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高中的时候，我在校门口被一个精神小伙当众拦下表白。

要是换作以前，我肯定觉得倍有面子，满脸兴奋娇羞地答应他。

现在，我想把他摁在地上打一顿。

因为我重生了，这次谁都别想拦着我考清华。

1

我重生了，重生在周强给我表白的那天。

周强在校门口将我拦下，手里拿着五元一支的玫瑰花，隆重地单膝下跪，请求我做他的女朋友。

而他的兄弟们，骑着电瓶车，一圈又一圈地绕着我们骑行。

非法改装的电瓶车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引得一群学生将我们围了个水泄不通，甚至路过的大人也在驻足观看。

此刻周强身穿豆豆鞋，紧身裤，深情款款地望着我，说道：

“喻夏，老子爱你，做老子的女朋友吧！”

望着他满脸的青春痘，以及非主流的锅盖头，我尴尬得脚趾抠地，当场抠出芭比梦幻城堡。

我当初怎么会看上他？

我当时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人？

真是人类未解之谜。

周强见我不说话，以为我在害羞，于是又说道：“喻夏，跟我处对象呗！”

周围的兄弟开始起哄：“答应他！答应他！”

渐渐的，外面围着的学生也开始起哄：“答应他！答应他！”

我越来越搞不懂当年自己的想法，居然还会觉得当众表白很有面子，觉得这是周强爱我的表现。

而我现在只觉得，周强是在道德绑架我。

我看着他，一秒钟我都不想再忍受，几乎是用吼的方式说了出来：

“我不喜欢你！”

我转身推开后面围着的几个学生，跑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回家之后，我照了照镜子，才发现，比起周强，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头发油成了条形码，穿着标着有“全员恶人”的T恤和黑色紧身裤，化着夸张的烟熏妆，就差没有开天眼了。

妥妥的精神小妹啊。

吓得我赶紧去洗了头，换了衣服。

一打开手机才发现，周强刚刚发了一条快手。

我本来想点击删除，却手抖地点开了视频。

一段伤感DJ音乐在房间里炸开。

视频里的周强用了猫须特效，将美颜瘦脸拉到最大，下巴尖的仿佛要把我的屏幕戳烂。

他坐在学校旁边的奶茶店里，抽着烟看着镜头，时不时甩下头发，吐下舌头。

视频文案是：动了情的痞子，从此连刀都拿不稳，被你伤害的我，心只会比从前更狠。

下面都是清一色，安慰他的评论：

“没什么大不了的，强哥，从此别碰感情了。”

“日落西山她不陪，东山再起她又是谁？”

……

救命啊，谁能来救救我？现在要被尴尬得灵魂出窍了。

2

在上辈子，我切切实实地为这样的周强心动过。

每周放学后，我喜欢坐在他非法改装的电瓶车后，搂着他的腰，一圈又一圈地绕着学校骑。

巨大的轰鸣声响彻校园，风打在我的脸上，我的头发在风中狂舞。

我喜欢这种感觉，放荡不羁，潇洒恣意。

周强在我们学校是个很出名的精神小伙，跟他谈恋爱，我总觉得很有面子。

走在学校里，无论是初中部的小妹妹还是高年级的学姐，他们都认识我，有些人还会主动和我打招呼。

她们有时候会在我的身后窃窃私语，我觉得是她们在羡慕我，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地满足。

那个时候的我，觉得自己牛气哄哄，最讨厌的就是那些只知道埋头读书的书呆子，枯燥无聊，呆板无趣。

我才不要我的青春浪费在读书上，青春只有一次，我就是要彻底疯狂。

但是现在，我只想给那时候的自己一个大耳巴子。

高考过后，我的分数甚至不足以让我上一个好一点的公办大专。

而我最看不起的书呆子，考上了重点大学。

他们在大学的象牙塔里发光发热的时候，我和周强正在电子厂里一天要上12个小时的班，已经麻木了。

被现实捶打过后的我们，已经没有当初的年少轻狂。

以前读书的时候，在家里，爸爸妈妈从来不让我做家务。

现在在外出门打工，我学着妈妈的样子炒菜做饭洗衣服，周强总嫌我做的难吃，他自己一个人出去下馆子。

周强开销很大，不仅要抽烟喝酒，有时候还会在手机上打牌，他总输钱，有时候甚至一输就输好几千。

我们入不敷出，日子过得很辛苦。

为了补贴家用，周强甚至把他那辆引以为傲的非法改动的电瓶车拿去卖了。

但那点钱对于我们来说，只是杯水车薪，我们的日子依旧过得紧巴巴的。

更要命的是，没过多久，我发现自己怀孕了。

肚子里突然多了个小生命，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周强很高兴，他想让我安心养胎，于是我们辞掉了电子厂的工作，回到老家。

