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陷害
半夜,陆卿染浑身酸痛的醒来,脑袋胀胀的,伸手一摸,身边的床榻早就凉了,心里的期望落空,无比失望的起身更衣。
“娘娘,请用汤。”锦帘掀起,掌事宫女紫裳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汁进来。
“皇上待娘娘真好。”紫衣嘻嘻笑着接过要喂她喝。
每次侍寝后,无论多晚,元昊都会命人送上养身汤,据说这汤能够让她尽快有孕。
外面雪花纷飞,天气阴冷,此时正值半夜,陆卿染想到答应元昊要作的画,摇了摇头:“今日先不喝了罢。”
“娘娘,这才四更,您再睡会。”
陆卿染摇头。
夜半时分,珠帘帐幔,瑞脑销金兽,陆卿染在灯下一笔一画的画着桌案上的百鸟朝凤图。
“娘娘,都五更天了,再不歇着就天亮了。”紫衣小声的道。
陆卿染手中不停,饱蘸墨汁凌空了比了下:“快好了,就差最后一笔了。”
“皇上怎地突然要起画儿来了,还要得这样着急。”紫裳生怕陆卿染看不见,举着银剪子站在烛灯前,看到灯光暗了,便将烛芯剪些去,拨动着弄亮一些。
紫衣轻轻摇头:“别说了,要不是皇上亲自来求,咱们娘娘又何必受这份辛苦。”
清晨太阳刚出,金光打在一片雪白之上,光芒万丈,陆卿染踏着朝阳亲自捧着画作赶在元昊下朝时前往勤政殿。
勤政殿外,大门微掩,一应内侍宫女都不在殿内,陆卿染忽然起了小女儿心性,斥下一众宫人,独自捧着画作上前。
手刚碰到雕花红木大门,便听得一阵清脆的笑声响起:“皇上,太医诊出妾身有身孕了。”
元昊沉稳的声音里带着惊喜:“唔,总算赶在她之前有了,她的避子汤便先停了罢。”
避子汤三个字如同一道魔咒一般紧紧箍住了陆卿染,压得她呼吸急促。
“哎呀,皇上,妾身这胎也不知是皇子还是公主,若是停了她的避子汤……”里面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去。
“那便想个办法一劳永逸。”
“皇上待妾身真好。”
里面的笑声一阵高过一阵,直直的刺激着陆卿染的心肺,她高高踮起的双脚,此时如同被紧紧的钉住,动弹不得。
从勤政殿回去后,陆卿染便病倒了。
宫里的人来来回回的都来转了一圈,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男人却一直没来。
“皇后娘娘在想什么?”如妃一身大妆,脂粉淡扫,美若天仙。
“你来做什么?”陆卿染撑着身子侧过头去,不愿看她。
“皇后娘娘这是听到了皇上说的话?”如妃伸长手指,上面丹蔻艳红如血,脸上竟丝毫没有被撞破的尴尬。
陆卿染心口一痛,咳嗽起来。
“哎呀,姐姐,你别急啊,你想不想知道,那避子汤是给谁喝的?”
“你……如妃,你别得意,待本宫父兄回来,绝没有你的好日子过。”
“哼,妾身好怕呀,只怕你等不到他们回来了。”如妃看看时辰,算计得差不多了,脸上一变,突然捂着小腹痛苦地叫起来。
“啊……好疼,皇后娘娘,你……你做什么,孩子,我的孩子……啊。”
她唱作俱佳,嚎了几声,身子便软软地沿着床榻划了下去。
门口锦帘“啪”的被扯下,一个高大的身影大步进来,一把抱住跌落的如妃,温柔地轻唤:“爱妃。”
“皇上,我的孩子……孩子。”如妃的手指直直的指向陆卿染。
陆卿染白着脸辩解:“如妃,你……”元昊的脸猛地一沉,陆卿染有苦说不出,眼中一行清泪蓦地滑下。
他不信她……
第2章 受罪
此时元昊眼中只有捂着小腹皱着眉头的如妃,想到她腹中的孩子,他心疼的脸都皱了。
“爱妃……来人,请太医。”
年青的胡太医来的很快,跪下请安,伸手探脉,动作麻溜,一气呵成:“皇上,如妃娘娘身怀龙种,这是……这是……”胡太医低着头声音颤抖:“落胎了。”
元昊惊得一脚踹过去,正中胡太医心窝:“庸医,给朕好好诊诊,若有半点误诊,朕必定砍你脑袋。”
胡太医一路膝行过去,连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的诊了又诊,最终跪倒在地哭着求饶:“皇上饶命……”
“皇上……皇上,不怪胡太医,都怪妾身自己命苦,倘若妾身今日没有来凤藻宫该多好。”如妃趴在他怀里哭成了泪人儿,身体轻轻发抖,眼泪落出,我见犹怜。
“陆卿染!”元昊放下如妃,大手一扬掐住陆卿染的脖颈,咬牙切齿:“你好大的胆子,敢谋害朕的皇子!”
