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受攻击杜弢降而复叛 遭排挤周玘父子谋逆陶侃在荆州遭遇惨败后被一撸到底,削去所有官职和爵位,贬为平民百姓。不久王敦又向司马睿申请,允许陶侃以白身继续领兵。不过,复出后的陶侃并没有回荆州去找杜曾报仇,而是被王敦派到了湘州,和寻阳太守周访一起征讨杜弢。
之前陶侃还在荆州的时候,周访就一直在湘州对付杜弢,过程可谓一波三折。
继续讲述之前需要说明一下,关于杜弢之乱的内容,在《晋书》中的《陶侃传》《周访传》《杜弢传》,甚至《司马睿传》中都或多或少有记载,但相关内容在细节上又各不相同,时间点也不一致,出入比较大。比如杜弢投降的时间是在陶侃进入湘州之前还是之后,说法不一。包括《资治通鉴》中也是一样,和以上这些版本在细节上也不相同。
这些在史书编纂过程中产生的谬误自然就给后人完整复原杜弢之乱的全过程造成了很大困难。本书也不可能把分布在各传记中的不同版本分别都拿出来说一遍,只能选择其中内容更为详细,时间点更清晰的版本综合讲述。所以,以下关于杜弢之乱的内容主要以《陶侃传》《周访传》的记载为主,辅以其他传记为参考,力争把最详细的内容呈现出来。
之前说陶侃比较多,许多人的关注点都集中在陶侃身上,陶侃作为东晋的定海神针也确实值得多关注。但是,毕竟东晋初期不只有陶侃一位名将,还有其他人,比如已经提过的应詹、祖逖、周玘等,还包括下面要说的周访。
周访和周玘虽然都姓周,也都是南方人,但却出自两个完全不同的家族。周玘是周处的儿子,出身江南大族义兴周氏。周访祖上则是北方汝南郡人,也就是汝南周氏,在汉末三国时期南下避乱,后定居在庐江郡寻阳县(今湖北黄冈市黄梅县和江西九江市一带)。所以,周访属于汝南周氏的分支,寻阳周氏。
在《晋书》中,周处和周访合为一传,即《列传第二十八》。周玘作为周处的儿子,被附在《周处传》中。
义兴周氏是典型的名门望族,和吴兴沈氏并称江南最大的两个豪门,所以才有之前周玘依托个人威望和家族势力组织义军,三定江南。汝南周氏原本是北方大族,两汉时期最为鼎盛,但在汉末三国时期,因北方大乱,族人四散奔离,散居各地,汝南周氏逐渐衰落并分出多个分支。三国周瑜,还有之前说过的周顗周伯仁都出自汝南周氏分出来的支系,同样,寻阳周氏也是汝南周氏的一个分支。
和义兴周氏相比,寻阳周氏在南方的影响力基本可以忽略不计,根本排不上江南豪门之列。但是,这只是在出现周访之前,周访之后,寻阳周氏逐渐兴盛,而义兴周氏却在周玘之后逐渐衰落。
为何周玘之后义兴周氏就开始衰落了呢?
既然提到周玘,这里索性插述一下周玘的结局,时间上也刚好合适。因为就在不久前,陶侃还在荆州平叛的时候,公元313年四月,周玘在前往建康赴任军谘祭酒的途中病逝,过程曲折,而且周玘还是郁郁而终。
早前,因平定钱璯之乱有功,周玘被司马睿拜为建威将军、吴兴太守,赐爵乌程县侯。司马睿还把周玘的老家义兴阳羡地区连同附近的西乡、永世等县划出来,单独设立了义兴郡,以表彰周玘三定江南的功劳,这些之前都说过。
不过,表面上司马睿厚待周玘,但实际对周玘却非常忌惮。
这其实也能理解,周玘在三定江南的过程中所展示出来的个人号召力,义兴周氏在江南一呼百应的权威,这些足以让司马睿不寒而栗。作为南下避难的北方士族,司马睿对自己初到江南时受到的冷遇,后来又如何艰难站稳脚跟的整个过程记忆犹新。卧榻之侧,有义兴周氏、吴郡顾氏、吴郡陆氏、吴兴沈氏这些振臂一呼应征云集的江南大佬们,司马睿如何能踏实酣睡?
