数给予流量分成，少则几毛，多则数百上千元，平均核算下来每篇收益可达1.43元。如果每天批量生产分发1万篇小作文，就能日入过万，还不算广告收入，绝对是一本万利！
所以AI的第一批受益者就这样诞生了。AI技术有没有改变人类我不知道，但有人借机敛财却让人大开眼界。好在燕梳楼的读者都是高知人群，应该不会被这些AI收智商税。否则我早晚也要被这些AI机器人所取代。
那么这些写作机器人背后的奸商们，为什么要盯着外卖员群体呢？原因很简单，因为外卖骑手规模大、话题多、社会关注度高，所以就容易和网约车司机、保险营销员等群体，成为造谣食利的最佳题材。
比如最近被辟谣的“上海外卖骑手雨中猝死”、“穿着黑丝的外卖媛”等等，都一度引发社会关注甚至煽动激烈的对立情绪，成为扰乱社会正常秩序的极大隐患。这也是美团挺身而出坚决辟谣的动机。
事实上涉及骑手的这些信息，无论是5100万众包骑手还是7万研究生、30万本科生“送外卖”，再或是700万外卖骑手平均月薪800元，在逻辑上都经不起推敲，而且背后都充满了浓浓的AI味。
第一，美团有5100万外卖骑手？
5100万是什么概念？数据显示，2023年全国16-59岁的劳动年龄人口是8.97亿人，就业人口总量达7.8亿人。这7个多亿中，吃体制饭的就有4000多万，国有企业编的还有8000多万，这就占1.2亿了。
剩下的6个人，平均10个人就有1个是外卖骑手？这显然不可能也不现实。我更相信美团研究院公布的数据，2023年有过接单收入的骑手有745万，但全年累计接单天数在260天以上的稳定骑手仅占11%。
累计接单天数在30-260天内的骑手占41%，30天以下的占48%。也就是说，这745万拿到收入的骑手中，真正以此为职业的只有11%，而“过渡式”、“体验式”的骑手则占50%以上，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高达70%以上的流失率，差不多和保险业务员差不多的水平了。如果按30%的留存率计算，最多也就200多万常驻骑手，所以这5100万不仅毫无依据，而且别有用心。
第二，骑手中有7万硕士、30万本科大学生？
有一段传得很火的视频显示，中国有7万硕士、30万本科大学生骑手。我只能说，几十万大学生送外卖是现实，但不是事实。因为这个数据同样不具备参考性。
没有一个外卖站长招人说，我得到学信网上查查你是不是假学历。所以这7万硕士、30万本科生的数据哪里来？要么是入职填表时自己写的，要么是调查问卷的样本数据。
我查了一些资料，美团曾作过一次骑手调查问卷，有效回收问卷11.8万，其中1%的人学历一栏中填写本科及以上文凭。把1%放到745万骑手的分母里，就有了7万硕士送外卖的谣言。
难道大学的尽头就是送外卖？于是那些AI创富者们就闻风而动，编造出“硕士大学生考公受挫送外卖”，“大学生儿子和父亲一起当骑手”等撩拨社会神经的小作文，甚至得出“中国正在催生一批高学历穷人”的结论。
事实上这11.8万的调查样本根本不足以反映外卖骑手的真实学历水平，而且700万的数据池本身就是以讹传讹。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调查问卷期间正是大学生暑期兼职骑手期间，调查的主体也是兼职大学生。
也就是说，这1%硕士是大学生暑期兼职的数据，对于全国外卖骑手的整体学历水平并不具有参考价值。对此报告有明确表述，这些大学生暑假结束便离职，“体验生活”、“赚生活费”是其兼职的主要动因。
那么，这些AI操控人为什么要强调骑手的学历占比？毕竟送外卖比的是速度又不是学历。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宣扬“读书无用论”，“知识贬值论“，借此制造话题吸引流量，然后赚得盆满钵满。
这与“年薪30万女硕士辞职做保姆”、“清华硕博生入职街道办”、“985学子入职房屋中介”的逻辑基本一致，就是要制造一种社会认知的撕裂，让公众在孔子己的长衫里来回挣扎，无所适从。
事情真相是，这些暑期兼职的大学生们，不仅完成了踏入社会的第一课，还用读过的书铺就未来的路，并通过自己的努力为父母减轻了经济负担，这才是青年该有的模样！
第三，700万骑手平均月薪800元？
这个数据就更伪劣了。先说这个数据哪里来的，去年美团平台公开数据显示，获得收入的骑手745万人，报酬总额800亿元。也就是说，2023年有700多万灵活就业者通过美团获得了收入。
于是大聪明就拿800亿直接除745万，得出骑手人均年收入1万多，分摊到每月就是800多。然后通过AI那么一加工，各种情绪煽动就出来了。最近泰州警方就破获了一起“冒充外卖骑手摆拍假工资条引流牟利”的案件。
真相很好查。我从网上找到中国新就业形态研究中心发布的《2023中国蓝领群体就业研究报告》，其中显示：2023年外卖员月均收入为6803元，超过蓝领群体的平均值6043元，月嫂、货车司机、外卖员等职业的收入水平位居蓝领前列。
而美团研究院的数据则显示，2024年6月全职骑手中，众包与乐跑骑手在北上广深的收入分别为7354元、11014元，而在三线及以下城市的平均收入分别为5556元、7197元，基本代表了全职骑手收入均值的区间。
大家注意，这只是平均数据。如果你发现这745万骑手中，其中30%以上接单天数在1周以内，你就知道这平均值有多低了。如果一个全职骑手日均接单时长6小时以上，月收入过万根本不是问题。
媒体报道过上海外卖骑手单王的事，但大家也别只盯着传奇故事。小城小市的小人物更具代表性。今年云南德宏州陇川县有个小哥景小石火了，他在老家送外卖，月收入最高时能拿到6000元，同时还能兼顾家庭和农活，整体算下来比外出打工划算。
在“很多网友都没听过的小县城”，这样的日子更真实可靠。三年前，黑龙江鹤岗的外卖骑手夫妻，两人花3个月的收入买下一套50多平米的毛坯房，加上装修一共花了4多万元。这些距离公众视野更远的地方，物价房价低，往往有更确定的幸福感。
同样是送外卖，为什么有人能月入过万，你却只能月入800？为什么有人通过送外卖成为杭州欢迎的“高层次人才”，拿到政府百万购房补贴？换句话说，哪行没有佼佼者，哪业没有摸鱼的？
灵活就业里，骑手、网约车、本地家政服务等岗位是主力。各行都有“行家”，是值得我们尊重的。不要遇到差异就谩骂，不靠竞争奖励更优秀的人，难道回去吃大锅饭？
而且我也注意到，国家推进了职业伤害保障试点，外卖平台上线“防疲劳”提醒，并对骑手进行低温和高温补贴，投入超过22亿元。各地政府和平台合作，共同发起建设“骑手友好社区”行动，5000多个小区加入，百万骑手受惠。
更多的城市也加入进来。他们为外卖骑手等灵活就业者建立了休息驿站或能量补给站，有的地方还为外卖车辆提供专门的充电服务。这是一场关于人与城的双向奔赴。
而作为我们这些享受外卖便利、节约时间成本的消费者，除了给予他们应有的理解、关心外，还要给予他们应有的尊重。
职业没有高低贵贱。每一个认真生活的灵魂，都值得被看见，被尊重。
你尚懵懂怀揣温热，他已阅尽人间失格。
善待他们何尝不是善待我们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