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回坐镇武昌王敦遥控朝廷回天无力司马睿郁郁而终

正史趣闻说 2023-12-03 09:31:08
1、止步猪口甘卓中途再变卦 入主建康王敦杀周顗戴渊 先前王敦还没攻打建康的时候,始终密切关注梁州刺史甘卓的动向,一直在等参军乐道融回来向自己汇报情况,却怎么也等不来。王敦根本没想到乐道融竟然背叛了自己,还成功说服甘卓发兵攻打自己的老巢武昌。 当甘卓派往建康的使者,参军司马赞和孙双两人带着甘卓的亲笔信赶到建康的时候,碰巧正赶上征西将军戴渊也从驻地合肥到了建康。戴渊听说甘卓要攻打武昌,非常兴奋,亲自带着司马赞和孙双两人进宫向司马睿道喜,司马睿自然也是欣喜万分。 所以,后来司马睿排兵布阵,重新任命职位的时候,也不忘改任甘卓为镇南大将军、侍中、都督荆、梁二州诸军事,让甘卓代替王敦掌管荆州的军事。 于是,集万千期望于一身的甘卓,在几经犹豫之后终于集结兵马,并且自己亲自带队从襄阳出发,沿汉水由水路浩浩荡荡地杀向武昌。 注意,这里再说明一下,此处的武昌是武昌郡,治所设在武昌城,武昌城位于今湖北省鄂州市境内,不是现在的武汉市武昌区。 甘卓出兵的消息震动了武昌,留守武昌的王廙大为震恐。因为甘卓军事能力还不错,守军都谣传武昌十有八九守不住,于是人人自危,随时准备逃跑。“武昌大惊,传卓军至,人皆奔散”(《晋书.列传第四十.甘卓传》)。 甘卓的举动无疑也吓坏了王敦,以致王敦的水军在长江上停留数日,不敢攻打建康。王敦不甘心,为了避免武昌被攻,急忙派人找到了甘卓的侄子甘昂,让甘昂快马加鞭赶回荆州,带话给甘卓:“将军现在出兵也是出于臣子的忠节,我能理解,所以并不责怪将军。而我这次出兵也是迫于无奈,是为了我们王家的未来,别无他法,不得不如此,所以也希望将军能够理解。希望将军能尽快撤军返回襄阳,我和将军仍旧和好如初”。王敦刻意放低了身段,言语间也非常诚恳。 史书称甘卓为人“虽怀义正,而性不果毅,且年老多疑,计虑犹豫”(《晋书.列传第四十.甘卓传》),说甘卓虽然心怀正义,忠于朝廷,但性格一直优柔寡断,做事不坚决,现在年纪大了更是如此,疑神疑鬼,做什么事都拿不定主意。 这说的没错,之前甘卓在是否出兵的问题上反反复复犹豫不决时就已经将这个性格特点暴露无遗。 现在王敦又派使者来,而且花了心思,还专门找了甘卓的亲侄子,态度又这么诚恳,结果一下又把甘卓给难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甘卓想继续进军攻打武昌,又想先赶往临湘给湘州刺史司马承解围,又想王敦已经兵临建康,会很快攻下建康城,自己即便拿下武昌也没有意义,根本来不及去救建康。 那到底该怎么办呢?想来想去,甘卓也想不出下一步到底该怎么走。此时,甘卓的军队刚好抵达猪口(具体位置不明),于是甘卓索性下令在猪口就地驻扎,等想明白了再继续下一步行动。 结果,甘卓一直也没想明白,然后就一直停留在猪口,前后长达数旬。一旬是十天,数旬就是数十天。 兵贵神速。就在甘卓犹豫的这几十天里,王敦顺利拿下了建康城,晋元帝司马睿由半傀儡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全傀儡。 毫无疑问,拿下建康后的王敦,首先要做的就是大清洗,清洗掉一切反对自己的人。 司马睿的三大心腹,刘隗北逃投奔了石勒,刁协东逃路上被部下所杀,戴渊原本驻防大桁(即朱雀桥),石头城陷落后被司马睿改调去攻打石头城,失败后又撤回建康城内,陪着司马睿一起亲眼目睹了整个建康城如何落入王敦手中。因为王敦起兵时打出的口号是诛杀刘隗和刁协,并没有点名要杀戴渊,所以戴渊也就没想着逃跑。 王敦拿下石头城后就一直住在石头城里,司马睿派人把逃到各处的文武百官重新集合起来,让他们都前往石头城去朝拜王敦,其中就包括戴渊。 当这些文武百官在石头城里一起弯腰向王敦下拜时,王敦一眼就从人群中扫到了戴渊,然后特意把戴渊叫到跟前,问道:“前日你我交战时,你是否用了全力?还是有所保留?” 戴渊一直担任军职,本就是司马睿培养起来专门对付王敦的,但实际戴渊能力平平,在率军攻打石头城时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表现,所以王敦不大相信戴渊使出了全力。 戴渊当然知道自己身为司马睿心腹,在王敦心中处于何种地位,这次虽然被王敦单独问话,却神态自若,没有任何歉疚,也没有任何胆怯,坦然答道:“我怎么可能还会有所保留,就这我还嫌自己能力有限,力量不足呢。” 王敦接着又问:“那么在你看来,我这次起兵,天下人会如何看我?”。 戴渊仍旧从容不迫:“如果只看到你起兵,当然会认为您是叛贼逆臣。但如果了解您的为人,可能会认为您是出于忠心“。“见形者谓之逆,体诚者谓之忠”(《晋书.列传第三十九.戴若思传》)。 王敦哈哈大笑:“你还真会说话啊!”。 和戴渊说完话后,王敦转头又看到了周顗,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于是便走到周顗身边,厉声质问道:“伯仁,你这次可对不住我啊!” 王敦为何会突然冒出这句?史书也没交待,具体咱不清楚,只能大致推测。 周顗比王敦小三岁,两人是老相识,那时两人都还年轻,也都是当时的名士,而且周顗的名声比王敦还要大。所以,尽管王敦年长,但每次见周顗的时候,总会莫名奇妙的紧张,脸红发热,即便在寒冷的冬天,王敦见周顗时也照样会脸红的发烫,只能用手当扇子,不停的扇脸降温。“每见顗辄面热,虽复冬月,扇面手不得休”(《晋书.列传第三十九.周顗传》)。 周顗和包括琅琊王氏在内的名士们关系其实一直都很好,这些名士早年都混迹于洛阳上层,互相都很熟悉,包括戴渊也是。前面说过,戴渊在东吴灭亡后不久就被陆机推荐前往洛阳为官,当时戴渊在江南的名气已经非常大了,到了京城后就慕名去拜访周顗,本想和周顗一起畅谈人生,结果见到周顗后却变成了始终都是周顗一人侃侃而谈,戴渊则正寝危坐,洗耳恭听,没敢插一句话。可见周顗当时确实很有实力,也难怪会让王敦紧张冒汗。 周顗和王导的关系也很好,甚至说很亲近。 周顗爱喝酒,经常拉着王导一起喝。有一次喝完酒,两人喝的都比较多,王导顺势就躺在周顗怀里,头枕在周顗的腿上,然后就这么说着话。说着说着,王导一眼瞥见周顗的大肚子,就指着周顗的肚子问:“你说你这肚子里都装的什么?”。