既然有所顾忌,自然就会有所应对,所以司马睿在对待周玘这样的江南士族时采取的策略是捧而不用,束之高阁。给你赐官赐爵,好生供养,但治国理政这些朝廷要务别想沾边。司马睿身边的参军、长史、军谘祭酒这些左右近臣,以及建康城内替司马睿处理军政要务的官员几乎清一色都是北方人,其中很多都是王导从南下的北方士族中选拔出来推荐给司马睿的。
一句话,司马睿政权重用北方士族,排挤南方士族。
如此一来,南方士族自然就会感到郁闷,特别是周玘这样对南方的稳定立有大功的人尤其更加郁闷。周玘自从担任吴兴太守后一直再未得到升迁,更无法接触到朝廷军政要务,在司马睿政权里完全被边缘化。于是周玘“内怀怨望”(《晋书.列传第二十八.周玘传》),开始对司马睿政权心生怨恨。
司马睿重用的北方士人中有一个叫刁协的,早年曾先后给成都王司马颖、赵王司马伦、长沙王司马乂等人做过参军、长史等幕僚,后来又做过颍川太守。公元311年洛阳沦陷前后,刁协由北方南下,避乱江东,被王导推荐给司马睿,担任司马睿的镇东将军军谘祭酒,不久又改任长史。
作为司马睿的贴身近臣,刁协这个人的作用有些特殊。
俗话说有得必有失,对于司马睿个人来说尤其如此,相信没有人能比司马睿体会的更深刻。因为王敦王导兄弟的倾力辅佐,司马睿不但躲过了北方大乱,得以在扬州站稳脚跟,有实力问鼎整个南方,最终称王称帝。然而在辅佐司马睿的过程中,王导和王敦兄弟俩的权势也不可避免的越来越大,门生故吏遍及朝野,牢牢掌控着这个新生政权的各个角落。
短短几年间,“王与马,共天下”的模式逐渐形成,司马睿九五之尊,高高在上,王导王敦虽一人之下却手握实权,呼风唤雨。尤其是王敦,野心逐渐膨胀,司马睿渐渐被架空。
可司马睿毕竟不是晋惠帝司马衷,司马睿的智商没有问题,自然能够看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再往前发展一步,自己就完全成了提线木偶。心有不甘的司马睿对此非常苦恼,也在竭尽所能改变这个局面。
为了抗衡王导和王敦,司马睿在暗中刻意培养自己的势力,刁协就是其中之一,其他人还包括戴渊、刘隗等人。前面说刁协的作用有些特殊,就特殊在他是被司马睿用来平衡王敦王导的。
所以,司马睿很快又升任刁协为尚书,将其视为心腹,辅理朝廷事务。司马睿称帝后,刁协又相继担任过尚书左仆射、尚书令等朝廷要职。
关于司马睿如何带着刁协、戴渊、刘隗这几个心腹和王敦王导兄弟斗法的故事以后还会讲到,此处并非重点。这里要说的是,刁协这个人性格比较强悍,为人刻薄,待人接物非常严苛,不留情面,再加上又受到司马睿重用,所以更加肆无忌惮,常常不顾及别人颜面,当面训斥官员,周玘就曾多次受到刁协的侮辱和轻慢。
在周玘眼里,刁协就是北方士族的典型代表。作为司马睿“轻南人,重北士”政策的最大受害者,周玘把对刁协的痛恨延伸到包括王导王敦在内的整个北方士族,视为奇耻大辱。“复为刁协轻之,耻恚愈甚”(《晋书.列传第二十八.周玘传》)。
明明自己能力突出,对江南的稳定又功劳巨大,却不但不受重用,竟然还要被北方士人当众羞辱。这些可恶的伧子,自己没本事守家护土,却跑来南方作威作福。周玘越想越气,气到最后便想到了举兵谋反,我才不伺候你们这些伧子呢。
于是,周玘暗中联系了同样受到排挤,在司马睿身边任军谘祭酒的王恢,两人密谋发动政变。
周玘反北方士族,却不反司马睿,所以目标是杀了王导、王敦以及所有在司马睿身边担任要职的北方官员,然后改任周玘、戴渊,外加一批江南名士来辅佐司马睿。
之所以不杀司马睿,是因为周玘认为天下仍旧是司马家族的,自己还没有资格做皇帝,而且周玘也很清楚司马睿已经逐渐被架空了。
周玘和王恢两人分头行动。
王恢负责联系定居在淮、泗一带的流民首领夏铁,让夏铁发动流民起兵。周玘则在老家义兴发动族人和周边乡党,双方共同举兵,南北呼应,然后一举攻下建康。
只是愿望很美好,现实却很骨感。夏铁那边因处事不密,被临淮太守蔡豹提前察觉,在起兵前夕被抓获后当场问斩。王恢听说夏铁被杀后,知道自己必然暴露,吓得赶紧逃出建康,去找周玘商议如何处理后事。
周玘知道仅凭一己之力最多只能一时搅乱南方,却没有最终成功的把握,于是狠了狠心一刀把王恢杀了,然后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久,司马睿下诏,周玘由义兴太守改任为镇东将军司马,即刻前往建康赴任。
镇东将军就是司马睿,可司马睿明知道周玘参与密谋,却秘而不宣,还让周玘做自己的司马,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周玘完全搞不清楚。难道是为了把周玘骗到建康再杀掉?
周玘也担心到了建康之后会遭遇毒手,但仔细一想感觉又不像。谋逆是大罪,司马睿完全可以宣告天下,对自己兴师问罪。而且司马睿应该清楚,自己如果真要谋逆,根本不会搭理这个调令。
周玘就在犹犹豫豫之中出门了,结果还在途中的时候,司马睿又下了一道命令,改任周玘为建武将军、南郡太守。
周玘长舒了一口气,这意味着起码命能保住了,司马睿并没有要杀自己的意思,于是又转道前往南郡。
却不料很快又出现变化,当周玘行至芜湖县(今安徽省芜湖市湾沚区境内)时,又收到了司马睿的第三道调令,保留周玘建武将军封号,爵位由乌程县侯升为乌程县公,职位则由南郡太守再次改任为军谘祭酒,即刻赴建康任职。
这是啥意思?
