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神曲《我的滑板鞋》问世,已经过去7年。时间再次证明,我们的记忆力并不好。
若不是“歌手庞麦郎被送精神病院,经纪人证实其患有精神分裂症”的消息冷不丁地传来,或许,我们早已经忘记约瑟翰·庞麦郎先生。
2014年,一曲《我的滑板鞋》火遍大江南北,无疑是当年的年度神曲。与之爆红的,还有约瑟翰·庞麦郎,不经意间撩拨到大众娱乐神经的“怪人”。
庞麦郎,关于他的故事不少,坊间流传甚广的两个版本:
第一个版本,庞明涛,1984年出生于陕西汉中宁强县,文化水平不高,音乐爱好者,音痴。2014年因《我的滑板鞋》暴得大名,从此踏上曲折的“歌手”之路,与经纪公司闹翻后,一度靠接散活度日,状况非常不好。第二个版本,Joseeh Punmanlon,1990年出生于台湾基隆市,有法国血统、出色的创作才情、化深刻为简白的技巧、为底层青年发声的自觉。他以俏皮的《打吊针》出道,凭《摩的大飙客》和《我的滑板鞋》等新锐歌曲成名,作为独立音乐人、先锋创作者和互联网精神践行者广受欢迎。
身为网生艺人,他早已显露出某些精神分裂症的前兆。如果说,大众娱乐的海洋把庞麦郎湮没,那么在这个背景之下,还有多少小丑、天才、精神病患的存在,与他一样显得格格不入、荒腔走板呢?
当然,也因为他们做了狂欢的介质,让人无异于去寻找他们本身的定位与方向,所以,庞麦郎身上那些与现实严重错位的认知、行为,被荒诞解释为“非常正常”。
正是在这样的喧哗之下,庞麦郎的这次“精神分裂症”的消息,何尝不是被榨干最后一点“价值”?下一步就是社会性死亡吗?
然而,庞麦郎也实现过梦想,比如,生产出梦想中的滑板鞋,当时他很兴奋,盘算着未来的滑板鞋王国。
鞋有点贵,不算好看。半年后,他的淘宝店销量大概积累了二十件。而难以想象的是,这双鞋被月光照亮着,被那些偏执少年穿上,非常拉风着,仿佛要追上想象!可是,互联网时代从不缺少网红,那些一闪而过的动画,观众、看客、好事者等等,都仿佛是在坐等某一出“好戏”。
如果要了解一个人,需要追溯一下他的成长经历。歌手庞麦郎没有考上高中,也因为“某些原因”,干不成农活。在短暂辗转一家职业技术教育中心、某外事学院后,2008年,他决定进城“找前途”。
根据相关消息,他去了宁强县,干不了电工、贴地砖这样的技术活,搬砖又嫌吃力。于是,他去了汉中,在一家KTV落脚,工作是切果盘,从下午4点做到凌晨4点。也是在这里,还是庞明涛的庞麦郎偶然听到了迈克尔·杰克逊的一首歌,立时被震撼。
尤其是听同事说杰克逊“一首歌可以卖大几十万”后,庞麦郎更立志“这个事情我肯定能做成”,要做“中国最国际化的歌手”。从这点看,最初他也是想要捷径出名,想要拥有更好的生活。
歌词里,他将汉中称为“魅力之都”,“在这光滑的地上摩擦/摩擦/似魔鬼的步伐”的灵感来自于杰克逊的太空步。他小心翼翼藏起野心,怕丢了工作,怕同事嘲笑。
2013年,庞明涛攒够了十几首歌,离开汉中北上京城。他参加华数唱片的歌手选拔,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热捧,《我的滑板鞋》意外爆火。
庞明涛踌躇满志地回了老家,花200元拍了艺术照,要求影楼“把眼睛PS得大一点”。他给自己起了艺名“约瑟翰·庞麦郎”,“以后到国际上,就不用改名了”,“ 现在的名字可以直接改成英文名,也像日本名”。
知名乐评人耳帝认为,《我的滑板鞋》是一种粗糙加滑稽加细腻加诗意的混搭,纯乡土的气质在廉价工业里显得更加具有中华土味,跟庞麦郎这个人的境遇如出一辙,都带着一种被戏弄式的、看小丑的包装,冠冕堂皇又漏洞百出,百般不适却又浑然天成,歌曲与人格统一得像是一种诅咒。
“这种种的不和谐集合在一起,却形成了一种荒诞的和谐,一种根植于这片城乡中国、魔幻现实土地的天然气质,对社会断裂的当下现实与梦想不死的永恒鸡汤,进行了一次残酷的碰撞。”
