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疙瘩,谁能想到,今天收到小葛的来信,让我想起那件被改过的军装。
收拾旧物柜的时候,一抹灰扑扑的军绿色映入眼帘。
我轻轻取出那件旧军装,布料已经发白了,可当年的记忆却清晰如昨。
那是1975年的盛夏,知青返城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我却逆着人流,考上了部队,被分到师部机要处当打字员。
记得报到那天,天气闷热得厉害,我穿着新发的军装,浑身不自在。
袖子长了三指,裤腿拖地,走路都费劲,活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
机要处就四个人,两男两女,老王负责送文,我打印密报,女兵小葛和小杨管档案和收发。
小葛比我大一岁,黑黑瘦瘦的,说话爽快,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
那会儿打字可不像现在电脑那么方便,都是用老式打字机,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
我这个新手,打字就跟打仗似的,还要跟长长的袖子较劲。
"哎呦,你这身军装也太不合身了,打字都费劲。"小葛放下手里的档案,走到我跟前。
"没事,凑合穿吧。"我不好意思地缩了缩手。
"要不我帮你改改?我在家跟我妈学过裁缝。"小葛说着就掏出了揣在兜里的皮尺。
就这样,小葛利用休息时间帮我改军装,一针一线都缝得细密。
看着她认真的样子,我心里暖暖的,可谁知道这事儿还没完。
那天晚上查铺,指导员发现我床头放着个破旧收音机,这在机要处可是大忌。
眼看着就要挨处分,小葛突然站出来:"报告指导员,那收音机是我的,忘记收起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跑去找小葛:"你干嘛要替我背黑锅啊?"
"你刚来机要处,要是因为这事儿挨处分,以后工作怎么开展?再说了,咱们是战友嘛。"小葛边整理档案边说。
打那以后,我和小葛的关系更亲近了。
工作中,她教我怎么做好保密工作,怎么整理档案,连打字的姿势都手把手地教。
那会儿伙食不好,馒头和咸菜是家常便饭,可我们总能找到乐子。
记得有一次,食堂大师傅给小葛多打了个鸡腿,她二话不说掰成两半,递给我一半。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要说转机,是在那年冬天。
小葛突然请了病假,我打听才知道,她妈妈得了重病,家里揭不开锅。
我二话没说,把攒的70块钱都给了她:"别推辞,就当还你改军装的工钱。"
小葛红着眼眶说:"你这个傻子,改个军装哪值这么多钱。"
"那就当是借你的,等你妈妈好了再还我。"我硬塞给她。
谁知道这一借,就借出了更深的情谊。
小葛妈妈住院那段时间,我主动替她值班,让她能经常回家照顾。
有时候连着几个通宵打印文件,手都打得发麻,可想着能帮上忙,心里就踏实。
转眼到了年底,组织上决定调小葛去师政治部工作。
临走那天,她又给我改了次军装,说是让我记住她。
我送她到师部大门口,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
日子一天天过,我和小葛靠书信联系,她在信里总问:"老李,你那军装还合身吗?"
1978年春天,我接到小葛的来信,说她要结婚了,特意邀请我去参加婚礼。
到了她家,才知道是和一个转业军人结的婚,新郎是个老实人。
婚礼很简单,就请了几个要好的战友,放了几挂鞭炮。
小葛穿着借来的白衣服,笑得像个孩子。
我把自己攒的200块钱包在红包里,塞给她:"这是还你的债,利息可没少给。"
日子就这样静静地流淌,我们都有了各自的家庭,可那份战友情始终在。
1985年,我的女儿出生,小葛特意从外地赶来,给孩子带了一件小棉袄,说是她熬夜赶制的。
1990年,她儿子高考,我寄去了一套复习资料,这是我托人好不容易找来的。
工作调动,家庭变故,我们都经历了不少,可每次遇到困难,想起那件被改过的军装,心里就有了力量。
2000年后,我们都退休了,见面的机会反而多了。
有时候,我们会坐在小区的长椅上,聊着当年的事,笑得前仰后合。
日子过得真快,转眼我们都成了爷爷奶奶,头发也白了。
去年,小葛特意从外地赶来参加我女儿的婚礼,还给女儿亲手缝了件围裙。
看着她被岁月染白的鬓角,我突然意识到,我们都老了,可那份情谊却越发醇厚。
现在我们常常打电话,聊聊子女,聊聊孙辈,也聊聊那些早已调离的老战友。
前几天,小葛又来信说要来看我,说是把她珍藏的老照片也带来。
我赶紧把那件旧军装找出来,仔细地抚平每一道褶皱。
岁月真神奇,它带走了我们的青春,却留下了最珍贵的情谊。
这不,又在摆弄这件旧军装,浆洗了又浆洗,熨烫了又熨烫。
明天小葛就要来了,我得告诉她,这些年我是怎么珍惜这份战友情的。
时光荏苒,那个帮我改军装的女兵,早已是两鬓斑白的老人,可在我心里,她永远是那个爽朗的小葛。
我常想,人这辈子能遇到一个真心相待的战友,就是最大的幸福。
就像小葛常说的:"咱们这辈子,就是要对得起这身军装,对得起战友二字。"
桌上的旧军装,静静地躺在那里,见证着我们近五十年的情谊。
好疙瘩,这不又要见面了吗?我得好好整理一下这件旧军装,等着跟小葛好好说说这些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