司马睿为何短时间内连续改变主意,连下三道调令?史书没说。这也许是司马睿和王敦斗争的结果,司马睿知道周玘不反自己,想保住周玘培养为心腹,王敦则可能主张杀周玘。
朝廷到底什么意思咱不知道,周玘也不知道,但问题是,自从谋反之事泄露,亲手杀了王恢之后,周玘就日夜提心吊胆,心理压力巨大。现在司马睿反复三次更改调令,周玘被迫连续改道,这一下就让周玘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先前周玘就因心气郁结长了背疽,就是后背上生了脓疮,这段时间背疮越来越严重,很快就发展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公元313年四月,周玘在由芜湖县前往建康的途中因背疽发作一命呜呼,时年五十六岁。
临终前,周玘对儿子周勰说:“杀我者诸伧子,能复之,乃吾子也”(《晋书.列传第二十八.周玘传》)。杀我的就是那些伧子们(伧音cāng),能替我报仇的才配是我的儿子。伧子,当时南方吴郡一带的百姓对北方人的蔑称。
周玘的心结至死未解。
因为自始至终司马睿政权都没有追究周玘的谋逆罪行,所以周玘死后仍被追赠为辅国将军,谥号为忠烈。用“忠烈”作为谥号来配周玘,也不知道司马睿到底是怎么想的。
周玘临终前的话深深地印在了儿子周勰的脑子里,数年后,担任临淮太守的周勰不顾叔叔周札(周玘弟弟)的极力反对,执意举兵叛乱,结果很快以失败告终。不过,那时的司马睿仍旧念在周家对稳定江南做出的贡献,依然没有追究周勰的任何罪责,彷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此后,已然无法实现父亲愿望的周勰自暴自弃,日夜纵酒,很快就病逝在临淮太守位子上。义兴周氏也因周玘、周勰父子两代人密谋造反而更加受到东晋政权的冷落,逐渐衰败下去。
两晋时期人物众多,每个人的故事也都很精彩,这一插述就插了好多。
言归正传,继续说周访。
周访的爷爷周纂曾官至吴国的威远将军,父亲周敏官至左中郎将,不过都属于中下层。寻阳周家在吴国时期就不温不火,吴国灭亡后更是默默无闻。
周访少年时期就聪慧过人,做事沉着冷静,而且为人恭谨谦让,非常大度,视钱财如粪土,周访就因经常接济周围的贫苦百姓而家徒四壁。
成年后周访在寻阳县衙里谋了个功曹的差事,当时陶侃正好也在寻阳县衙做小吏,两人都属于官员的最底层,陶侃的小吏更低,就是个打杂的。不过周访和陶侃两人兴趣相同,成为同事后非常谈得来,很快就成了好友。后来周访不但举荐陶侃做了庐江太守张夔的主簿,还把女儿嫁给了陶侃的儿子陶瞻,两人成为亲家。
再后来,陶侃被荆州刺史刘弘看中,在平定张昌之乱中崭露头角,战后被任命为江夏太守。而周访也在司马睿南下后,被人推荐给司马睿做了参军。不过周访相比陶侃成名更晚,即便傍上了司马睿这个大腿,但仍旧默默无闻。
直到两年前的公元311年,司马睿派王敦攻打江州刺史华轶的时候,时年已五十一岁的周访才以参军身份转任扬烈将军,带着一千二百名士兵,和甘卓等人一起随王敦出征平叛。
江州之战中周访崭露头角,先是大败华轶部下、武昌太守冯逸,后来又和豫章太守周广等人合力大败华轶,最后在华轶逃跑途中将其追斩于马下,立下大功。事后,周访被升任为振武将军、寻阳太守。
一年后,公元312年,周访再次随王敦出征,而且这次还是和亲家陶侃并肩携手作战,陶侃主攻荆州,周访则主攻湘州。
陶侃进入荆州后,最初捷报频传,屡次大败杜弢,而杜弢留在湘州的起义军也因为周访的到来同样不好过。再后来,杜弢被陶侃从荆州赶入湘州,湘州起义军的实力大幅增加,但面对周访时却依旧处于下风,处处被周访压制,地盘也一缩再缩。
可惜关于周访前期的平叛过程,史书并没有像记录陶侃平叛那样细节,只记录了结果,就是双方打了数十场战斗,打到最后,杜弢被周访逼得进退无路,被迫决定投降。
公元315年二月,走投无路的杜弢直接写信给司马睿,表示愿意投降,结果却被司马睿断然拒绝。
杜弢实在无奈,赶紧又给老上级、南平太守应詹写了封信,希望应詹能从中斡旋。这封信言辞恳切,内容也相当长,原文记录在《晋书.列传第七十.杜弢传》中,大意就是,这些年荆州湘州什么状态,大人您清清楚楚,流民们完全是被逼无奈,只为活命而已。希望您能以国家大义为重,帮助我们归顺朝廷。如果朝廷接纳我们,我们以后即可以北伐中原,也可以平定益州。如果不接纳,我们只能硬拼,最终只会两败俱伤。
应詹收到信后非常重视,立即给司马睿上了一封长长的奏折,连同杜弢的书信一起呈递给司马睿,希望司马睿慎重考虑。司马睿这才同意纳降,派南海太守王运前往湘州受降并宣读赦书,大赦流民军将士,封杜弢为巴东将军。杜弢也宣布停战,要求各地叛军放下武器。
就在人们都以为杜弢之乱被彻底平定的时候,而且本来也应该就此平息,可偏偏意外就来了。