可惜的是,《我的滑板鞋》的爆火本身只是观众审美猎奇的结果,转瞬即逝。当新鲜感过去,抛弃成为必然的结果。
更可悲的是,自始至终,庞麦郎根本无从意识到,自己的“走红”,不过是一场观众猎奇、资本跟风、谁也不在乎他是谁的小丑表演。
没过多久,他就陷入名利接踵而来的失重里。
比如,北京卫视邀请庞麦郎录节目,他以“要在国际上推广汉语歌曲文化,不能上你们这种地方台”为由拒绝;东方卫视请他参加跨年演唱会,他开出的条件是“除非给我单独开演唱会,做直播”;CCTV-1《开讲啦》请他做嘉宾,但当他听说主讲人邓紫棋是1991年,便提出“91年的都可以做主讲人,我90年的,凭什么只能做嘉宾”,再次拒绝。
这些都不算什么,在2014年7月后,他和公司发生经纪纠纷,未打招呼便突然消失。那时候,经纪公司、父母、朋友,都在找他,他频繁更换手机号,谁也不见——“我火了成了肥肉了,哪个都想来割一刀”。这一点,他看得很透,不过却还不够。
可是,他不懂一个定律:看完了热闹,人潮终究会很快散去。人们可没有那么多耐心等待一个人更加成熟(俗),因为这个时代永远有为数不少怀抱成名梦、暴富梦的人。
当他或者更多类似的人开始不愿意面对窘迫的现实,进而构建一个不存在的人生之际,那些愁烦、苦闷,就无处排解。
实际上,那是一种无非真正融入到一个实际生活当中的、岌岌可危的精神世界,也就是说,庞麦郎的狂热、偏执、与身份能力不切实际的梦想,从疯癫开始,也必然要从疯癫结束。
因此,滑板鞋之后,庞麦郎去哪儿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显然不是那么重要。关键是,有资本在的地方,江湖的水,就会被搅动。
走投无路、负债累累、精神崩溃的庞麦郎,不再唱着《滑板鞋》,“够奇葩,能火”的包装实现了短暂的“辉煌”,但接下来的路,显然已经不在他个人的预计当中。
如果说,大众意义上庞麦郎的价值更接近于审丑,那么,所有因着与其作品、名气成反比的笨拙、木讷,反而成了某种娱乐消遣的“玩味”。
在唱片公司眼中,只是他们看上的,不是什么才华和天赋,而是庞明涛的草根气质、浓重的口音、五音不全的唱腔。
其实这样的悲剧同样也发生在“小马云”身上,这让我们不得不担心,走红后的拉面哥,会不会依然坚持“怕涨钱了,老百姓吃不起了”?
泥沙俱下的互联网世界,一个人的走红与被湮没,都在转瞬之间。维持其“走红生命”的只有一个——是否还有足够的热度,提供价值被其背后的运营公司榨取。
作为娱乐人物,罹患精神分裂症的庞麦郎属于个例。而作为精神分裂症患者的庞麦郎,却绝不是个例。
精神分裂症是受到歧视最严重的疾病之一。有医者指出,庞麦郎经纪人白晓面对一位精神分裂症患者,竟然“做了6年的旁观者”,似乎还认为自己是在保护庞麦郎。
而庞麦郎身边的亲人朋友,没有人察觉到庞麦郎的异常吗?
更残酷地说,对于疯癫庞麦郎,每个曾肆意消费他的人,都不是无辜的。
这不是一个天才坠落的故事,而是一个庸人被残酷现实消费殆尽后走向毁灭的故事。
当我们肆意消费一个人时,或许能想起这个被我们共同“社会性死亡”的庞麦郎。当然,这原本不是他存在的理由与初衷,但是病患中的人,还能如何?
随着信息化、智能手机、5G网络的普及,各种短视频APP的开发,人们获取信息、传播内容、社交都变得更方便了。所以,有关网红潮落潮涨的话题,仍旧在此起彼伏。
无论如何,多么希望,我们还是可以拥有温暖的心,以及善良的爱,可以在复杂的世界,听到那些失去发声机会的呼救。
当我们扪心自问,为何没有拦住发疯的他?尽管答案无从得知,但至少,可以减少一些恶意,让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可以更简单、质朴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