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人在纷繁喧闹的生活背后,去思考关注一个两地分居的军嫂的苦楚、无奈和心酸。只有真正的军人清楚,在物欲横流的年代,爱情的存在总显得苍白无力。甚至有人公开要求军人不需要相濡以沫,而相忘与江湖。
当参谋的最后一年,我被上级指派到另一个边防团去代职。这个边防团与我所在的边防团有着很大的区别,区别在于一个是草原界河,一个便是大漠戈壁。这次代职的团队就生存在大漠戈壁上,一直被誉为“生命禁区”。这里也是我一个同学牺牲的地方。
经历几天几夜的奔波,终于到达这个边防团的团部。报到那天,风依旧不停地吹,真的印证了“一年一场风,从春吹到冬”的写真。
真没想到,那天的报到竟然洗涤了我的心灵,让我至今远离边防的心永无宁静。
我报到的时候,团里正在为一个边防军医和他的妻子召开追悼会,哀乐声中,绿色的松柏丛中,静静地卧着一对青年男女。从白花和丝幔围着的遗像可以看出,男的生前是一个英俊逼人的后生,女的柔情靓丽,哀怨中夹杂着浅浅的情愁。
我悄悄走进悼念的队伍,流着泪行着端庄的注目礼,心里祈祷逝者的永久平安。但更多地接受了军人爱情的感动。
军医结婚整整2年,军医妻子前不久是第一次来到这“生命禁区”、“死亡之海”来看望自己丈夫的。
丈夫所在的连队离团部最远,200多公里的行程,还需穿越一个知名大沙漠的一角,而这个“穿沙之旅”曾先后夺过军报一名记者和我一位同学的生命。
军医妻子在短暂的来队后要返回团部,然后从团部返回很远的火车站,才能踏上回家的路。在请示后,连队便派车送军医妻子,同行的有军医和连队司机。于是,车子在沙尘暴中出发了。
风沙依旧,分不清来时的路。
车子在沙砾的击打中和高低起伏的穿沙路上如同酗酒的醉汉,蹒跚、颠簸、不安的行走,车上的人五脏六腑几乎被颠抬到嗓子眼里。
车行至大沙漠中,突然车子犹如生病的老者,趴窝在远离团部近100公里的途中。更可气地是无论怎么发动,车子就是无法启动,而此时,天渐渐黑了下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无法与外界联系和沟通。
司机只好与军医商量,要求自己步行前去寻找救援。军医认同了司机的做法,眼望着司机消失在茫茫的地平线。
军医与妻子坐在车里,亲自疲惫地将头埋在军医怀里,耐心地等待着。
时间飞速流逝。天彻底黑了下来。静静的沙野唯独有风沙的肆虐不止,低垂的夜幕仿佛黑色的斗篷扣在人头上,使人窒息,且心情沉重。
风突兀地大了起来,伴随着沙砾漫天飞扬,军医好像嗅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浓重的土气预示着大沙暴的来临。
军医感到一味地等待可能预示着危险地到来,他用手拢了拢妻子的秀发,轻轻推了推爱妻的头,真的不忍心打碎妻子的梦境,或许她的心早已飞离边防回到都市华灯璀璨的夜景。
风沙更大,沙砾更粗,击打更有力,军医感到整个车身都在剧烈的摇晃。
必须离开这里,寻找可以躲避大沙暴的地方。不得已,他只好推醒正在酣睡的妻子。
两人匆忙逃离车子,在夜黑里寻找着可以躲避沙暴的巨大沙丘。
手拉着手,在无人的暗夜里,军医和爱人向沙漠腹地奔跑而去。
寻到沙丘的时候,大沙暴没有任何商量地一泻千里侵吞而来。军医搂着妻子趴在沙丘的背风处,随即被整个沙浪吞噬地无影无踪。
干渴,渴得要命,军医抖掉两人身上的沙石,妻子眼睛在暗夜里泛着微光,低沉的声音说:“我想喝水”。
此时,沙暴并没有结束。军医在暗夜中摸索车子的所在位置,而车子已经被狂风吹得不知去向。寻找水源的愿望被无情的击碎。妻子这点奢望变得是如此的令人伤心。
仍然没有司机的消息。
回到妻子的身旁,妻子依然趴在巨大的沙丘下,蜷曲的身子显得可怜依依。
“我要水。”妻子似乎哀求地说道。
军医抚摸着妻子干裂的嘴唇,低下头伏在妻子的耳边说:“车子已经不见啦,会有水的”。
不能坐以待毙。军医决定背着妻子冒着沙暴寻找水源。
在漆黑的夜里,军医背负着妻子像茫茫大海里的一叶扁舟。
4个小时过去了,没任何发现,此时筋疲力尽的军医不得不停了下来,他感到嗓子被熊熊的烈火燃烧着,冒出一股股浓烟,而这种煎熬是自己变得浑身软弱无力。
轰然倒下的不仅仅是军医高大的躯体,伴随着还有妻子趴在身上的哭泣。
本来能够坚持的军医,因为背负妻子在沙暴里漫无目的寻找水源而消耗了大量的体力,而这种际遇纵然是一名军医也无能为力。
无援无助,没有水源,满嘴水泡已经验证了生命的走向。
军医的声音渐渐变得弱小起来,死亡无遮挡地一步一步来临。
妻子变得异常恐惧,她将泪水滴再丈夫的口腔里,撕心裂肺地哭喊,随即又将自己的乳头塞进丈夫的嘴里,她奢想将丈夫年轻的生命无限制地延长。
大沙暴的夜异常的漫长,漫长如草尖直刺灵魂的天空。
黎明的时候,沙暴消失了。整个世界一片狼藉。
接近中午的时候,司机带人终于在沙漠腹地一个没有名字的巨大沙丘下,找到唯一露在沙石之上的军医妻子的裙角。官兵们含着泪,轻轻地挖,挖出的却是两具苍白的遗体。
军医嘴含妻子的乳头,两人静静地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