此时司马睿在南方还没有足够的威信,湘州很多地方官员并不把司马睿当回事,这些人为了争功夺利,从起义军身上榨取油水,置司马睿的命令于不顾,依旧不停地围攻各地起义军。
咱也不清楚这些人具体能得到什么好处,反正这些人就这么干了,而且还能找到借口,大不了就说没收到命令,不知者不罪。
一开始杜弢还隐忍不发,可事态毫无平息之意,杜弢便认为这是司马睿根本无意接纳自己,受降不过就是缓兵之计。于是,忍无可忍的杜弢一怒之下便杀了前来受降的王运,再次揭竿而起。
二次反叛的杜弢以湘州治所临湘城为大本营,随后派部下杜弘和张彦等人由青草湖超小路进入江州,将战火烧到了王敦的眼皮底下。杜弢此举显然是为了擒贼擒王,直接攻打驻守在豫章的王敦。
杜弘迅速攻占了江州临川郡(今江西抚州境内),临川内史谢擒战败被杀。张彦则直接北上拿下了豫章城,焚毁城邑。此时王敦正驻守在豫章郡湓口镇(今江西省九江市境内),见张彦来攻,大惊,立即派督护缪蕤(音ruí)、李恒前去迎战,最终才杀退张彦。
周访得知杜弢突然出兵江州,立即率部前往江州增援,途中正好碰见张彦败退回来,立即率众与张彦大战,最终将张彦斩于阵前。不过周访的面部也在战斗中被流箭击中,两颗大门牙被射落,但周访面不改色,全程指挥若定。
杀了张彦之后,周访继续进军,到了傍晚时分却被一条河拦住去路。正当周访准备下令渡河时,突然发现对岸有大批起义军,而且越聚越多,数量已是自己兵力的数倍。这种情况下别说渡河杀敌了,就算是仓促撤军,也等于是暴露实力,一旦敌兵渡河追过来,周访这点兵力根本招架不住。
不过周访却不慌不忙,下令就地安营扎寨,然后让士卒们化妆成樵夫、百姓等悄悄离开大营,在远远的地方把盔甲穿戴整齐后,集结列阵,一路击鼓,再大摇大摆地返回营地。留守大营的士兵则列队迎接并高呼“左将军到!”,左将军就是王敦。晚上做饭时,周访命人多挖灶坑,遍地生火。
周访虚张声势的疑兵之计果然骗过了对岸的叛军,很快就撤得干干净净。
敌兵虽然撤了,可周访却对将士们说:“敌人只是一时撤退,他们很快就会打探出我们的虚实,势必还会折返,诸位必须抓紧时间连夜渡河”。于是将士们迅速渡河,渡河后还烧毁了所有桥梁。
敌兵撤退不久果然发现上当,等赶回来时周访却早带着将士们跑远了。
张彦战死之后,杜弢立即命杜弘率军从临川北上,经海昏县(今江西九江永修县)向王敦驻守的湓口进军。
此时周访已经抵达柴桑(九江市柴桑区),得知后立即出兵,在途中拦住杜弘。双方激战,结果周访大胜,斩首级数百,杜弘见攻打湓口无望,于是带着残兵一路南逃,周访则紧追不舍。
逃到庐陵(今江西省吉安市)时杜弘实在跑不动了,于是逃入庐陵城中准备固守。周访契而不舍,立即率军包围城池。
被围日久,庐陵城内粮草缺乏,杜弘只得又率兵突围。突围之前,杜弘命人将金银宝物从城头扔下,吸引周访的将士争抢宝物,然后趁乱打开城门,继续向南狂奔。周访则继续狂追,沿途缴获杜弘丢下的大量铠甲兵器。
杜弘逃到南康(今江西赣州)时又被南康太守痛扁一顿,兵马几乎损失殆尽,最后逃入临贺(今广西贺州),周访这才收军回撤。
临贺郡属于广州,位于广州的西北角,临贺西南不远处就是交州。
当时交州刺史顾秘刚病逝不久,但顾秘死后其部下并没有通报司马睿,让司马睿改派新刺史,而是直接推举顾秘的儿子顾寿为刺史。此举却遭到顾秘另一个部下、手握兵权的帐下督梁硕的反对,于是梁硕率军攻打顾寿,最后把顾寿杀之,梁硕自己掌管了交州。
然后,大家还记得原荆州刺史王澄那个部下王机吗?王机的故事在这就续上了。
此时王机已经在广州做了三年刺史,虽然这个刺史是自封的,这在之前都说过。不过王机这个广州刺史当的并不踏实,因为王机很清楚,一旦王敦搞定了荆州、湘州,下一步必然会讨伐广州,自己根本不是王敦对手,与其那个时候以逆臣之名被杀,不如早点想办法转正,洗白自己的身份。
交州之乱让王机看到了机会,于是王机便给王敦写了封信,主动要求进入交州平乱,条件就是事成之后正式任命自己为交州刺史。
就在这时,逃到临贺的杜弘也派人带着数千两金来见王机,表示可以协助王机搞定交州的梁硕,作为投奔王机的见面礼。
又有钱拿,还能多了个帮手,这是大好事,于是王机在给王敦的信中又特意加上了杜弘愿意协助征讨交州梁硕的事,给杜弘也洗白了身份,算是对杜弘的回报。
王敦原本就觉得王机在广州根基深厚,留在广州难以控制,去了交州反而好些,加上正好又能借助王机之力搞定交州,何乐而不为,于是欣然同意。
然后,王机便带着杜弘等人兴致勃勃的赶往交州,结果走到郁林郡(治所在今广西省贵港市境内)的时候,却迎头遭遇了梁硕派出的大队兵马。这很正常,梁硕不可能坐以待毙。
没啥好说的,那就打吧,可毕竟在人家地盘上,没有根基,无人响应,王机和杜弘等人最终没打过梁硕。没办法,最后王机只好带着杜弘又悻悻的返回广州,心情大为失落。
