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是强大的大一统封建大帝国。东汉时期存在大规模的人口迁徙，主要是汉族的迁徙。这个迁徙，并不是汉人的全面扩张，而是汉人在西北方向收缩，在东南方向扩张。这种运动规律的出现，与当时的战争有关。

西北方向的收缩，与贯穿整个公元2世纪的羌胡叛乱以及鲜卑入侵有关。虽然东汉拿出九牛二虎之力将这些叛乱全部镇压下去，可东汉也焦头烂额，西北局势糜烂，边境多个郡县一度被迫内迁，大量人口撤离。

马踏飞燕，东汉文物

东南方向的扩张，则是因为人口持续增长，中原地窄人稠，大量人口向中南、西南地区迁徙，并抢夺一切适宜农耕与定居的土地，占有一切具有战略价值的矿产资源。因此，南下的汉人与南方土著的矛盾，不可避免的尖锐起来。

中南地区土著统称南蛮，西南地区土著统称西南夷。整个东汉，南蛮与西南夷的叛乱，此起彼伏。特别是南蛮，他们在湖南，不停的反抗和叛乱，仿佛“兽人永不为奴”。

相比而言，在西汉时期，南蛮的叛乱几乎是闻所未闻的，《后汉书》也承认，西汉时期，南蛮“虽时为寇盗，而不足为郡国患”。究其原因，西汉时期，进入湖南的汉人不多，长沙是“卑湿贫国”。甚至于长沙定王的后人舂陵侯，还因为长沙生存条件过于恶劣，举家迁到湖北，东汉皇室就出自舂陵侯一脉。西汉对南蛮的要求也不高，只要求各部落首领每年进贡二丈布。

贾谊，在汉文帝时曾任长沙王太傅，认为长沙卑湿，影响自己寿命

反观东汉，包括长沙在内的荆州地区已经很富裕繁华了，汉人很多，南蛮被挤压到丘陵与山地中，矛盾在所难免。比如，汉顺帝永和元年，东汉觉得南蛮已经同化的差不多了，武陵太守要求南蛮交税，按照汉人标准执行，引发一波叛乱。东汉与南蛮，从光武帝时期一直打到黄巾起义之后。

南蛮入侵

南蛮最大规模的一次叛乱是什么时候呢？是在汉桓帝延熹五年到八年。

这次叛乱，与之前相比，有几处不同。第一，规模大，波及范围广，南郡、长沙、武陵、桂阳、零陵、南海、苍梧、交趾等七个郡遭受战火，波及今日湖南全境，湖北、广西、广东、越南部分地区。第二，这次叛乱参与主体众多，除了南蛮，还有汉人，包括农民和士兵，所以《后汉书》说他们是“盗贼及蛮夷”，盗贼的作用比蛮夷更大。可见，东汉的统治出了严重问题，水深火热、民不聊生了。

未尝不叹息痛恨于桓灵也

这次叛乱的前戏在延熹三年就陆续开始了，延熹五年，叛乱升级。夏天，长沙贼和零陵贼率先发难，合计七八千人，四处流窜，杀人放火。注意，主要成分是贼，不是蛮，就是汉人流寇。他们南下进攻苍梧，就是广西，交趾刺史侯辅、苍梧太守甘定望风而逃，贼寇攻陷苍梧，还抢了虎符。朝廷派御史中丞盛修督战，募兵讨贼，但不能克。

不久，叛乱扩大。江西艾县的六百多人，前来应募讨贼，结果遭遇恶意欠薪，一怒之下反了，火烧长沙，攻陷益阳，杀了益阳县令，并迅速发展到万人以上。盛修把局面弄成这样，就被罢免了。

