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过年，我回家待了5天。

没有参加任何一场聚会，也没有见任何一个朋友。

人生有史以来，头一回。

可是，在我二十多岁的时候，我却非常乐于社交。

最开始那几年，加了几百个微信群，天天都有看不完的群信息，同学、同事、朋友、父亲这边的亲戚、母亲那边的亲戚，但凡是有一丝关系的群，我都在里面，光是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同学，都可以分成几十个群。

活跃了大概两三年，我终于还是退出了所有群，除了真正的家人群。

因为，某天我突然发现，在那些群里活跃，除了积攒了一堆表情包，几年下来，一无所获。

我最先退出的，就是这种泛泛之交，那时候，还没有波及到关系比较好的同学、朋友。

后来，就有人开始组织同学聚会，除了大学没人组织（毕竟都来自全国各地），小学的、初中的、高中的都有，我都去了。

流程都一样，先找个地方吃饭，然后再找个地方唱歌，没了。

我仔细一想——不对啊，说是同学聚会，但每个人都心怀鬼胎。

有人来参加聚会，是因为混得不好，所以想暖和暖和同学之间的感情，看看有什么机会，可以拉他一把；

有人来参加聚会，是因为他这么多年，一直都放不下当初他喜欢的某个同学；

有人来参加聚会，是因为单身多年、或者离婚了，再外面找不到，想回到当初的老同学堆里试试运气；

有人来参加聚会，是因为最近混得不错、比较得意，想在老同学之间显摆显摆，找一找存在感，尤其是那些当初学习不好的同学，现在发迹了，硬是咽不下当初上学的时候不受待见的那口气。

参加了几次，我都感觉非常无聊。

我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薄情寡义、是自己不合群、是自己有问题，但后来我仔细一想——其实很简单，同学嘛，基本上都是几年的交情。现在的同学，当初上学的时候，都是不断分班，真正那种一起读满六年、三年的，都很少。

即便是一起读满了三年，也不见得交情有多深、关系有多好。

那就无所谓了。

接下来几年，我退出的，是那些当初关系很好的朋友、同学。

有些同学，当初的关系非常好，好到有钱一起花、有事儿一起扛，你去我家、我去你家，甚至双方父母都认识了。

刚大学毕业那几年，谁手头不方便，还会互相支援——那时候觉得，像这样好的关系，应该就是一辈子的铁哥们了。

但很快，就在那么短短的几年时间里，很多同学都结婚、生子了。

结婚对于原有的关系而言，就像是往一杯果汁里加入了一杯清水。

你往一杯果汁里加入一杯清水，原来的果汁就会变得非常寡淡，寡淡到非常难喝。

就像大家都结婚了，再聚会，这个女同学刚坐下，一会儿她老公就打电话来了；那个男同学刚坐下，大家说一起喝一杯，他说一会儿他要开车、不能喝；有人提议说，今晚玩通宵，有人就会说，今天得早点回去，明天还得去丈母娘家拜年……

别说同学、朋友了，就是在我自己的家庭也一样，我家三兄弟，以前过年，可以从大年三十聊到初一早上，后来都结婚了，有时候老大不回来过年了，因为要去丈母娘家那边过；有时候刚吃完年夜饭，老二就要准备收拾行李，初二要去看他老丈人……

原有的关系，就一点一点被瓦解了。

最后，我退出的，就是家人的聚会了。

我所谓的家人，既包括一个爷爷下面的伯伯叔叔、堂兄弟姐妹；也包括一个爸爸下面的几个兄弟。

一来是大家都各自成家了，有一半的时间，要分给夫妻另一半的家庭；二来是年纪大了，各自都有压力了，吃饭聊天，很难踏实下来，总是要提起工作、提起孩子。

一场聚会，开始的时候有8个人，如果聚会时间超过三个小时，那么这8个人是不可能整整齐齐聚到最后的，总有一个人，要先走……

要说伤感吗？

有点。

毕竟以前，大家都还比较年轻的时候，在同学朋友层面，大家都还没结婚，也没什么压力，可以天天喝酒、天天到处玩，好不快活；在大家庭层面，尤其是我爷爷奶奶还在世的时候，那时候我9个堂兄弟姐妹，都还没结婚，聚会可以从初一聚到初五，天天在一起，无忧无虑，喝酒划拳，多么美妙的生活；在小家庭层面，几兄弟聚在一起，回忆各种各样的事，一起去山上烧烤、一起谋划着未来……

这一切都不会再回来了。

要说有多伤感呢？

好像也不至于，毕竟，这就是人生的历程，随着年纪的增长、角色的变化，有些东西，总要淡化、总要消失。

我不再去想“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也不再去想“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既然那杯加了水的果汁，味道变淡了，那么，不喝也罢。

我不纠结、不伤感，我给这样的自己，打100分。

作者|李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