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斩首之令
三里云锦,从皇宫一直铺就到相国府,上面洒了碎金,璀璨生辉,两旁的景物也挂满了大红的灯笼,彩带在风中展动,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
相国府的大院里,摆满了一箱箱聘礼,无论是碧海珍珠,还是黄金美玉,都让人垂涎不已,这一场极尽奢华的婚礼,当真是空前绝后。柳如嫣坐在梳妆台前,早就是凤冠霞帔,明艳动人,她抿了一口口脂,本就红润的嘴唇更是妖冶动人,眸含秋波,唇角勾起,绝美的面颜上都是潋滟的幸福。
五年恍若一梦,她和他携手征战沙场,无数次惊心动魄的生死回悬,助他赢得天下,如今她卸下盔甲,红妆女儿身,嫁与他为后。
一切,都是值得的。
“柳如嫣,听旨!”
赵公公看着嘴角含笑的柳如嫣肃然的脸上浮起一丝恻隐,可终究还是一狠心。
“相国府大小姐柳如嫣在与鞑靼作战期间,与鞑靼势力勾结,屡次让大擎陷入险境,如今又想借爬上后位谋权篡位,看似平乱之将,实际谋逆之妇,遂押入天牢,秋后问斩,钦此!”
一个字一个字撞入心底,柳如嫣不敢相信地抬头,脸色变得煞白,半天回不过神来。
“柳如嫣,还不谢恩,接旨!”
“不,不会的……”柳如嫣喃喃,“这一定是哪里弄错了,皇上才要娶我,立我为后,又怎么会……公公你到外面看看,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这圣旨一定有问题,我要见皇上,我要……”
她才将将起身,就被赵公公身后跟随的两名锦衣卫按住,再一次跪在坚硬的地板上,膝盖传来一阵生疼。
这两名锦衣卫她认得,是墨翊风最信赖的左臂右膀,武功高强,他却专门派来拿她么?
赵公公目光冰冷,“柳如嫣,你就不要痴心妄想了,这三里锦缎,百箱聘礼,是来求娶二小姐的,二小姐才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你这等谋逆之妇,又是个粗莽的女将军,怎配得上母仪天下?”
仿佛被一道雷电劈过,柳如嫣身体僵硬,心像被冻结成了冰,一点点碎裂开来,又冷又痛,几乎呼吸不能。
“把人带走!”公公一挥手。
柳如嫣自然是不依,震开锦衣卫扣住肩头的手,咬着银牙,冷笑中带着颤抖,“我没有谋逆,一定是有人诬陷,我要见皇上,朗朗乾坤,难道我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了么?”
他怎么可以娶别的女子,他说过功成之后,她就是他唯一的皇后,后宫绝不容一妃一嫔。
不,她要阻止他,只要他知道真相,一切还来得及,她决不让小人得逞。
“哼,皇上说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绝不会见你这样晦气的东西,柳大小姐,请吧,不要叫咱家为难。”赵公公显然已经不耐烦了。
一阵唢呐声起,锣鼓喧天,柳如嫣一个激灵,下意识地看向院外。
柳梦娆凤冠霞帔,身段袅娜,撩开遮脸的流苏垂珠,冲她莞尔一笑,尽显得意之色。
墨翊风一身红衣,亲自下马,柔情款款地,把柳梦娆扶上了大轿子,至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
天牢,最深处。
柳如嫣被绑在人形铁架上,两条铁钩从上方放下来,锁住了她的琵琶骨,入骨处的血液凝结成暗红。
她的身上,还是那一身凤冠霞帔,看起来是多么的讽刺。
靴子踏过地面,踱步而来,清冷的气息带着熟悉感,柳如嫣霍然抬起了头,等了一夜,他还是来了。
可知昨夜想着他们新婚燕尔,是她最难捱最煎熬的时候?
牢门打开,墨翊风俊美冷峻的面庞慢慢凑近柳如嫣,嘴角噙着一丝嘲讽,“听说你要见朕?”
柳如嫣眼眸微微赤红,盯着墨翊风,“五年陪伴,终究抵不过小人的谗言吗?为什么你不但不信我,还要娶别人来伤我?”
第2章 背叛
“谗言?”墨翊风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手一扬,“这是从你的书房里搜出来的书信,朕方才知道你是鞑靼安排在朕身边的奸细,只等朕枉死在沙场,鞑靼便会扶持你这个女帝,即便大擎赢了,你也和鞑靼暧昧不清,为鞑靼谋取好处,若朕哪一天不小心崩了,你同样会成为女帝,柳如嫣,你打的好算盘,朕才知道,你一直是一个狼心狗肺的贼妇人。”
柳如嫣看着书信上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字迹,瞳孔一下子睁大,“我没有写过这样的书信,一定是有人模仿,为什么你不去调查,就直接对我下处斩之令?”
难道他一点也不关心她的生死吗?昔日柔情蜜意的满男子,缘何忽然对她这样残忍?
还是说,他真正爱的人,从来都是柳梦娆。
墨翊风更是好笑,厉声,“柳如嫣,看清楚了,上面有你的印戳,朕记得这个东西你可是宝贝得很呢,除了你还有谁能碰?你是有癔症,有时会记不得做过的事情,可私通鞑靼,不也是你的一个意愿么?”