周顗答道:“里面空洞无物,啥都没有,但却足以装得下数百个像你这样的人”,说完哈哈一笑。王导也跟着乐起来,一点不生气。 还有一次,周顗喝完酒后就咿咿呀呀的唱起歌来,估计也是五音不全,很有个性的那种。王导就开玩笑说:“你这是想学嵇康和阮籍吗?”。嵇康和阮籍都是竹林七贤,都喜欢一边喝酒一边唱歌,但两人都堪称是音乐家,嵇康尤善弹奏《广陵散》。周顗擅长文学,但在音乐上并没有造诣,所以王导才会故意这么说,是要拿周顗开涮。 周顗当然不会生气,也开玩笑说:“我怎么敢守着明公不学,偏要舍近求远去学嵇康、阮籍呢?”,说得王导也乐了起来。 南下建康之后,最开始这些名士们都延续君子之交,大家一直也都相安无事。可后来王敦王导逐渐大权在握,开始培植党羽,司马睿心有不甘,也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于是,这些名士们逐渐被迫站队,变得面和心不合,以前的融洽就成了过眼云烟。 周顗虽然并没有被司马睿列为心腹,加入到正面对抗王敦的队伍里,但却和其他几个大臣,庾亮、郗鉴、温峤,当然还有陶侃,这些人都忠于晋室,心怀朝廷,以大局为重,并没有唯王敦马首是瞻。这次王敦兵临城下,周顗始终站在司马睿的一边,还临危受命,接替戴渊担任护军将军,率军攻打王敦,试图收回石头城。 王敦觉得自己以前和周顗关系一直不错,掌权后对周顗也不错,可关键时刻周顗却坚定地站在司马睿一边,还亲自带兵攻打自己,尤其事后听王导说,周顗在琅琊王氏面临大难时竟然无动于衷,见死不救,更是对周顗痛恨不已。 王敦这次举兵,最担心的就是身在建康的这些琅琊王氏子弟,这次在石头城里第一次见到王导时就曾责备王导:“当初不听我的话,这次如何?差点让我们王家灭族”。 原来,当初得知晋愍帝司马邺投降刘曜,长安城陷落之时,群臣劝司马睿称帝,当时王敦就觉得司马睿对自己已经有所提防,担心日后难以控制,于是就找王导,商议换掉司马睿,改立其他更好控制的司马宗室,结果被王导断然否决。 王敦对琅琊王氏这次差点灭门耿耿于怀,自然也对无动于衷、没有施以援手的周顗大为不满。 此时面对王敦的指责,周顗又是如何回答的呢? 只见周顗从容不迫:“公这次举兵犯上,下官亲率朝廷六军抵抗,却未能守住建康,使王师遭遇败绩,这就是我对不住公的地方!” 王敦一直对周顗有种说不出的敬畏,周顗又回答地义正辞严,王敦竟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对答,愣了一会后转身离去。 王敦拿下建康后一直都住在石头城里,没有进入建康城,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动作,这反而让司马睿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王敦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司马睿疑惑了好几天,最后忍不住把周顗叫进宫里,问:“大将军拿下石头城已经好几天了,却一直未进皇宫,东西二宫至今安然无恙,其他诸位大臣也都平安无事。以卿之见,这次大将军真的只是为了杀刁协和刘隗?真的能像众人所期望的那样匡扶社稷吗?” 东宫指太子司马绍,西宫就是司马睿自己,东西二宫无恙就是说皇帝和太子都没受到威胁,安全得让人有些不安。 周顗却忧心忡忡,远没有司马睿这么乐观,不无担心地说:“东西二宫目前看确实如陛下所说,一切正常。但是臣等结局究竟如何,现在还不好说,恐怕没那么乐观。” 咱们作为后世人,仅凭史书上一些极为简略的史料文字,很难体会和理解当时这些历史人物之间微妙的关系,这些人都是当时的知名人物,既是交往多年的老熟人,老同事,互相非常了解,同时又是政治对手,钩心斗角,关系微妙且复杂。如果没有相应的文字记录,交待具体的历史背景,我们就无法准确的揣摩王敦和周顗这两个人物的内心世界,也就难以理解王敦究竟为何一定要杀周顗。但无论如何,作为当事人的周顗却能明显得感觉到自己身处危险之中,而且凶多吉少。 不止是周顗,就连周顗的部下都能感觉到。 周顗的长史郝嘏等人感觉气氛不对,劝周顗尽快离开建康,哪怕随便找个地方暂时隐居起来,避避风头再说。可周顗却不愿意:“如今朝廷正处于危难之际,我身为朝廷重臣,怎么能置朝廷丧乱于不顾,为了苟活性命而避难乡野之间?再说,若真有难,逃到乡野又岂能躲过去?难不成让我外投胡人?” 事实正如周顗、郝嘏等人预感的那样,这几天来,王敦确实一直在思考如何处理周顗和戴渊两人。 王敦的参军吕猗早前在尚书台做郎官,当时的顶头上司正是尚书戴渊。吕猗身为郎官,虽然文笔很好,但生性奸诈,喜好谄媚,令戴渊非常讨厌,吕猗在尚书台期间自然就一直郁郁不得志。 这次拿下建康后,吕猗就建议王敦:“周顗、戴渊二人名声太大,在群臣中很有威望,和明公说话时不像其他大臣那样谦卑、畏惧,这非常影响明公的声威。如果不及时除掉此二人,就怕以后会成为明公大患”。 王敦当然也想杀周顗和戴渊,但二人毕竟不像刁协和刘隗那样不得人心杀了也就杀了,周顗和戴渊在朝廷里的声望实在太大,这让王敦很忌惮,不敢轻易下手。 是杀是留,王敦思来想去也拿不定主意,于是决定听听王导的建议。 王敦问王导:“以周顗、戴渊二人的声望,是不是应该让他俩位列三司?” 。三司即三公,三公在各朝代所指职位并不一样,魏晋时期指太尉、司马、司空。 王导只是听着,默不作声。 见王导没说话,王敦接着又问:“恩!就算不位列三司,那是不是也应该做个仆射?” 王导还是没说话。 王敦见状,最后索性就说:“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就只能杀了!” 王导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就像当初在宫门外罚站时遇见的周顗一样。 既然不说话,那就是默许。王敦就是这么认为的。 于是,王敦立即命下属邓岳、缪坦带兵将周顗和戴渊二人收捕入狱,很快就押往石头城外处斩。 押送的队伍路过太庙时,周顗冲着太庙大喊:“贼臣王敦倾覆社稷,枉杀忠臣,凌虐天下,先帝若是有灵,就赶紧处死逆贼王敦,不要让他再祸乱天下,倾覆王室……” 周顗还想继续说下去,边上负责押送的士兵立即举起长戟朝着周顗的嘴巴狠狠刺去,周顗的嘴部立刻被扎出了一个血窟窿,再也说不出话来。鲜血从血窟窿里呼呼地往外冒,顺着脖子一直流到了脚后跟。