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莺

2024年9月20日，据《华尔街日报》报道，高通最近已与英特尔就可能的收购进行了接触。随后，《纽约时报》补充报道了高通尚未提出报价。

而就在上个月英特尔公布了第二季度财报之后，还宣布将削减100亿美元的成本，包括裁员15,000多名员工。

一代芯片巨头，走到如此下场，原因是多方面的。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英特尔在CPU芯片行业长期居于垄断地位，恰恰是垄断利润让英特尔的创新跟不上时代的脚步，或者说正是走入了“创新末路”，才最终打败了英特尔。

“摩尔定律”，是英特尔创始人之一戈登·摩尔的惊人发现。

1965年，摩尔还是仙童半导体的实验室主任，他发现“处理器的性能大约每两年翻一倍，同时价格下降为之前的一半”。

于是，对英特尔几十年的发展而言，成也摩尔定律，败也摩尔定律。

过度依赖或是故意引导公众按照摩尔定律的时间和成本来开发技术，英特尔的创新在很长一段时间依赖都被吐槽为“挤牙膏”似的创新。

当X86无法再一统天下，ARM的逐渐崛起，以及图形处理芯片GPU和人工智能时代的到来，使得英特尔的技术优势迅速消耗殆尽。

就连在CPU芯片领域长期处于英特尔阴影下发展的AMD，也因为抓住了人工智能时代这个风口，目前市值2500亿美元，是英特尔目前900亿美元的两倍还多。

要知道，当年英特尔遭遇全球反垄断机构调查时，AMD之所以能存活下来，也是因为英特尔为了满足各国反垄断法的要求，不能让AMD这个为数不多的竞争对手死掉。

这就是世易时移。

同时也是美国高科技为何会不断进步的一个根本原因，就是垄断必然带来创新效率下降，而只有通过不断新公司的创新，通过专利制度等，才能打破垄断，以技术为王，保持美国的科技永远在全球是领先的，而并不一定是“英特尔是永远领先的”。

柯达、北电网络、IBM的兴衰，无一不验证着美国科技发展的这一逻辑。

实际上，英特尔今天的衰败，早在几年前其专利策略出现了重大改变，就已经能预测到了。

一般来说，居于垄断地位的企业，不需要依靠专利来盈利。反而是害怕专利制度过于强保护，而导致很多专利权人向垄断者收取专利费的。

因此，苹果、谷歌、微软、亚马逊等处于垄断地位的企业，都是专利弱保护政策的支持者，因为垄断利润要比专利营收多的多。

英特尔早前的专利立场也是属于与苹果、谷歌等科技巨头一致的。

然而，在技术创新乏力，新业务未能跟上时代脚步，市场表现不佳之后，英特尔的垄断身份也悄然起了变化。

一旦一个企业开始要拿专利资产变卖或是开始收专利费的时候，基本上就预示着这个企业已经进入下降通道，经济效益出现了较大问题。

柯达、北电、黑莓破产变卖专利，IBM衰落后一直希望通过增加专利许可营收，都是这个逻辑最直接的体现。

英特尔也不例外。

最近两年，英特尔开始逐渐将名下的专利资产，通过各种方式实现变现，来获取一定营收。

一种方式是通过剥离业务，附带出售知识产权。

例如2019年，英特尔将基带芯片业务以10亿美元打包出售给苹果，其中就包括数千项专利和2000多名员工。

2020年，英特尔又以90亿美元将NAND闪存和SSD业务出售给了韩国的海力士，其中就包括NAND闪存晶圆制造和设计相关的知识产权，目前已经转移了一部分专利。

另一种方式就是将专利直接出售给第三方实体，通过第三方来运营。

据知识产权媒体IAM报道，当时英特尔准备对其知识产权资产进行两部分拍卖，共涉及8500项，涵盖两个组合：无线通信和连接设备。其中无线通信包括与3G、4G相关的大约6000项专利资产，还有5G标准及有关无线技术有1700项专利资产。而连接设备的产品组合规模较小，仅包含500项专利。

此后，2022年8月，英特尔将近5000项专利组合转让给一家名为Tahoe Research Limited的公司，该公司是IPValue Management Group为专门运营英特尔的专利而新成立的公司。这些专利涉及英特尔近二十年的创新成果，包括与微处理器、应用处理器、逻辑器件、计算系统、内存和存储、连接和通信、封装、半导体架构和设计、半导体制造等相关的发明。不过这家第三方实体目前尚未利用英特尔的这些专利发起过诉讼。

另外，英特尔在2022年还还转让了一批专利给一家名为Daedalus Prime LLC的第三方实体，该公司随后就向美国国家贸易委员会对恩智浦、马自达、联发科、奔驰、三星、高通、台积电等发起了337调查，并在美国地方法院对这些企业发起了侵权诉讼。此后，微软、小米等也成为被告，并将诉讼战场扩展到欧洲。

不仅如此，英特尔也改变了过去主要以实施人为主的身份，转身变为专利权人，在2023年底加入了汽车专利池Avanci，开始向汽车厂商收取专利费。

实际上，一些中国企业也从英特尔购买过专利。

像小米在2016年从英特尔手中购买过300多族专利，同年，阿里巴巴从英特尔购买过7族专利；2019年OPPO也从英特尔购买过50多族专利。

而发生在中国芯片重镇上海的芯片企业之间的诉讼战中，也出现过英特尔的标准必要专利。展讯通信使用了一件从英特尔转让过来的802.11标准必要专利起诉了翱捷科技。

相比于从专利许可上能够些许赚回一些钱相比，英特尔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坐在专利诉讼的被告席上，经常被专利权人索取巨额侵权赔偿。

最典型的莫过于近年来与VLSI之间的专利诉讼纠纷，曾被累积要求赔偿上百亿美元。

即使是面对中国专利权人，英特尔也曾付出了上亿元的代价。

2018年2月，中科院微电子所向北京高级人民法院起诉英特尔中国，戴尔公司和京东公司，指控英特尔的CPU处理器侵犯其中国专利CN102956457（简称“457”专利），并要求索赔至少2亿元人民币。

此后，英特尔一直在中国和美国不断无效微电子所的专利。最终在2022年7月，双方达成和解，英特尔向中科院支付许可费。

从英特尔的发展，可以清楚的看到，当一家企业因为垄断获得了超额利润时，就会遭遇很多专利诉讼的索赔。早年间，英特尔每年都需要赔偿数量不菲的侵犯专利的赔偿，并支付大量的律师费。

但是到了企业衰败之时，英特尔的专利策略就不得不发生转变，从防守走向进攻，并希望从专利许可费中更多的获取收益。

这就是美国用英特尔这样一个鲜活的事例，再次证明了垄断和专利在市场经营和科技创新中的不同走位和基本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