可是,问题又来了,这时候陶侃已经搞定了湘州的杜弢,却因受到王敦排挤,被打发到广州任刺史,此时正在途中,马上就要到广州了。
好尴尬,这位王机同志弄巧成拙,没当上交州刺史,反而还丢了广州刺史。那怎么办?最后,王机、杜弘,以及王机的家族旧将温邵、刘沈等人一商量,决定跟陶侃对着干,再次谋取武装割据广州。
可惜这些人根本斗不过陶侃,直接被陶侃一网打尽,至于细节,后面说陶侃的时候再说。
接着说杜弢,下一节继续。
2、入湘州陶侃平杜弢 遭嫉恨陶侃贬广州
这次周访在江州斩张彦,逐杜弘,再立大功,事后经王敦申请,周访被升任为龙骧将军、豫章太守,外加征讨都督,赐爵寻阳县侯。
因为周访的功劳,杜弢派到江州的起义军全军覆没,此举虽然没有给江州带来多大破坏,但却着实把王敦吓出了一身冷汗。王敦自出征后一直驻守在江州豫章境内,本以为豫章是大后方,结果却差点被杜弢抄了老巢,幸亏周访救援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吓就把王敦给激怒了,这还了得,就算把湘州挖地三尺,也要把你杜弢彻底消灭。正好这时陶侃因在荆州被杜曾大败而被削去官职,以白身带兵,于是王敦便把陶侃从荆州调到湘州,与周访一起合力对付杜弢。
陶侃就这么到了湘州。
陶侃说到就到,进入湘州后立即以都尉杨奉为先锋,率军直接攻打杜弢的老巢临湘城。杜弢率军出城迎战,双方大战于临湘城西。最终杜弢大败,撤回城内固守,陶侃在城西就地驻扎。
前面说过,陶侃的参军王贡在投降杜曾后不久就独自率军进入湘州,改投了杜弢。此时王贡正奉杜弢之命带着三千精兵进入武陵(今湖南常德境内)境内,威逼利诱五溪蛮派出夷兵和自己组成联军,然后由武陵北上至长江流域,以水军拦截长江里的官船,试图切断朝廷的水运通道,然后又顺江而下,再次攻打武昌郡。
五溪蛮也叫武陵蛮,从汉代一直到宋朝,中原汉人对世代居住在怀化、常德一带(属武陵郡)的少数民族的统称,三国时期的沙摩柯就是五溪蛮首领。五溪蛮是一个多民族混杂的部落,是现代土家族、苗族等民族的远祖。
得知王贡带着一万多联军顺江而下,陶侃立即派大将郑攀和陶延火速北上,趁夜攻占巴陵(今湖南岳阳),随后在江边设伏,以逸待劳,准备突袭顺江而来的王贡和五溪蛮联军。
王贡根本没料到在巴陵会有伏兵等着自己,毫无防备,结果大败,士卒被斩杀一千余人,投降者更达万人,王贡孤身逃回临湘,和杜弢一起死守城池。
鉴于陶侃入湘之后连战连胜,于是部下联名写信给王敦,希望给陶侃恢复职务。王敦随后表奏司马睿,让陶侃官复原职,仍旧为荆州刺史。
而杜弢这边,连战连败后内部开始出现矛盾,杜弢怀疑部下张奕暗中联络陶侃,泄露了消息,于是便把张奕杀了。张奕就是之前在荆州时力劝陶侃不要撤军,结果导致陶侃被杜曾大败的那位。张奕被杀后,其他将士人心慌慌,于是不断有人出城投降陶侃,杜弢的实力越来越弱。
城外已无援军,死守下去只能坐以待毙,所以,王贡进城后不久便被杜弢派出城外迎战陶侃,试图逼退陶侃,或者杀出一条血路。
于是,陶侃就在临湘城外见到了自己这位久违的老部下,不过,陶侃并没有急于刀兵相见,而是远远的和王贡聊起天来。
“久违啦,一向可好?那杜弢本是益州小吏,偷盗府库钱财后亡奔荆州,父亲死了都不回去奔丧,这样的小人怎么值得你跟着卖命呢?你本是好人一枚,为何却要跟他造反,做出大逆不道之事?你好好想想,这天底下什么时候有过善终的反贼?”。“卿本佳人,何为随之也?天下宁有白头贼乎!”(《晋书.列传第三十六.陶侃传》)。
刚出城的时候,王贡原本骑在马上趾高气昂,还把右脚抬起来横在马背上,结果陶侃几句话戳中要害,说得王贡面色暗淡,傲气全无,脚也放了下来,神情也变得恭顺。“贡初横脚马上,侃言讫,贡敛容下脚,辞色甚顺”(《晋书.列传第三十六.陶侃传》)。
尽管有些距离,但王贡的这些细节变化却都被陶侃看在眼里,明白这是自己的话起作用了。于是陶侃也不打了,直接收兵回营。
回去后陶侃立即写信劝降王贡,还剪下几缕头发放在信中以示诚意。
王贡见信后大为触动,于是里应外合,配合陶侃攻破了临湘城。城内起义军大多投降或者被俘,杜弢仅带着几名随从趁乱逃出城外,后来再也没有消息,有说是死于逃亡途中。
杜弢之乱就此被彻底平息。
杜弢之乱从公元312年开始,至315年九月结束,持续四年之久。如果算上前奏,也就是最开始起义失败的李镶(公元311年正月),整个巴蜀流民起义持续时间更是长达五年,范围波及荆州、湘州、江州、广州等地,对南方影响巨大。
杜弢起义在司马睿、王敦这些统治阶级的眼里是流民造反,但实质是最底层的流民不堪压迫揭竿而起。从司马睿和王敦的处置手段上,我们看到的也只有单纯的武力镇压,缺乏有效的安抚政策,底层百姓的生活状况并没有实质改变。这些百姓要想过上安稳日子,只能寄希望于再出现一位像荆州刺史刘弘那样能保一方平安的父母官。