周顗咬紧牙根,强忍剧痛,始终面色自若,神情怡然,道路两旁的百姓见后莫不流泪。“收人以戟伤其口,血流至踵,颜色不变,容止自若,观者皆为流涕”(《晋书.列传第三十九.周顗传》)。 周顗和戴渊两人最终被拉到石头城南门外一块巨石上斩首,具体日期不祥。不过王敦是在公元322年三月攻下的石头城,控制建康后不久就杀了周顗和戴渊二人,所以周顗和戴渊被杀的时间不是在三月就是在四月。 戴渊和周顗同龄,都出生于公元269年,所以两人死时都是五十三岁。 周顗被处斩后,王敦派部下缪坦抄了周顗的家,却只抄到几个放着棉絮的旧竹篓,还有五坛酒和几石粮食,仅此而已。群臣得知后,无不为周顗的清廉所叹服。 几天后,王导入宫接管中书台,在整理中书台资料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那封周顗替王导说情的表文,言辞非常恳切。 王导大惊失色,半天缓不过神来,过了会突然放声恸哭,手里举着周顗那封表文一边哭一边说:“吾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幽冥之中,负此良友”(《晋书.列传第三十九.周顗传》)。 周顗被处斩的时候,正好赶上侍中王彬正奉司马睿之命,带着慰问品前往石头城慰劳王敦的大军。王彬和王廙是亲兄弟,都是王敦的堂弟,之前曾跟随王导一起在宫门外罚站。 王彬和周顗关系一直很好,听说周顗被杀后大为震恐,顾不上慰劳王敦,立即先跑到石头城南门外的刑场,跪在周顗尸体旁大哭不已。 后来王敦见到王彬时发现王彬脸色惨白,满脸都是泪痕,便问王彬是怎么回事。王彬面无表情,冷冷地答道:“我刚才去看伯仁了,情不自禁大哭了一场”。 王敦大怒:“伯仁是自作自受,遭此刑戮天经地义,况且伯仁平常待你不过就是当普通朋友,你却为何如此悲哀痛哭?”。 王彬也急了:“伯仁是敦厚长者,也算是哥哥你的好友,在朝中虽不是那种敢犯颜直谏的人,但也从不结党营私,只顾自己。这次兄长明明已经宣布大赦天下,为何还要对伯仁处以极刑?我能不为此伤心痛哭吗?”,语气明显带有质问地意思。 王彬一直反对王敦出兵,这时越说越气,索性豁出去了:“哥哥这次以逆犯顺,残杀忠良,图谋不轨,早晚会毁了我们王家!” 这番话彻底激怒了王敦。 王敦手指着王彬大骂:“没想到你今天竟然如此狂妄,不知好歹,你以为仗着是我弟弟,我就不敢杀你吗?” 王敦当然敢杀,之前荆州刺史王澄和豫章太守王棱这两位堂弟不就是死在王敦手里吗? 好在当时王导也在场,知道王敦为人心狠手辣,吓得赶紧劝王彬给王敦下拜道歉。王彬却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当场拒绝:“我脚疼,不能下拜。再说,我有何罪?为何要道歉?” 王敦满脸怒火:“哼,那脚疼和脖子疼比起来会怎样呢?”。“脚痛孰若颈痛?”(《晋书.列传第四十六.王彬传》)。 王彬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却仍旧毫无惧色,始终不肯道歉,不过好在最终王敦并没有杀王彬。之前杀王澄和王棱,都是王敦暗中偷偷摸摸杀的,现在要当众杀家里人,王敦还下不了这个决定,毕竟要顾及王导和这帮琅琊王氏子弟。 先前正式攻打建康之前,王敦曾对长史谢鲲说过:“我进城后要让周伯仁做尚书令,让戴若思做尚书仆射”。后来王敦部下杜弘攻下了石头城,王敦带着谢鲲等人一起入城,走到城门口的时候,王敦又突然对谢鲲感叹道:“我这次进城后,就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王敦了”。 谢鲲知道王敦的意思,是说以前王敦因为辅佐司马睿成就大业,还能被人称为能臣、贤臣,那么这次出兵后必定形象逆转,会被很多人认为是叛臣、逆臣。 谢鲲便答道:“谁说一定会这样呢?如果大将军这次入城后能摒弃前嫌,抛开以往君臣之间的嫌隙,以忠心对待陛下,不就能慢慢恢复到以前的样子了吗?”。 王敦默然,不知如何答话。 收捕周顗和戴渊的那天,王敦又突然问谢鲲:“我们进城后的这段时间里,以你的了解,群臣和百姓都如何看待我们?” 谢鲲马上答道:“明公这次举兵,虽然想的是清君侧,保全晋室的江山社稷,但下面很多人却不这么看,认为明公此举不合大义,不是忠臣所为。周顗和戴渊两人在南北方拥有极高人望,如果明公今后能重用此二人,那么众人自然也会改变对明公的看法”。 身为长史,王敦的贴身近臣,谢鲲此时竟然还不知道周顗和戴渊两人已被收捕入狱,加上王彬身为琅琊王氏子弟,事前也毫不知情,可见王敦下令收捕周顗和戴渊并不是大张旗鼓公开进行。 谢鲲的回答让王敦勃然大怒:“你怎么还是这么粗鄙,不通事理,周顗和戴渊两人名不副实,我已经命人将他们缉捕下狱,正打算处斩呢。” 谢鲲大吃一惊,完全没料到竟会是这样,而且惊讶的还不止谢鲲一人,还有王敦的参军王峤。王峤在边上听到后,马上就对王敦说:“诗经上说‘济济多士,文王以宁’,为何明公却偏要随意诛杀名士?” “济济多士,文王以宁”出自《诗经.大雅》中的首篇《文王》,意思是因为人才济济,文王才得以安定天下。 王峤敢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还真是有魄力。 王彬是王敦堂弟,王敦尚且毫无顾忌说杀就要杀,而王峤出身太原王氏,是晋灭吴之战中晋军第二路总指挥王浑的族孙,和王敦毫无血缘关系,王敦又岂会顾忌? 王敦再次被激怒,当即命人将王峤拖出去斩首。边上没一个人敢出言相救,最后还是谢鲲站出来劝道:“明公正要图谋大业,应该多笼络人才,岂能随意杀人?王峤因为说了句忤逆明公的话就要被处死,这未免有些太过了”。 王敦这时也自觉有些过火,静了会,压了压情绪,这才渐渐平息下来,最后让人放了王峤,但是却把王峤由参军贬为领军长史。 好了,说到这里,我们大概也清楚了,拿下建康之后,尽管有些犹豫,尽管文武百官大都反对,但王敦终究还是用周顗和戴渊两人的鲜血祭了自己的权臣大旗。 这是建康之内,那建康之外呢?王敦还有想要杀的人吗? 2、斩草除根王敦追杀甘卓 群臣力保太子有惊无险 之前说过,在进攻建康前,王敦曾派甘卓的侄子甘昂前往荆州,企图说服甘卓放弃攻打武昌,结果导致生性犹豫的甘卓下令停止进军,就地驻扎在猪口,结果这一停就是二三十天。 就在甘卓停滞期间,王敦拿下了建康城,然后让尚书台取出驺虞幡,派使者持幡前往猪口,命甘卓撤军。 