“唔……皇上息怒,臣妾没有。”陆卿染凝着一双水眸,意竭力解释,可任凭她说破了嘴,元昊连听都不听,手中渐渐加大了力气。
陆卿染眸中的泪水如决堤的河,汹涌而出,双手只能条件反射的握住那双铁臂。
“啊……皇上,那是皇后娘娘,请皇上息怒。”看着陆卿染艰难地挣扎,如妃掩下眸底的冷笑,脸上露出担忧之色。
“哼,皇后……朕说你是皇后你便是皇后,朕说你不是皇后,你便不是。”元昊锐利的眼眸冷冷刺进陆卿染的眸底。
“皇上……咳咳,咳咳,臣妾真的没有要害您的皇子。”
元昊冷厉一笑,大手轻扬,将她如破布一般甩出,一头撞在厚实的雕花木门上。
陆卿染痛得身子佝偻得着,额头冒着血珠,模样煞是狼狈。
“皇后娘娘……”紫衣哭着扶起她,使劲的拿衣袖堵她额头的血窟窿。
陆卿染还要再辨,可小腹处突然一阵阵抽痛:“啊……紫衣,我的肚子,肚子……”她痛得心扉几乎窒息,死死掐住紫衣的衣袖。
“太医,求您给娘娘看诊。”紫衣对着胡太医倒头就拜。
胡太医幽冷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连看都不看便摇了摇头:“皇后娘娘是有喜了,只是月份浅,动了胎气。”
她下意识看向元昊,只见他一脸冷意:“陆卿染,你竟敢欺骗朕?”明明在每次蹂躏了她之后都会让她喝下避子汤,她喜从何来?
陆卿染眼底的欣喜还不曾逝去,便听得元昊那直戳心窝子的话。
“皇上,这也是您的孩子,您竟一点儿也不……”
“你不配生下朕的孩子,朕与你不过是逢场作戏。”元昊的话犹如窗外纷飞的雪花,寒彻心肺。
“逢场作戏,皇上为何娶我,往日的恩爱又算什么?”
元昊背过身去,竟是不愿回答了。
如妃可怜巴巴的道:“皇后娘娘,您何必为难皇上,当时也不是皇上想娶您的,您不如回去问问陆国公……”
陆卿染如遭雷击,大晋谁不知道陆国公一门忠烈,父子四人都是驻守边疆、拱卫大魏的将领,勇猛无敌,所向披靡。
“我父亲怎会……”
提及从前元昊无法自抑的想到了他心爱的女人之死,他震怒地指着陆卿染:“陆氏,你谋害如妃的皇儿,如今就拿你的孩子来赔。”
陆卿染一怔,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元昊钳制住往门外一扔:“拉下去,关到掖庭!”
掖庭有一个专门对付不被允许生下龙子宫妃的地方。
他们会怎样对付怀孕的她,被摔得痛到不能呼吸陆卿染无法预知,她艰难的爬起,想要辩解,头一抬双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啊……”再睁开眼时她是被痛醒的。
下腹一阵落空,鲜红的热血顺着雪白的裤管汩汩流出,打湿一地……
如妃朝一旁的胡太医使了个眼色,他皱着眉上前把了把脉,尔后点点头。
“孩子没了!”
如妃脸上闪过得意扭着腰肢回宫了。
第3章 逃亡
是夜,宫中盛宴犒赏北归的将士,觥筹交错,气氛灼灼。
庭下丝竹声响起,舞伎随着音乐翩翩起舞,一时间宴会到达了高潮,宫中的空地上燃起了烟花。
五彩斑斓的烟花升到空中,释放出刹那间的芳华,随着那阵阵烟花升起,一阵火烟腾地窜上空中,混着焰火熊熊燃烧……
宴会直到夜深,众人兴致依然高昂,掖庭却已经乱了起来。
“不好了,皇上,掖庭走水,里面的宫奴和……尽数烧死!”