杜弢虽然被搞定了,但是那个特别能打的杜曾还霸占着荆州呢,所以已经恢复为荆州刺史的陶侃就想着尽快返回荆州,去找杜曾报仇。
离开湘州前,陶侃准备去找王敦辞行,却遭到部下朱伺和皇甫方回等人的极力反对:“明公千万不能去,一旦去了恐怕就再也回不来了,不如直接去荆州为好”。此时王敦的野心愈发明显,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众人都担心对陶侃不利。
杜弢之乱被平定后,作为主帅的王敦被司马睿加封为镇东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江州刺史,都督江、扬、荆、湘、交、广六州诸军事,爵位也升为汉安侯,权倾一时。随着权势的增加,王敦的野心也急剧膨胀,越来越不把司马睿放在眼里,仅凭个人好恶,绕过司马睿任意任免和奖惩各地官员,大肆培养个人势力。
这时候的王敦想不想当皇帝咱不知道,但他一定想当司马颖、司马越那样的权臣。
可是,陶侃在平叛中展示出来的能力让王敦感觉到了威胁,陶侃的人品和作风也让王敦断绝了将其培养为心腹的念头。如果将来作乱,陶侃一定是王敦难以对付的最大对手,所以必须设法打压,甚至直接干掉陶侃。
王敦究竟有哪些具体表现让陶侃的部下都能察觉到什么,史书没说。但是,既然陶侃部下都能看出来,那陶侃自己当然也能看出来,可陶侃却并不在意,坚持去向王敦辞行,这是为官的礼节。
结果不出所料,陶侃这一去,果真就回不了荆州了。
王敦宠幸的嬖人、吴兴人钱凤是个十足的小人,因为嫉妒陶侃屡立大功,也极力主张打压陶侃,不断在王敦面前诋毁陶侃,甚至劝王敦干脆杀了陶侃以绝后患。嬖人(音bì)就是关系有些暧昧的心腹谋臣,吴兴即今浙江湖州,三国时曾叫乌程。
这种情况下陶侃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还想回荆州再立大功?压根就别想了,去广州吧,那里安静,而且冬天暖和。
王敦见了陶侃后,立即就将陶侃改任为广州刺史、平越中郎将。
三国时期孙权把南方的交州一分为二,拆分为交州和广州,这也是历史上第一次出现“广州”这个词。那时的广州面积非常大,大致相当于今天的广东加大半个广西,州治所设在番禺,也就是现在广州市番禺区,而交州则是广西的南部加上现在的越南。
由荆州刺史变为广州刺史,虽都是刺史,看似平级,但却是明显的贬谪,因为那时的广州还是典型的偏远地区,和荆州完全不在一个等级。
消息传出后,陶侃的部下们首先不干了,联名上书要求将陶侃留任荆州刺史。王敦当然不会答应,因为王敦已经安排了堂弟王廙(音yì)为新任荆州刺史,把荆州控制在族人手里,王敦当然放心多了。
陶侃部将郑攀、苏温等人都想回荆州,不愿去广州,更不愿跟着新刺史王廙。最后大伙一商量,干脆回荆州投奔杜曾,让杜曾带着大伙一起反了那个王廙。
本来王敦还愁没借口除掉陶侃,这下好了,马上就有人递来刀子。于是,王敦便宣称郑攀等人投奔杜曾是受陶侃指使,立即把还未出发的陶侃抓了起来,要以通敌罪杀了陶侃。
当陶侃被带到王敦面前的时候,王敦已经穿好了铠甲,手里拎着一杆长矛,似乎要准备亲手杀了陶侃。
可是当王敦走到陶侃面前时,想举起长矛,却怎么也举不起来,然后又径自走到屋外,在外面来回踱步。过了一会,王敦又回到屋内,还是下不去手,又走到屋外来回踱步,然后再回到屋内。
如此,王敦反反复复进出数次。“被甲持矛,将杀侃,出而复回者数四”(《晋书.列传第三十六.陶侃传》)。可以想象王敦当时内心的斗争,各种想法激烈碰撞,犹犹豫豫,不知如何定夺。
陶侃当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最后忍不住对着王敦高声说到:“使君决断天下之事向来雷厉风行,今天怎么却如此犹豫不决?”。说完,陶侃竟然旁若无人地走开,要去上厕所。
陶侃离开后,王敦的谘议参军梅陶和长史陈颁两人赶紧对王敦说:“这陶侃和周访是亲家,两人如同左右手般亲密,如果左手被人砍断,右手怎会旁观?望大人三思”。
一直犹豫的王敦这才下定决心,算了,不杀了,还是放陶侃去广州吧。
几天后,王敦设宴为陶侃践行,保住一命的陶侃一分钟也不想多留,当夜就出发去了广州。
路过豫章周访驻地时,陶侃专门拐了个弯去见周访。见到周访后,陶侃老泪纵横:“如果没有你在外面保着,我陶侃这条老命可就没了!”“非卿外援,我殆不免”(《晋书.列传第三十六.陶侃传》)。
从豫章南下后,陶侃很快就进入始兴境内。
始兴郡位于粤北韶关一带,广东、湖南和江西三省交界处。始兴郡最初由三国时期东吴孙权设立,当时属于荆州。晋武帝司马炎时期将始兴划归广州,永嘉年间司马越设立湘州后,始兴郡又被划归湘州。
进入始兴后有部下提醒陶侃:“王机带着杜弘、温邵等人谋取交州失败,又折返广州。前面过了始兴之后就是广州地界,不可贸然前进,不如找个地方暂住一段时间,待掌握情况之后再进广州不迟。”