当甘卓望着使者手里的驺虞幡时,自然明白建康已被王敦拿下,后来又听使者说王敦已经杀了周顗和戴渊,又是惊恐,又是感伤,真正是百感交集。 甘卓涕泪横流,忍不住对侄子甘昂说:“如今之事正是我一直以来最为担忧的,没想到怕什么就来什么。以前每次收到朝廷里朋友寄来的书信,信中往往只会提到北方胡寇之忧,却从来不提可能会有萧墙之祸。我驻军襄阳,身处王敦的上游,这次不敢仓促发兵,就是怕危及社稷,让陛下和太子陷入危难之中。现在,如果我继续进军,直逼武昌,王敦为形势所迫,势必会劫持天子以断绝天下人的期望,打击我军锐气。与其那样,不如现在撤军返回襄阳,然后再图谋良策。” 于是,甘卓下令撤军。 都尉秦康赶紧劝甘卓:“将军要打赢王敦并不难,只需要分兵攻占彭泽(今江西九江市东北,长江边上)即可。一旦占据彭泽,王敦兵马即被一分为二,首尾不能相顾,士气必遭大挫,而后将军即可一战而胜。将军一直以忠节闻名,如果现在撤军就成了败军之将,将来如何面对天下?况且将军帐下将领各有所求,人心不一,即便将军想撤军西去,恐怕也不一定能守得住襄阳。” 乐道融听说甘卓要撤军,也极力劝阻,可此时的甘卓却像换了个人,一改进军时的犹犹豫豫,在撤军问题上却异常坚决。可怜乐道融,忧愤成疾,很快就病逝在返回襄阳的途中。 回到襄阳后的甘卓性情大变,举止失常,原本性格宽和,优柔寡断,却突然变得强势,谁的话都不听,做事坚决果断。同时又疑神疑鬼,经常自言自语,甚至出现幻觉。照镜子时说只能看到自己的身体,却看不到头,在院子散步时又说看到自己的头挂在了树上。 事出反常必有妖,主簿何无忌和家人都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劝甘卓增加守卫,小心为妙,甘卓却充耳不闻,还经常无故发火,最后还解散了一大批士卒,让这些人去屯田种粮。 结果正如都尉秦康所料,甘卓的部下、襄阳太守周虑心怀不仁,暗中投靠了王敦。王敦知道甘卓不会成为自己人,可不想给甘卓再图谋良策的机会,于是指示周虑设法除掉甘卓。 公元322年五月,周虑事先告诉甘卓,说襄阳城外一处湖中有大量的鱼,忽悠甘卓将府里卫兵大都调到城外捕鱼去了。然后周虑带着兵马突袭甘卓府邸,将甘卓刺死在寝室里。甘卓的几个儿子,包括四子、散骑侍郎甘蕃在内一同遇害。 事后,周虑派人将甘卓首级送到武昌,交给了王敦。没错,那时候的王敦已经率军返回了武昌。 两年后,公元324年王敦之乱被平息,朝廷追赠甘卓为骠骑将军,谥号为“敬”。 甘卓死后,王敦任命从事中郎周抚为南中郎将、都督沔北诸军事,代替甘卓镇守沔中地区。沔中即沔水中游地区,沔水即汉水,也就是今天的汉江,长江最大的支流,流经襄阳城。沔中即指襄阳一带。 周抚就是陶侃的亲家、原梁州刺史周访的嫡长子,也是王敦的亲信。公元320年周访在襄阳病逝后,周抚承袭了周访的寻阳县侯爵位,并担任鹰扬将军、武昌太守。在武昌期间,周抚被王敦看中,召入大将军府里担任从事中郎,慢慢成了王敦最信任的部下之一。可怜周访在世时对朝廷忠心耿耿,是王敦举兵的最大顾虑之一,结果儿子周抚反倒成了王敦的心腹爪牙。 甘卓从猪口撤军的时候,湘州刺史司马承还在艰难的保卫着临湘城。 早在年初正月,甘卓决定攻打武昌时,就曾派参军虞冲与司马承的使者邓骞一起返回湘州,鼓励司马承坚守城池,待大军逼近武昌时,敌军自然就会撤出湘州退保武昌。结果没想到甘卓中途在猪口停滞了数十天,最终不但没有继续进军,反而又折回襄阳。 可怜湘州城里的司马承一直蒙在鼓里,还在痴痴等待,苦苦坚守。 期间,司马承曾派从事中郎周崎趁夜离开城池,前往其它地方寻求救兵,结果途中不幸被魏乂的巡逻兵抓住。之后,魏乂命人将周崎带到临湘城下,让周崎冲城头喊话,就说建康已经被大将军拿下,甘卓已经撤回襄阳,不要再指望援军了,赶紧出城投降。 结果周崎到了城下之后,却冲城头大喊:“援兵很快就到,诸位一定要努力坚守”。当然,周崎的下场显而易见,刚一说完便被魏乂一刀砍死。 类似情节我们已见识过多次,但每次读到时仍然不由的钦佩周崎这样的人。无论什么时候,总会有这样的英雄,明知必死无疑,但仍然义无反顾! 司马承苦苦坚守了一百多天,一直坚持到四月,王敦都已经从石头城返回了武昌。可怜司马承最终没有等来援军,更没有等来魏乂主动撤军,却等来了王敦的书信,是让建康台城官员写的,盖了公章,说建康早被拿下,让司马承赶紧出城投降。 魏乂让人把书信绑在箭上射入城内,司马承和城中守军这才知道城外真相,然后“莫不怅惋”(《晋书.列传第七.司马承传》),无不扼腕叹息。 这一声叹息之后,早已筋疲力尽靠最后一口气撑着的守城将士也就失去了最后的心理屏障。不久临湘城便被魏乂攻破,衡阳太守刘翼战死,司马承等人全部被俘,司马承的长史虞悝因弟弟虞望杀了湘东太守郑澹而受牵连,被魏乂点名处斩。 随后,魏乂用槛车将司马承以及舂陵令易雄押往武昌。 易雄,字兴长,长沙郡浏阳县人,也就是今天湖南省长沙浏阳市。当初司马承号召湘州各地出兵攻打王敦时,易雄第一个响应,并在舂陵县(今湖南永州市宁远县一带)招募了一千多士兵赶往临湘支援司马承,司马承对外发布的讨伐王敦的檄文也是出自易雄之手。 司马承众多下属逃的逃,散的散,不见踪影,唯有主簿桓雄、西曹书佐韩阶、从事中郎武延三人换上童仆的衣服,跟在槛车左右寸步不离。魏乂见桓雄身材高大魁梧,举止不像童仆,担心生出意外,于是又把桓雄也杀了。 可是,王敦并不想见到司马承,因为见不见的也没什么意义,这种人也不可能跟着自己。于是,王敦授意新任荆州刺史王廙派人在途中将司马承杀害,尸体由韩阶和武延两人运回建康安葬。 像周顗、戴渊、甘卓,还有司马承这些被王敦杀害的人,在王敦掌权期间就等于是罪犯被赐死,死就死了,死后不可能有任何荣誉,只能等到王敦倒台后由新一届政府平反后再追赠荣誉。司马承后来被晋明帝司马绍追赠为车骑将军,谥号为“愍”。 舂陵令易雄被押到武昌后,王敦命人把当初易雄草拟的檄文拿了出来,质问易雄为何要反他。易雄早已看淡生死,坦然说到:“没错,这确实是我所写,只可惜我易雄位卑力弱,没有能力拯救国家于危难之中。如今虽有一死,也无怨无悔”。 没想到王敦听完却一反常态,丝毫不生气,反倒赞美易雄是忠贞之士,最后竟下令把易雄放了。 很多人来给易雄祝贺,可易雄却苦笑:“你们真以为我能活着?”,众人惊诧不已。 果不其然,几天后易雄就被王敦派人秘密杀害。王敦总是喜欢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 易雄被杀的消息传到老家浏阳后,妻子潘氏悲痛欲绝,随后带着全家老小投河自尽。