在老家，我们一起开了一家理发店，但周强不喜欢抛头露面伺候人。

于是在寒冬腊月里，我挺着大肚子给客人洗头，手指头被水泡得发白。

很辛苦，我常常累得腰疼。

但一想到肚子里面的小生命，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

日子过成这样，我从来没有怪过周强，也从来没有怨恨过他。

直到有一次，我和一个客人因为五块钱而吵架，进了警察局。

本来洗一次头是十块钱，但这个客人非说我洗得不好，只给五块钱。

他摆明了就是觉得我一个孕妇好欺负，想占便宜。

我拉着他，不让他走，就这样，我们两人闹到了警察局。

周强来警察局领我的时候，全程黑着一张脸，让人觉得可怕。

他不分青红皂白，劈头盖脸地骂了我一顿。

大概就是觉得我为了区区五块钱，至于这么计较吗？还闹到了警察局，让他这么丢人。

我惊讶地看着他，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

我从来没有觉得那么委屈过。

周强好吃懒做，而我一个孕妇却起早贪黑地工作，我不觉得委屈。

来洗头的，什么人都有，偶尔会碰见几个老流氓被占便宜，我也不会觉得委屈。

甚至在警察局，像个泼妇一样，和那个不讲理的客人对骂的时候，我也不觉得委屈。

但是此时此刻，我眼前的周强，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这个本该让我依靠的男人，不仅不向着我说话，还怪我丢人。

心中似乎有什么轰然倒塌了。

区区五块钱吗？

可是我洗一次头才十块钱。

我咽不下那口气，和周强争吵了起来。谁知道周强当晚竟然把我关在了家门外，十二月的天，冷得可怕。

我央求着周强给我开门，他却问我知道错了没有？

错？我到底哪里有错？

就这样僵持了两天，我实在受不了了，向周强低头认错。

周强施舍般地打开门，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一副你活该的样子，说道：“早点认错不就好了。”

而我已经饿了两天，两天没怎么合眼，已经没有力气跟他说话了。

我凭着自己的意志力，爬进房子里，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水，塞了几口隔夜饭，躺在床上休息。

周强自始至终在冷眼旁观。

我心如死灰，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人生过成这样还有什么意思？

休息了两天，我又开始洗头。

这天来了一个特别的客人，我几乎一眼没认出他来。

他微笑着，眼里满是惊喜，说：“喻夏，好久不见。”

若不是他叫出了我的名字，那我现在一定认不出他。

裴林——我高中时期最讨厌的那个书呆子。

他现在又高又帅，满满的青春活力，而我，几乎看不出和他是同龄人。

我自惭形秽，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我同时又恨他，恨他为什么要认出我来，在他的对比下，落魄和贫困，拧巴和窘迫显露无遗。

他的视线落在我隆起的肚子上，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

他问：“你怀孕了？周强的？”

我麻木地点点头。

他愣住了，又突然说他家里有事，急匆匆地走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充满了羡慕。

听说，裴林高考考得不错，去了北京的一所重点大学，在大学里创建了一个学生团队，挣了不少钱，已经在城里买房买车了。

真好。

裴林的出现，让我重新审视了自己一败涂地的生活。

前两天跟那个客人拉扯的时候，腿不小心磕到了桌子，当时并不觉得很疼，到今天才发现，那一块已经青紫了。

人生很多事都要延迟很久，才会觉得痛。

如果我当初，也能好好学习，这一切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我不想再洗头了，早早地关了门，回家去。

却没想到刚进家门，就传来污言秽语的声音。

一个女人娇俏地问：“强哥，你是娶我呀，还是娶我的表姐呢？”

我震惊在原地，简直不敢相信，我不敢相信周强竟然会出轨，也不敢相信这个出轨的女人会是我的表妹。

“我当然是娶你了，那个喻夏，我早就腻了，要不是看她会赚钱给我花，我早把他甩了，要是这次她生的不是个男孩，我马上跟她分手。”

我被气得大口大口地喘气，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扶着墙才勉强让我没能倒在地上。

全身的血液仿佛一股脑地涌上了天灵盖，我两眼发黑，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的病房里。

护士告诉我，我的身体一直在操劳，又加上急火攻心，孩子已经没了。

我看着天花板，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眼泪从眼角滑落。

也许孩子不来这个世界上是好的。

我拔掉手上的输液管，一步一步走出医院，来到桥边。

活着太痛苦了。

18岁那年高考结束，我的人生也在那一天结束了。

我纵身一跃，跳入寒冷的江水里。

似乎有个人跟着我一起跳了下来，他想要把我拉上来。

我挣脱他，任由江水将我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