陶侃却胸有成竹,路上未做任何停留,直驱广州。
杜弘得知陶侃要来赴任,于是使出诈降之计,派使者来见陶侃,表示愿意投降,准备趁陶侃放松防备后发动突袭,一举将陶侃歼灭。结果被陶侃识破,将计就计,当众应允,反倒让杜弘失去戒心。然后,陶侃抢先一步,直接率军突袭杜弘,将杜弘一举击溃,首战便活捉了王机心腹刘沈,杜弘却侥幸趁乱逃脱。
接着,陶侃趁胜派督护许高攻打王机,王机大败后率残兵逃亡,结果病死途中。许高追上后掘毁王机坟墓,将尸体拉出来斩首。
最后,王机叛军仅剩温邵带着一股残兵在广州境内继续周旋,众将都建议一鼓作气将温邵也拿下,陶侃这时反倒不急了:“仗打到了这个份上,我在广州的威名已经足够,温邵那点人马还用得着我专门派兵围剿吗?待我写一纸文书就足够了”。
结果,温邵果然被陶侃的文书吓到,不敢在广州境内停留,于是向北准备逃往湘州,最终在始兴境内被陶侃派去的追兵俘虏。
杜弘逃跑后也没敢留在广州,后来辗转去了豫章,主动向王敦投降,最后竟被王敦留在身边做了宠幸的大将。
陶侃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解决了割据广州数年的王机叛军,事后被司马睿晋升为柴桑侯,食邑四千户。
此后长达七年,陶侃一直待在广州。中间在公元318年,司马睿称帝时,陶侃由平越中郎将升为平南将军,同时兼任都督交州诸军事。
任职广州期间,陶侃相对比较清闲,除了偶尔轻松搞定一些地方骚乱之外,剩下就是专心致志的治理广州。不过,陶侃在广州倒是做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小事,还被载入史册,就是搬砖。
陶侃是真的搬砖头,不过不是为了挣零花钱。陶侃搬砖是定量的,每天只搬一百块砖,傍晚时分把砖头从院子里搬到书房,第二天一早再把砖头从书房搬到院里。
有人问陶侃何故如此,陶侃就说:“我一直志在中原,现在生活太安逸,我怕荒废了身体,以后难当大任”。陶侃搬砖是为了锻炼身体,磨练意志。
陶侃在广州搬了七年的砖,直到公元322年王敦之乱爆发,陶侃兼任江州刺史,这才离开广州。
说到这里,咱们就先让陶侃安安静静地在广州搬砖吧,接着说荆州的事,因为杜曾还没搞定呢。
王敦禁止陶侃返回荆州,怕的是陶侃再搞定杜曾,又立下大功,以后更难对付,可是新派去的堂弟王廙又能对付得了杜曾吗?
早前,陶侃刚平定杜弢,还没去广州的时侯,也就是公元315年八月的时候,梁州刺史张光恰好病逝,消息传到长安,晋愍帝司马邺便派侍中第五猗南下梁州,接替张光的职位。
注意,第五猗是人名,复姓第五,可不是笔误。第五家族历朝历代都出过名人,最早在东汉时期就有大司空第五伦,还有兖州刺史第五种,宋朝有参知政事第五均等等,直到现在仍然还有这个复姓,陕西省咸阳市旬邑县的魏洛村就有很多第五家族。
司马邺借口张光病逝要把第五猗派到梁州,可是在给第五猗下达的任命诏书上却分明写着“征南大将军,领梁州、荆州、益州、宁州四州刺史,同时还监梁州、荆州、益州、宁州四州诸军事”。宁州在益州南边,交州的西边,现在的云南和贵州一带,是晋武帝司马炎时期从益州拆分出来的。
好家伙,这哪里是任命梁州刺史,这分明是把半个南方的军政大权都交给第五猗了。
很明显,这是长安政权借张光病逝之际,趁机把手伸到南方,或者说想趁机把半个南方从司马睿的手中要回去。长安政权是西晋正统,想要回南方没毛病。
梁州、益州、宁州咱就不说了,这三个州里有相当一部分都是成汉的地盘,晋朝管不着。单单就说这个荆州,王敦分明已经安排了堂弟王廙来做荆州刺史,现在又来了一个第五猗,还是中央派来的。
两个刺史同时赴任,尴尬不?这下有好戏看了。
正在荆州的杜曾听说长安派了新的荆州刺史,心里一琢磨,正好是洗白身份的好机会。自己作为乱臣贼子,用陶侃的话说,哪有善终的逆贼?最终不过和杜弢一样的结局,只是持续时间长短罢了。但是,如果能傍上第五猗就完全不一样了,毕竟中央派来的,保第五猗就是保自己,一个华丽转身就成了朝廷命官。
这个机会不能放过,于是杜曾立即组织了庞大的迎接队伍,自己亲自带着前往襄阳去迎接第五猗。
见到第五猗后,杜曾滔滔不绝,阐述各种利害关系,声称愿意全心全意辅佐新任刺史,帮助刺史大人在南方站稳脚跟。
杜曾是谁,第五猗当然清楚,杜曾的用意,第五猗也深知其中奥秘。
此次到南方赴任,第五猗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揣在怀里的一纸诏书,但这张纸,你说它是废纸一点也不过分。司马睿、王敦对荆州志在必得,怎会愿意有人来横插一杠?他们随便动一动手把第五猗杀了,然后对外说是刺史大人路遇叛军,奋力抵抗后壮烈牺牲,这不是简简单单的事?