易雄遗体被运回浏阳后,与妻子潘氏合葬在浏阳市枨冲镇嘉园村将军洞,至今仍在。 易雄后来被晋明帝追赠为忠靖将军,故居被改建为忠愍祠,供春秋两季祭祀。易雄在浏阳一代很有名,其忠义不畏死的精神在后来被广为传扬,明太祖朱元璋、清朝雍正和乾隆都曾专门下诏,或是追赠易雄,或是让当地政府修缮忠愍祠并举行祭祀活动。 另外,虽然中华易姓家族的起源最早可以追溯到战国时期中山国的上大夫易恺,但从易恺一直到易雄,中间数百年间并没有留下族谱,世系无法追溯。而从易雄之后,中华易氏则有完整的谱系可循。 也就是说,易雄是中国目前所有姓易的人都能追溯到的祖先,包括厦门大学教授易中天,据称是易雄第五十三代孙。 对了,前面提到王敦已经回到了武昌,这就怪了,王敦拿下建康后为何不留在建康看着司马睿,偏要返回老巢武昌呢? 接着说王敦。 王敦拿下建康后头等大事就是杀周顗和戴渊,这当然是为了扫除异己,以便能踏踏实实的成为司马睿的独家代理人,执掌东晋大权。但是要想踏实掌权,仅仅只杀周顗和戴渊还不够,所以后来又杀了甘卓和司马承,不过,这还不够。 王敦一度想废掉甚至除掉太子司马绍。 司马绍,字道畿,出生于公元299年,是晋元帝司马睿的庶长子。 司马睿正妻叫虞孟母,是司马睿为琅琊王时所娶,可惜虞孟母没有子嗣,并且早在公元312年时就已病逝。司马睿称帝后追尊虞孟母为敬皇后。 司马绍的母亲是荀氏,原为司马睿琅琊王府里的一个侍女,地位卑贱,因为貌美被司马睿临幸,后来相继生下了司马绍和司马裒(音póu)。司马裒比司马睿小一岁,已于公元317年早逝。 荀氏虽然为司马睿生下了两个儿子,立下如此大的功劳,却因身份卑贱而没有给自己带来多少好处,身份没有任何改变,甚至连小妾都不是。相反,荀氏反倒因此遭到王妃虞孟母的嫉妒,时常被无故刁难。满肚子委屈的荀氏因而心怀怨恨,经常在背后说虞孟母的坏话,久而久之引起司马睿的反感,渐渐失宠,最终被司马睿赶出了琅琊王府。离开王府后不久,荀氏就嫁给了一户姓马的普通百姓人家。 后来,其实也就是王敦拿下建康的这年,即322年年底,司马睿忧郁成疾不治而亡,司马绍继位后尊荀氏为建安君,并在建康城内另修了一座宅院供荀氏居住。 荀氏是燕国人,也就是现在的北京市区,燕国是西晋初期燕王的封地,八王之乱时期燕国被废,改为燕郡。出生于燕国的荀氏很可能是鲜卑人,或者有鲜卑血统,所以司马绍的头发是黄的,而且肤色很白,王敦就曾称司马绍为“黄须鲜卑奴”。 荀氏虽然地位卑贱,但为司马睿生下的两个儿子却都相当不错,司马绍聪慧敏捷,司马裒成熟稳重。公元317年司马睿称晋王时,曾经想立次子司马裒为世子,跟王导商量的时候被王导劝止,最终仍以立嫡立长为原则册立司马绍为世子,司马裒则被封为琅琊王,不过就在当年十月,司马裒即因病去世。 司马绍的聪明是有史为证的。 在司马绍只有几岁的时候,那时司马睿还没到江南。有一天司马睿把司马绍放在膝前玩耍,正好碰到有人从长安过来,前来拜见司马睿。接待完来人后,司马睿顺口就问司马绍:“你觉得长安城和太阳哪个离我们更远?”。 司马绍眼珠子轱辘一转,马上就回答说:“太阳远,长安近”,司马睿就问为什么。司马绍答道:“因为有人从长安来,却从来没有人从太阳那边来” 。司马睿啧啧称奇。 第二天,司马睿宴请群僚,当着众多下属的面,又问司马绍同样的问题,想让下属们也听听司马绍如何作答。结果这次司马绍的回答却截然相反:“长安远,太阳近”,司马睿就很奇怪:“昨天你不还说是长安近吗?为何两次回答的不一样?”。 司马绍不慌不忙:“因为我们一抬头就能看见太阳,却看不到长安,所以太阳离我们近”。 众人听后无不称奇,司马睿更是喜欢的不得了。 后人从这个故事中总结出了“日近长安远”一词,不过意思却完全变了,被用来比喻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残酷,难以实现。因为长安明明就在现实中,却给人感觉比太阳还遥远。 公元313年时,司马睿被长安司马邺政权拜为左丞相,同期,司马绍被封为东中郎将,镇守广陵郡。公元318年司马睿称帝后,司马绍被册立为太子。 司马绍不像当年司马衷的太子司马遹那样,年少时聪慧,成年后就废了,长大后的司马绍更是忠孝兼具、文武双全,史书称其“性至孝,有文武才略,钦贤爱客,雅好文辞”(《晋书.帝纪第六.明帝传》)。生性孝顺,文韬武略,爱慕贤才,善写文章等等。全是夸赞,找不出任何缺点。 当时的朝廷大臣基本都是文人,而且水平都很高,比如王导、庾亮、温峤、桓彝这些人,包括被杀的周顗、戴渊都是。司马绍就经常和这些人一起讨论经史,而且很有主见,经常提出不同的看法,令众人都刮目相看。 武的方面,司马绍“又习武艺,善抚将士”(《晋书.帝纪第六.明帝传》),勤练武艺,善于抚慰将士,深受将士们的爱戴。前番王敦拿下石头城,司马绍就曾要亲自带兵去收复。司马绍的将士其实就是东宫卫队,因为司马绍做了太子后没有被任命其它将军职务,所以也没有其它兵马,王敦不可能让他掌管军队。 司马绍的性格、品德、能力,各方面都堪称优秀,所以司马绍这个太子当的让人心服口服。“于时东朝济济,远近属心焉”(《晋书.帝纪第六.明帝传》),江东济济人才,东晋满朝文武,无不心向司马绍。 如此说来,司马绍简直就是一代明君的苗子。 事实还真是这样,没有丝毫夸张,不过具体还要等到司马绍继位之后我们才能领略到司马绍的明君风采。 既然是一代明君的苗子,那么问题自然就来了,王敦会让这样的人继续做太子吗?尤其司马绍此时已经二十三岁,妥妥的成人了! 王敦可不傻,他不但要控制现在的皇帝,还要控制未来的皇帝。所以,文武全才的司马绍即便是所有文武大臣眼中未来皇帝的最佳人选,但绝不可能是王敦心目中最合适的储君。 所以,王敦必然会对司马绍下手。 这一天,王敦在石头城里会见文武百官,当着这些大臣的面,王敦低沉着脸质问太子中庶子温峤:“皇太子以何德称?”(《晋书.帝纪第六.明帝传》)。咱们这位皇太子在德方面到底如何?王敦的语气和神态都相当严厉。 王敦这么问当然是有目的的,因为在能力方面王敦挑不出司马绍的毛病,所以只能从“德”这方面来找借口。古人在德方面最看重“孝德”,所以王敦想以不孝为由先废掉司马绍,继而再找其它理由彻底铲除。 虽然史书没说,但很可能王敦在这之前已经对外放出了一些不利于司马绍的谣言,说司马绍不孝等等。所以,温峤一听王敦如此问话,立即就明白这是王敦想听自己说出司马绍如何不孝。