证据确凿,无懈可击。
柳如嫣的心骤缩成了一团,身体战栗着,“你先放了我,我会把这件事调查清个明白,给你一个交代……”
“你还想玩什么阴谋诡计?还是说,你要出去和你的情郎约会?呵,征战沙场,口口声声矢志不渝的女将军,原来还是一个水性杨花的荡妇,朕果真是瞎了眼。”
说这句话的时候,墨翊风的语气冷寒到了极致,这才是他心头之痛,才是他决定下死手的根本原因。
柳如嫣一脸疑惑,心惊胆战,她哪里有什么情郎?她从十三岁,爱的人就是他,一直无怨无悔。
“装?”墨翊风挑眉,“要不要朕告诉你,十七皇叔的卧室,找到了你的红色肚兜?”
还蜷成一团,似乎被遗忘在床尾,这说明了什么,两人有过情迷意乱,鱼水之欢。
柳如嫣脸色变了变,前几天,她的一件红色肚兜不见了,她找了很久,又怎么知道会在墨佑珩的床上?
她知道,她彻彻底底被人陷害了,那个人,在她头上安了两项墨翊风最痛恨的罪名。
看到柳如嫣魂不守舍的模样,墨翊风只当是她心虚,更是认定了她的罪名,“与国,与情,你都背叛了朕,朕就算把你千刀万剐,也不足以解心头之恨。”
他恨恨地拂袖而去,忽然停住脚步,微微侧首,“以后,朕爱的女人只有梦娆,她是朕唯一的皇后。”
离开,再不停留。
柳如嫣盯着他的背影,绝望无助地泣泪,“翊风,不要走,你听我说,你一定要听我说……”
她拼命挣扎着,肩头的铁钩受到扯动,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伤口流出来,痛得身子痉挛。
君主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了,她知道他不会再来,最后的希望就这样被断送,冰冷从柳如嫣的脚尖爬起,一直到头顶,把她的心也冻结住。
从满眼喜庆红妆,到老鼠猖獗的牢狱,她戎马生涯,倥偬岁月,终究要这样葬送了人生和情爱吗?
第3章 飞雪冤情
昭和元年,四月初四。
菜市场的行刑平台,柳如嫣踩在中心可以抽开的板子上,绳索已经套上了她的颈部。
对面的茶楼上,墨翊风拥着柳梦娆,仿佛在等着看一场好戏。
午时三刻,只剩下不到半柱香的时间。
柳如嫣低着的头慢慢抬起,看向两人,眼眸的赤红尚未褪去,深处却是一片空洞,带着刻骨的讥讽。
看到那样的眼神,墨翊风感到一阵不自在,她在笑他,她有什么什么资格笑他?
他恨不得冲过去,掐住她的脖子,直到她咽气为止。
感到墨翊风浑身寒气涌动,柳梦娆微微瑟缩了一下,“皇上小心,若是有乱党,臣妾担心皇上的安危。”
“朕自有打算,只盼着他们来。”墨翊风嘴角勾起,漆黑的眸子凌厉逼人。
可是茶几上的半柱香燃尽了,那个人还没有出现,墨翊风眯起了眼睛。
“行刑!”今日千户监斩,把牌子扔了下去,脸上也有一丝疑惑。
“下雪,下雪了。”忽然有百姓指着苍天大叫,刽子手和所有人抬头,只见鹅毛大雪从天际飘飘扬扬落下来,越来越多,地上很快铺了一层。
“这个时令下雪,莫不是有冤情?”有人发出疑问。
墨翊风看着异景,阴沉的脸上也闪过一丝诧异。
“还请皇上明察。”忽然有人转头,朝茶楼方向下跪,零零星星地,有人跟着跪了下来,只是大部分人还在犹豫不定。
所有人都为这样的异常震撼,大擎三百年,还从未下过这样大的雪,迷糊得人眼看不真切。
墨翊风的手,扣紧了栏杆,心头忽然闪过一丝释然。
也许是冤情。
“咔擦。”一支长箭破空而来,将柳如嫣脖子上的绳索割断,踩板松开,柳如嫣身体直直坠落下去,被一个人接到怀中,趁着大雪茫茫,不见了踪影。
而墨翊风把这一幕看得真切,他认得出来,那个人的身形正是墨佑珩。
他不费一兵一卒,就这样带走了柳如嫣,而且,毫发无损。
“追!”怒声命令,一掌将栏杆击碎。
墨翊风咬牙切齿,竟气得手都颤抖起来。
锦衣卫城内城外找了十天,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找到,反而最近有修罗门势力在京城作乱,这是一百年来斩除不尽的一股势力,看样子是要趁着皇帝分神捞一点好处。
墨翊风一怒之下,命令把捕获的修罗门门徒斩首,在城门上挂了十个首级,修罗门才稍微有所收敛,然而这个时候距离柳如嫣被靖王救走,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那个人,他知道,很有可能真的不回来了。
谁也料想不到,在一个风平浪静的日子,鞑靼竟然大举进攻京城,而内应,正是相国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