元昊撂下一众宴席宾客急步赶往掖庭,那里已是一地焦黑,站在场外扶着熏黑的门框看了又看,企图看到当初那股熟悉之感,“这里是掖庭?”他很想否定他曾将那个女人关在这里。双手紧握成拳,失控地挥散众人,独自钻进一团焦黑之中。
“皇上……皇上!”身后的白公公急得直叫。
元昊却好像完全没有听到,在一众焦黑的尸体上翻看着……
“皇上,陆废后……当时就在火势最大的房间,此刻……此刻大概寻不到了!”白公公碎步上前,压低声音小声的道。
“她不会死,她不会死!”元昊一把将他推开,急切在里面翻找起来。
“皇上,皇上,您快出来,您想要找人,臣妾让侍卫替您找,此等污秽之地,只会玷污您的衣裳。”如妃换下身上尊贵的衣袍才追上来,一眼便看到了在漆黑的废墟中仿似患了失心疯一般在默然翻找尸骸的元昊。
“她不能死,不能死,她坏事做尽,朕还没有惩罚过她,她怎么能死?”元昊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元昊整整在掖庭的废墟里找了大半夜。
他翻过无数具尸体,却一直没有找到她。
“她……她没死!”
他一掌猛地拍在摇晃的门框上,只听“哗啦”一声,门框应声倒地。
“护驾,护驾!”这一举动唬得陪在一旁的如妃连连惊呼。
“陆卿染,走着瞧,你休想骗过朕!”
“来人,给朕吩咐下去,下发海捕文书,无论她逃往何处,限她十日之内必须回到京城,晚一刻便诛她陆氏满门,若敢自杀,陆氏全家亦为她陪葬!”元昊甩袖而去。
……
“昊哥哥,昊哥哥……”床榻上的女子陷入梦中不可自拔,不由呢喃出声。
看得女子新月眉形紧蹙,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年轻男子摇着她,着急出声:
“卿染,卿染……我是你三哥,不是你的昊哥哥。”
“三哥,三哥,怎么是你,昊哥哥呢?”陆卿染眼神迷蒙,眉眼紧蹙。
“还找什么昊哥哥,你可知道,父亲、大哥、二哥全都因被他算计,丢了性命,若非梁大哥一力救我,我也早摔下悬崖粉身碎骨了!”陆家老三陆清枫神情激动,眼神凶狠。
他对元昊的恨毫不掩饰:““元昊那个过河拆桥的小人,眼见他的江山已经坐稳,便要将我们陆家将领赶尽杀绝,甚至连你这个弱女子也不放过,枉你还顾念着他!”
陆卿染樱唇颤抖:“我……三哥,他们真的……”原来如妃没有欺骗她,他们果然不在了。
陆清枫恨恨告知她,他们父子四人在北征过程中遭遇敌军埋伏,被逼至苍山悬崖处,走投无路,誓死不降跳崖而死,只留下陆清枫一人。
“是三哥救了我?”她的脑海里还停留在昨夜掖庭那场大火之中。
正说着一个锦衣男子突然推门而入,传来他低沉醇厚的声音:“快别说了,这里不安全,我们得马上启程北上!”看他五官清明,眉开眼亮,桃花眼眸狭长,眼神镇定,面容端肃。
“你……你是?”陆卿染看着他只觉一脸陌生。
“没时间解释了,先离开这里!”锦衣男子朝她眨眨眼睛,对他的身份避而不谈。
平沙落叶,从京城出来的三人一路向北而去。
第4章 心碎
一行三人继续北上,走了数日,至大魏边境凉州,随着人流涌向关口,出了这扇城门,便会进入大梁境内,至此大魏的一切便暂时与他们无关了。
“快,快,快点,别磨蹭!”守城卫士看着排得长长的队伍十分不耐烦,大声的吆喝。
她躲避的移开目光,眉眼辗转间,她看到了远处城墙上挂着的海捕文书。
离得远,压低的兜帽又挡住了她的最佳视线,看不清文字,倒不妨碍她认出自己的画像,她只是有些不信的侧眸问陆清枫:“三哥……三哥,那人是不是我?”