作为太子中庶子,司马绍的贴身近臣,由温峤口中说出这些话自然就有足够的份量。如果温峤稍加配合,王敦一定会当场下令废掉司马绍的太子之位。 可温峤是何等人,岂能被王敦一句狠话就给唬住。 当初跟随刘琨时温峤就对刘琨忠心耿耿,被司马睿强行扣留在江南后,温峤并没有贪图江南的安逸和富贵,屡次请求返回北方,直到刘琨遇害后这才作罢。辅佐太子司马绍后,温峤同样对司马绍忠贞不二,倾力辅佐。前番石头城陷落,司马绍要亲自带兵去收复,就是温峤急中生智,奋力斩断车绳才阻止司马绍前去送死。 面对王敦咄咄逼人的质问,温峤不温不火:“探讨一些深奥的道理时,像我这种目光浅显的人难以完全度量。不过从礼制的角度上说,太子当然是符合孝道的”。 温峤原话是“钩深致远,盖非浅局所量。以礼观之,可称为孝矣”(《晋书.帝纪第六.明帝传》)。钩深致远出自《周易》,意思是探索深奥的道理。温峤这句话比较深奥,本人能力有限,感觉没有翻译到点上,不能完全表达温峤的意思,就当抛砖引玉吧。 王敦的用意,在场的其他大臣当然也都明白,所以温峤说完之后,一些胆子大的大臣也跟着附和。碍于民意,王敦只好作罢,再不提废司马绍的事了。 不过,这里有个疑问。温峤当时还只是太子属官,并非朝廷重臣,王敦一心要废掉司马绍,为何仅凭温峤一句不疼不痒的话就放弃了?这多少让人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背后真实的原因应该是王敦废太子的想法在当时遭到了群臣强烈反对,尤其是王导的反对,最后才被迫作罢,而绝不仅仅只是因为温峤。 王敦起兵后,王导虽然并没有表现出对王敦的强烈愤慨,也没有阻止王敦杀害司马睿的左膀右臂,更没有和王敦断绝关系。这些都表明,王导默许了王敦通过军事手段除掉受司马睿重用的刘隗、刁协这些人。但是,王导对司马睿还算是忠心的,这从之前王导坚决拥护司马睿,极力反对王敦改立晋王的做法上就能看出来。 我们可以理解为,在王导看来,你王敦用什么手段当权臣我可以不管,也管不了,但是如果你想染指皇室,不管是换皇帝还是换太子,我坚决不同意。 这当然不是无根据的凭空猜测,因为《晋书.列传第三十五.王导传》里有这么句话:“导犹执正议,敦无以能夺”,王导有底线,王敦也没办法。 当然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估计王敦也没想到司马睿会死的这么快,让司马绍这么快就接手东晋,搞得王敦措手不及。或许王敦还想着会有足够的时间去挑司马绍的刺,这次没机会就等下次,结果没想到竟然没有下次了。 不管怎样,因为有温峤、王导等诸位大臣的极力保护,司马绍有惊无险,得以继续安心做他的东宫太子。 继续说王敦,下一节见。 3、坐镇武昌王敦遥控朝廷 回天无力司马睿郁郁而终 王敦对朝廷的大清洗,当然不会只是杀人,杀人毕竟是少数,而且王敦也没有恶到杀人如麻那种程度。王敦的清洗手段主要还是改换官员,甚至是直接罢免。 在这次清洗中,王敦总共“改易百官及诸军镇,转徙黜免者以百数”(《资治通鉴.卷九十二》),替换、罢免、流放的官员、将军达百人左右,清洗后腾出来的职位,王敦都另换人选。 西阳王司马羕被任命为太宰,王导在原有一堆职务的基础上再加拜尚书令,留守武昌的堂弟王廙被任命为荆州刺史。 司马羕就是之前曾纵容手下在长江里劫持往来商船的那位,辈分较高,是司马睿的叔叔辈。 另外,王敦起兵后,心腹沈充在吴兴(今浙江湖州)举兵响应,杀了吴国内史张茂后占领吴国,协助王敦掌控建康以东地区,事后被任命为大都督、督护东吴诸军事。 可以想象出来,通过这次清洗王敦一定会把朝廷上下所有明里暗里反对自己的、看不顺眼的大臣全部替换。但令人奇怪的是,即便如此,王敦还是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不愿留在建康,执意要返回老巢武昌。 同样是因为出于自身安全考虑,拿下建康后王敦始终都住在守卫森严的石头城内,没有踏入建康城一步,没有去宫里拜见司马睿,对外则说是有病在身,无法入朝。 长史谢鲲觉得司马睿毕竟是皇帝,怎么着也该见一见,于是劝王敦:“明公这次顺利清除陛下身边佞臣,保存了晋室江山,立有不世之功,但天下百姓却不一定能完全理解。如果明公能入宫朝见天子,消除君臣之间的隔阂,天下人才会信服。一旦明公顺应民情,倾力辅佐陛下,必能匡扶天下,名垂千古”。 谢鲲说得很委婉,马屁也拍得很到位,但王敦却回答地既干脆又直接:“君能保无变乎?”(《晋书.列传第十九.谢鲲传》)。你能保证我入宫后不会遭遇不测吗? 谢鲲马上说:“我最近入朝觐见陛下,发现陛下始终都坐在侧席上,留着主座静待明公。宫中及台省一派肃穆,完全没有可担忧的地方。如果明公愿意入宫,谢鲲可一同前往,侍奉左右。” 王敦压根也不想去,见谢鲲还在坚持,于是大怒:“那就让我再杀几百个像你这样的人,即不会有损时局,也能让我安心入宫”,说完甩袖而去。 王敦终究是做贼心虚,没有入宫再见司马睿最后一面,直接从石头城返回了武昌。 公元322年四月,王敦抵达武昌。从正月出兵算起,仅仅只过去了三个多月。 谢鲲随王敦一起回到了武昌,但终究因为王敦的反感,不久后便被打发到豫章去做他的太守去了,所以谢鲲也被后人称为“谢豫章”。 王敦其实内心是仰慕谢鲲的,甚至还有些敬重,所以虽然谢鲲常常触犯王敦,但却始终无性命之忧。 两年后,谢鲲病逝于豫章太守任上,时年四十三岁。朝廷追赠谢鲲为太常,谥号为“康”。谢鲲只有一个儿子,叫谢尚,后来官至豫州刺史、卫将军。 《晋书.列传第十九.谢鲲传》中记载了关于谢鲲的几个小故事,很有意思,这里顺便说下。 谢鲲年轻的时候,邻居高氏有个女儿非常漂亮,令谢鲲垂涎不已。谢鲲生性豁达,甚至有些放荡不羁,有一次偶遇高氏女,竟当众挑逗。不料高氏女被激怒,抄起身边一个纺纱用的梭子朝谢鲲狠狠砸去。谢鲲躲避不及,被梭子砸中嘴部,结果被砸断了两颗牙齿。 事情传出去后,众人常常拿这件事笑话谢鲲,谢鲲却不以为然,随口唱了几句,然后说:“牙齿断了又有什么,一点不影响我唱歌!” 后人便根据这个故事总结出了“投梭折齿”的成语,形容女子勇敢地对抗男子的挑逗。 谢鲲做了王敦的长史之后,有一次王澄来找王敦闲谈,王澄就是王衍的弟弟,王敦的族弟,在荆州刺史任上时把荆州搞的一团遭的那位,后来被调回建康的途中去拜访王敦,因言语上侮辱了王敦,结果被王敦杀害。 