朝廷又派谒者马睦前来督战，这次不募兵了，而是启用荆州地方军，由荆州刺史刘度指挥。结果，荆州兵一触即溃，马睦和刘度抱头鼠窜。

发现汉军如此不堪，南蛮也加入进来。零陵蛮反叛，攻打长沙，武陵蛮反叛，攻打江陵。

江陵的局面迅速崩溃，南郡太守李肃拔腿就跑。主簿胡爽见义勇为，拦住不让李肃走，强烈要求他坚守，李肃不听，手刃胡爽，纵马逃跑。

武陵山区示意图，南蛮就被赶到这种地方生存

这时，东汉高层急眼了，决定派两个厉害角色出马。江陵方面，任命冯绲为车骑将军，统兵十万讨伐武陵蛮，长沙方面，任命度尚为荆州刺史，主持湖南局面。在给冯绲的诏书中，汉桓帝承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给予冯绲充分的授权。

冯绲面临的最大难题，就是财政困难，军费不足，朝廷被迫削减各级公务员工资，又跟王侯贵族借钱，才凑够经费，但执政的宦官意见很大。冯绲没办法，只能力求速战速决控制经费。于是，冯绲迅速进击武陵蛮，一个月内，电光火石之间，重创武陵蛮，斩首四千多，受降十几万，解除江陵之难，凯旋而归。

汉桓帝大喜过望，赏赐冯绲一个亿。但冯绲知道，这样的打法虽然省钱，可是不负责任，既没有根除武陵蛮的隐患，也没有进一步平定湖南，而且于个人而言，他还得罪了宦官，所以他固辞不受，请求离休。

果不其然，延熹六年七月，武陵蛮再度反叛，攻打武陵郡；而且，湖南桂阳贼也发难，为首的包括李研、卜阳、潘鸿，都是惯匪，围攻桂阳郡，太守廖析望风而逃。冯绲被免职。但武陵蛮这波叛乱很快被武陵太守陈奉剿灭。

曾记否，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

另一路，湖南方面，度尚打的也很好。度尚身先士卒，文武并用，招募蛮夷，明赏设购，分化瓦解，经过系列作战，大破长沙贼、零陵贼、桂阳贼，历时三年，到延熹七年，湖南各路盗贼与蛮夷，被悉数剿灭，而且度尚一度攻入广东南海郡，歼灭南逃的桂阳贼。度尚加封右乡侯，凯旋回京。

但延熹八年五月，桂阳贼余孽胡兰再度叛乱，荆州兵朱盖所部，因为欠薪问题，也叛变了，众至数万。他们围攻桂阳郡，太守任胤望风而逃，又转寇零陵郡，太守陈球坚守拒之。

度尚被任命为中郎将，率领河北兵及乌桓雇佣兵，合计两万六千人，再度南征，与长沙太守抗徐率领的湖南兵共同在零陵大破叛军，斩首三千五百级，包括胡兰与朱盖。

桂阳贼余孽逃奔广西苍梧郡，苍梧太守张叙被俘。但交趾刺史张磐坚决抗击，剿灭了叛军。

东汉荆州，湖南及周边有四郡，长沙、武陵、零陵、桂阳

东汉交趾，苍梧郡与南海郡也被南蛮叛乱波及

从延熹五年到八年的这次南蛮叛乱最终平定。但东汉统治已危如累卵。好几位太守，表现很差，汉桓帝进行了严肃处理，南郡太守李肃、桂阳太守任胤、苍梧太守张叙都是死刑，谒者马睦、荆州刺史刘度死缓。

21年后，汉灵帝中平三年及四年，武陵蛮和长沙贼、桂阳贼、零陵贼，又叛乱了，但规模没有这么大，很快被州郡讨平。长沙太守孙坚，就是孙权的父亲，剿灭了长沙贼区星、零陵贼观鹄和周朝、桂阳贼郭石，三郡肃然。

［参考文献］

（1）《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

（2）《后汉书·孝桓帝纪》

（3）《后汉书·孝灵帝纪》

（4）《后汉书·张法滕冯度杨列传》

（5）《后汉书·张王种陈列传》

（6）《后汉书》章怀太子李贤注

（7）《后汉书·光武帝纪》

（8）《汉书·景十三王传》

（9）《史记·屈原贾生列传》

（10）《三国志·吴书·孙破虏讨逆传》

（11）谭其骧《中国历史地图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