陆三哥抬头瞟了一眼,顿时愣住了:“没,没有!”梁弈臻与他刚刚忘了遮挡上面的内容。
“那就是我,我眼不瞎!”陆卿染皱紧眉头。
“你看错了吧!”陆清枫顾左右而言他。
三人暂时出不了城,便随便找了一处客栈住宿。
夜色降临,陆卿染趁着两人俱都睡着了,摸了过去点燃衣角里裹着的香,自己用湿帕子裹住口鼻从梁弈臻的袖中摸出了一早被他藏在袖中的海捕文书。
借着微弱的烛光,陆卿染看得双眸睁大。
文书很长,读来便只有一个意思:陆氏废后在掖庭纵火,罪大恶极,着人捉拿于她,并且拿陆氏族人威胁于她,命她十日内回到皇城,否则杀光陆氏满门。
“啊……元昊,元昊……”
陆卿染捂住口鼻,不敢放开了喊,呜呜哭泣数声:“三哥,对不起,我得回去,那是大嫂、二嫂、小侄子们的命。父亲和大哥、二哥皆亡,我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再有事。”
“现在回去,无异于寻死!”一旁本应该的梁弈臻声音沉沉。
陆卿染吓了一跳,直接用迷香将往他鼻间放去,眼见他再次昏迷便立即离去,心里止不住的道歉:“对不起,三哥,对不起梁大哥,我不能因我一人害了全家人!”
一路怀着心事,跋山涉水也算熬到了京城。
眼看距离十日之期便只差五个时辰,陆卿染丝毫不敢耽搁,脚下加速快步向前。
“到了!”刚到城门五里开外的林子里,便被一行黑衣蒙面人拦住了去路。
恰如此时,阴沉沉的天气里倾盆的暴雨落下,一直守在京城城楼上的元昊冷着脸看着北边的方向,他在此等了整整五个时辰……
她未曾来,大概也不会再来,他恨恨甩袖,单手高举,咬牙切齿,菲薄的嘴唇里狠狠挤出几个字眼,一字一顿:“时辰已到,行刑!”
随着元昊响亮的声音响起,城楼上顿时万箭齐发,尖利的长箭一支支射向被吊在楼墙上的沈家众人。
“啊……啊……”一时之间,原本寂寥宁静的城头,哀声阵阵,哭泣连连。
随着箭矢齐发,最后哀泣和嚎叫声消逝,转而安静下来。
如妃退后一步,握紧了指尖,嘴唇浮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笑颜。
“皇上,陆姐姐真的不会回来了吗?”
“住口,朕不想提起她!”陆卿染,陆卿染!元昊早已经在心里将她的名字凌迟了上万次。
狭长的眼眸挑尽山色,远远眺望,倏忽间收紧,看着西北边出现的一个细小的白点。
那白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他强大的目力已经足够看清楚她的面容。
长立暴雨之中的那个白点是个女子,一身白衣似雪,头发在暴雨的袭击下零乱成块,哗哗的雨水不停的洗涮着她的脸颊,一身狼狈零落。
身后的如妃也看到了,杏眸一紧,心脏都快跳出来,她迫不及待的看向李威虎。
“她……她怎么来了?她怎么没死?”李威虎眉头一皱,吓得身形趔趄,他派去的人……
他现在才反应过来,他派去的人都没能回来。
“大哥,你说什么呢?”如妃使劲朝他使眼色,让他千万不要自己说漏嘴,把他带人中途截杀陆卿染之事说出来。
李威虎惊吓之余反应过来,连忙捂住嘴巴。
幸得元昊一心只记挂着雨幕之中的那个女子,根本没有听到李威虎的声音。
“陆卿染,你来晚了!”元昊立上墙头,丝毫不顾忌点点滴滴的雨珠划落城楼的青瓦打在身上。
陆卿染一动也不动的立着,苍白如纸的嘴唇轻轻颤抖着,上下牙齿相接隐隐打战,凤眸圆睁,眨也不眨,定定的盯着城墙下一个个万箭穿心的陆家人。
“元昊……”她尖厉的叫出声,声如响雷,层层穿透,强烈的刺激着元昊的耳膜。
“元昊,你杀我家人,拿命来!”陆卿染泪水混着雨水,早就分不清谁是谁了。
第5章 离开
“下面有乱臣贼子,还不护驾!”闻言如妃连忙轻轻一推李威虎。
他立刻反应过来,下令射箭。
一时之间,城楼之上,再一次万箭齐发。
陆卿染睁大眼睛,眼睁睁看着那一支支长箭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直直的朝着她飞来,她的瞳孔放大,箭尖上犀利雪亮的光芒万般刺眼,她难受地闭上双眼,她已经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
真正该死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