王澄见到王敦后,发现谢鲲也在场,然后就和谢鲲攀谈起来,结果两人兴致勃勃无所不聊,反倒没王敦什么事,尤其在谈到玄学的时候,王澄被谢鲲的观点所折服,对谢鲲佩服的五体投地。整个谈话过程中,王敦虽然一直在边上坐着,但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插不上。王澄始终盯着谢鲲,对边上的王敦却瞥都没瞥一眼。 事后,王澄还逢人就说,整个大将军府里只有谢鲲一人值得交谈。看来王澄一直都看不上王敦,言语间轻慢调侃在所难免,只是没想到最终却因此丢了性命。 还有一次,王敦派谢鲲出差建康,司马睿在宫里召见了谢鲲。司马睿也很喜欢谢鲲,就问:“很多人都拿你和庾亮相比,你自己觉得如何呢?”。庾亮出身颍川庾氏,是司马绍太子妃庾文君的哥哥,后来也是东晋叱诧风云的人物。 谢鲲是这么回答的:“如果说在庙堂之上处理政务,成为文武百官的榜样,这方面我不如庾亮。但是在一丘一壑方面,庾亮远不如我。” 一丘一壑原意是指山谷,但通常代指隐居之地。谢鲲喜欢寄情于山水之间,所以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干正事我不如庾亮,但要说游山玩水做闲云野鹤,庾亮远不如我。 几十年后,东晋大画家顾恺之在给谢鲲画人物像时,特意把谢鲲放在丘壑之中,而不是端坐在书房、庭院之中。顾恺之是这么解释的:“谢幼舆自己都说‘一丘一壑,自谓过之’,我就应该把他放在丘壑之中”。 幼舆,谢鲲的字。 元朝初年,大画家赵孟頫(頫音fǔ)画了一幅流传至今的名作,现保存在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里,这幅画的名字就叫《谢幼舆丘壑图》,也是把谢鲲放在了山林丘壑之中。 谢鲲的放荡不羁还真是名不虚传,在皇帝司马睿面前都不屑于表现一下自己,难怪给王敦做长史期间,只知道和羊曼等人喝酒饮宴,不问政事,每次醉酒后还喜欢披头散发,脱去衣服,袒胸露乳。 谢安曾经评价自己这位伯父:“如果伯父遇见了竹林七贤,一定会和他们手拉手走到竹林里去”。这便是成语“把臂入林”的出处,意思就是手拉着手走进竹林,一起过隐居生活。 其实,在我看来,这何尝不是谢鲲的高情商表现呢? 虽然跟随王敦多年,而且身为王敦的长史,贴身近臣,但谢鲲并没有像沈充、钱凤那样只对王敦阿谀奉承。相反,谢鲲给王敦提的意见往往都违背王敦的意愿,常常惹怒王敦。正因如此,很多人都曾担心谢鲲的安危,劝谢鲲收敛一些,生怕王敦对谢鲲痛下杀手,可谢鲲自己却一直不以为意。 可事实如何?虽然经常气的王敦差点当场吐血,但谢鲲却始终安然无恙。 同时,王敦作为东晋叛臣,能做出攻打建康这样的大逆不道之事,被钉在东晋的耻辱柱上。但身为王敦长史的谢鲲,却能得到建康城里那些保皇派的认可,得以和王敦划清界限,死后还能被朝廷追赠荣誉,实属难得,王敦身边近臣有几人能这样? 正邪两派通吃,没有高情商,如何能做到? 扯远了,书归正传。 对了,还有一个人忘交待了,赶紧补上还来得及。 这个人就是陶侃。 早前梁州刺史甘卓决定出兵攻打武昌的时候,曾派部下罗英前往广州,希望陶侃也派兵北上。后来陶侃派参军高宝率军,北上增援湘州刺史司马承。司马睿得知甘卓出兵后,下诏任命甘卓镇南大将军、侍中、都督荆梁二州诸军事,同时也任命陶侃兼任江州刺史。司马睿是想让甘卓和陶侃来分担王敦的职责。 就在高宝带着兵马在途中紧赶慢赶的时候,形势瞬息万变,甘卓止步猪口,王敦很快攻下建康,司马承被困在临湘城内。这种情况下,高宝再继续进军就只能是自投罗网,于是只好又率军返回广州。 陶侃收到司马睿的任命诏书后,还没来及去江州赴任,结果很快又收到第二封诏书,让陶侃继续镇守广州。这当然是王敦的意思,为了让陶侃踏实待在广州,王敦还额外给陶侃又加了散骑常侍的职务,算是安抚一下。 就这样,陶侃仍旧留在广州继续搬砖。 回到武昌后不久,王敦又给自己加了都督宁、益二州诸军事的职务。 然后,到了这年十月,新任荆州刺史王廙突然病逝,王敦便改任哥哥王含为荆州刺史、都督沔南诸军事。同时调堂弟、下邳内史王邃都督青、徐、幽、平四州诸军事,镇守淮阴。任命亲信、武昌太守王谅为交州刺史。 原先王遂一直在朝中任职,担任中领军、尚书右仆射,还曾跟着王导一起去皇宫门前罚站。王敦拿下建康后,王遂被任命为下邳内史。 王谅虽然也姓王,但祖籍是丹阳郡,和琅琊王氏没有任何关系。周抚被王敦调去镇守襄阳后,王谅接替周抚担任武昌太守。 不过,此时的交州并不在朝廷手里。 前番曾说过,最早前交州刺史顾秘病逝,然后顾秘部下也没通报朝廷,直接就推顾秘的儿子顾寿为刺史。其实那会也没有朝廷,洛阳陷落,长安政权还没建立,各地都是靠临时行台发号施令,司马睿还只是主管扬州,管不了交州、广州,广州还被原荆州刺史王澄的部下王机割据。 不过,顾秘另一个部下、帐下督梁硕却不服顾寿,于是率兵攻打顾寿,最后顾寿兵败被杀,交州就这样到了梁硕手里。 后来,陶侃被任命为广州刺史,王机担心被讨伐,于是主动向王敦要求去搞定梁硕,条件就是由朝廷正式任命王机为交州刺史。结果王敦倒是答应了,王机却没能力打败梁硕,最终又灰溜溜地回到广州,然后就被陶侃给灭了。 就这样,交州一直都在梁硕的手里,直到现在。不过梁硕并没有自己当一把手,而是找来了原东吴时期交州刺史修则的儿子脩湛,让脩湛做刺史,梁硕自己担任新昌太守。 新昌郡位于今越南北部,治所设在越南永福省境内,首都河内的西北部。 也就是说,王谅要做交州刺史,就得设法搞定梁硕和脩湛。临行前,王敦就对王谅说:“脩湛、梁硕都是国贼,你这次去了之后设法直接杀了他们即可,无须再押回朝廷。” 王谅带了多少兵马前去,史书没说,但梁硕经营交州多年,根基深厚,除非王谅兵强马壮,拥有绝对优势,否则没那么容易搞定。 王谅率军进入交州后,一开始脩湛为了避开王谅的锋芒,从治所龙编城一路向南,一直撤到九真郡驻扎下来。王谅顺利进入龙编。 交州治所龙编城位于今越南首都河内市东边不远处,而九真郡则位于今越南中部地区,治所在今越南清化省清化市,河内往南一百三十公里处。 读晋朝历史,我们可以清楚的知道,不管是朝鲜半岛,还是现在的越南,在当时根本就不是什么藩属国,而是实实在在的晋朝领土。西晋政府在朝鲜半岛设有乐浪郡、带方郡,在越南设有新昌郡、交趾郡、九真郡、九德郡,直接管辖这些地区。西晋这个大一统王朝还真不是盖的,可惜就是寿命太短。 因为双方并没有交战,所以尽管王谅占据了交州治所龙编,但梁硕和脩湛的实力并未受损。为了彻底解决交州问题,广州刺史陶侃在脩湛南逃之后,特意派使者先后前往九真和新昌,说服梁硕和脩湛归顺朝廷。然而,就在脩湛、梁硕两人同意归顺后,在前往龙编拜见王谅,商议归顺事宜的时候,王谅却因为谨记王敦杀掉二人的嘱托,将脩湛当场杀死,而梁硕则侥幸逃脱。 事后,梁硕很快调集兵马攻打龙编,将王谅团团包围在龙编城内。得知王谅被困后,陶侃立即派参军高宝率军前往龙编增援王谅,但是兵马还未赶到,龙编城即已被梁硕攻下。梁硕入城后逼迫王谅交出符节和刺史印绶,王谅不肯,结果被梁硕一刀砍下右臂,血流不止。王谅咬紧牙关,硬是不交:“我死都不怕,还怕掉一个胳膊吗?”。十几天后,王谅因伤重身亡。 不久,高宝赶到龙编,与梁硕大战,梁硕不敌,最终被高宝斩杀,盘踞交州多年的割据势力就这样被陶侃解决了。 事后,陶侃因功被任命为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兼交州刺史,这个成就已经超过当年的伯乐刘弘,刘弘只做到了镇南大将军。 因为交州路途遥远,这又是使者又是兵马的,一来一回耗时较长,所以,等陶侃平定交州之后,时间已经到了公元323年的六月,而王敦任命王谅为交州刺史是在公元322年十月,已经过去八个多月了。 就在这期间,建康城里竟发生了一件超级大事。 公元322年润十一月,也就是王谅刚出发不久,晋元帝司马睿在建康病逝。 司马睿的死没别的原因,就是心气郁结,忧愤成疾,郁闷而死。 王敦从攻下石头城开始,一直到返回武昌,这期间不断调整人事,让堂弟王遂镇守淮阴,让哥哥王含做荆州刺史,让心腹周抚镇守襄阳,心腹沈充镇守吴兴,心腹任愔做南中郎将,最后还派心腹王谅去主政交州。王敦自己则坐镇武昌,一人身兼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江州牧、宁益二州刺史。 也就是说,除了陶侃镇守的广州之外,大江南北,建康内外,全都被王敦牢牢掌控。 就在司马睿病逝前一个月,王敦还废除了司徒一职,将司徒府并入自己的丞相府,然后把兼并司徒府所有属官后的丞相府升级为留府,也就是京城的实际首脑机关,身在武昌的王敦正是通过这个留府来遥控指挥朝廷。 这就意味着身为皇帝的司马睿根本无力翻身,只能认命做傀儡,甚至想回到过去做琅琊王都不行。司马睿的皇宫、台城、中书台统统成了摆设和象征,唯一的作用就是保管玉玺,需要的时候拿出来盖个戳。 可是,司马睿毕竟不是智商不足的司马衷,做不到像司马衷那样没心没肺,整天只管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司马睿每天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皇宫太极殿里会是怎样的心情?会有一种什么感觉? 尽管我们都没当过皇帝,但也能想象出来这得有多憋屈! 堂堂一朝的开国皇帝,能做到司马睿这样憋屈的,历朝历代里也只有东晋了。 这也是晋朝的命,除了第一代皇帝晋武帝司马炎以外,整个西晋、东晋剩下的十四个皇帝(西晋三个、东晋十一个)竟然无一例外,全都是傀儡,都要经历权臣之苦。如此憋屈的朝代,整个中国历史上也唯有晋朝。(注:晋明帝司马绍开始是傀儡,平定王敦之乱的过程中开始亲政,但在位时间太短) 司马睿郁闷到最后就忧愤成疾,然后一病不起,最终不治而亡。 病逝前,司马睿想到了太子司马绍。舐犊情深,司马睿自己憋屈也就罢了,无论如何也要为儿子考虑一下。于是,司马睿在生前拼尽最后的全部力气,厚着脸皮跟王敦、王导争取,最终取得二王同意,拜荀组为太尉,加太子太保,让荀组来辅佐未来的皇帝。 荀组是晋武帝司马炎宠信的大臣荀勖的第三子,也是西晋前司马空荀藩的弟弟。早前洛阳陷落后,荀组和哥哥荀藩率先在密县建立行台,推琅琊王司马睿为盟主,所以荀组是忠于司马睿的。 可惜,拿到任命书的荀组还没上任就病逝了。 司马睿真是欲哭无泪,除了仰天大喊 “天亡我也”,然后大踏步迈向鬼门关之外什么也做不了,太子司马绍只能靠自己了。 公元322年润十一月,己丑日,司马睿驾崩于建康,时年四十七岁。 王敦年初正月出兵,司马睿年底即病逝,就是这么快。 司马睿虽是开国皇帝,但并没有足够的文治武功,没有安邦定国的雄才大略。司马睿其实才是真正的黄袍加身,给司马睿披上皇袍的是王导和王敦兄弟,这和后来的南宋开国皇帝、宋高宗赵构有些类似,只是因为具有皇族身份而被人拥立为帝,时势所造就。至于后周的郭威和北宋的赵匡胤,他们的黄袍加身统统都是假的,演戏而已。 中国历史上其它大一统王朝,哪个开国皇帝不是人中龙凤?那都是靠实力打拼出来的,所以皇位才坐得稳。 司马睿从当上皇帝的第一天开始,就差不多已经是半个傀儡了,司马睿其实就没有真正的独立掌权过。从做琅琊王开始,到晋王,到皇帝,司马睿一直生活在王导和王敦兄弟的影子里。只是在王敦之乱后,司马睿彻彻底底地沦为傀儡。 司马睿之所以这么窝囊,就是能力不足,没别的原因。 当初八王之乱如火如荼时,司马睿能做出南下扬州这样重大的战略决策,不过就是王导的建议罢了。南下之后,如何站稳南方,如何树立威信,如何摆平江南世家大族,如何搞定此起彼伏的各地叛乱,全都依赖王导和王敦。 即便不甘心被架空,开始设法解除枷锁后,司马睿放着祖逖、周访、陶侃、温峤这些人不用,却去重用同样能力不足的刘隗、刁协这些被当时朝臣多有诟病的人,实在让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归根结底,司马睿并没有识人善任的能力,成事不足却败事有余,成为傀儡也就不奇怪了。 皇帝可不是好当的,咱老百姓都知道没那个金刚钻就不要揽瓷器活,你却偏要去揽,那后果就只能自己承担了。 司马睿死后谥号为“元”,所以后人称为晋元帝,庙号“中宗”,葬于建平陵。建平陵大概位于今南京市北极阁公园至南京大学一带,即“鸡笼山之阳”。因为两晋帝陵被破坏得极为严重,大部分陵墓都不知道具体位置。 司马睿病逝后的第二天,庚寅日,太子司马绍继位,即晋明帝。东晋迎来了新的时代。 不过,司马绍在继承皇位的同时,也继承了司马睿的傀儡身份。而王敦也没料到司马睿会死得这么快,以至于一直忌惮的司马绍这么快就当了皇帝。王敦本以为有足够时间除掉司马绍,结果搞的措手不及。 司马绍在未来究竟能不能翻盘,权臣王敦与皇帝司马绍的故事又将如何演绎? 且听下回分解。
2 阅读:60
评论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