所以,毫无根基的第五猗如果能在荆州得到实力派支持,那最好不过,站住脚跟才是关键,其它的慢慢再说。说杜曾是荆州实力派,应该没人反对吧?
这种对双方都有利的事,何乐而不为呢?所以,杜曾和第五猗两人心知肚明,一拍即合。
为了加深和第五猗的感情,杜曾还让侄子娶了第五猗的女儿,两家结为姻亲。杜曾原有的人马,外加新招募的士卒,一共数万兵马,也由杜曾和第五猗分别率领,驻扎在荆门至襄阳一带。“曾迎猗于襄阳,为兄子娶猗女,遂分据沔汉”(《晋书.列传第七十.杜曾传》)
杜曾和第五猗两人的首要目标就是稳定荆州,扫清境内反对势力。所以,一番商量之后,两人决定由杜曾率军北上,攻打荆州门户,南阳郡宛城。
此时驻守宛城的是平南将军荀崧,荀崧是三国时期曹操的大谋士荀彧的玄孙。荀崧早年在洛阳朝廷里担任侍中、中护军等职。洛阳陷落后,荀崧和哥哥荀藩逃到密县设立行台,推举司马睿为盟主。所以,荀崧忠于司马睿,是司马睿的人。
早前陶侃还在荆州时,曾写信提醒荀崧务必要小心杜曾,因此荀崧加固城池,小心防范。这次见杜曾来攻,荀崧也不出战,只管固守不出。杜曾猛攻一番后,见城池巍然不动,知道一时难以攻破,也不急于撤军,只将宛城团团围住,试图困死荀崧。
荀崧虽然能保城池不破,但外无援军,城内积蓄的粮草总是越来越少。一段时间之后,城内开始窘迫起来,如果这么继续坚守下去,城池早晚会被杜曾攻破。
就在荀崧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娇小的身影挺身而出,主动要求突围求援。
实在让人意想不到,此人竟是荀崧的小女儿荀灌,小名灌娘,当时只有十三岁。征得父亲同意后,荀灌当夜便带着几十位勇士用绳索翻越城墙,突围出城。
因为宛城往南都是杜曾的地盘,荀灌选择由城北突围。杜曾发现后立即派兵紧追不舍,荀灌身先士卒,带着勇士们且战且行。双方始终纠缠不清,一直打到鲁阳山(今河南省平顶山市鲁山县境内),荀灌才彻底甩掉追兵。“贼追甚急,灌督厉将士,且战且前,得入鲁阳山获免”《晋书.列传第六十六.列女传.荀灌传》。
荀灌先找到父亲旧部,现任襄城太守的石览,石览立即派兵救援宛城。
可荀灌担心以石览一人之力无法退敌,又临时自作主张,给豫章太守周访写信求援,信中说如果将军能出手相助,父亲荀崧愿与将军结为兄弟,然后派快马将信件迅速送往豫章。周访得信后立即派儿子周抚率三千兵马驰援宛城。
杜曾久攻宛城不克,又听说石览和周访的两路大军很快就要杀到,料不能敌,只好退兵。宛城安然无恙。
荀灌虽然没有西汉时期的缇萦那么出名,但其舍命救父的故事却也流传后世,名垂青史。
北边,杜曾出师不利,未能拿下宛城,那东边呢,王敦任命的新任刺史王廙要来赴任,杜曾又要如何应对?
3、灭杜曾周访收荆州 无顾忌王敦谋叛乱
原陶侃部下郑攀等人回到荆州投靠了杜曾,但并没有和杜曾合兵一处,而是被杜曾安排驻扎在涢口(今湖北省武汉市蔡甸区北)一带,目的就是阻止王廙前来荆州赴任。
王廙进入荆州后,亲自率军多次攻打涢口,但均被郑攀等人击退,无法前进,最后只好向王敦求援。
自己任命的官员迟迟不能赴任,这让王敦大怒,于是增派武昌太守赵诱、襄阳太守朱轨、陵江将军黄峻等人,会同王廙一起,合力攻打郑攀。
赵诱、朱轨等人来势汹汹,郑攀这边开始军心动摇。有人提议撤到横桑口(今湖北省天门市南)以避敌锋芒,有人说干脆去找杜曾合兵一处。郑攀知道这种情况下再强行出战必败无疑,可又不甘心去找杜曾,觉得王敦很快就会大举平叛,不想死心塌地当叛军。所以,犹豫再三后郑攀还是决定归顺朝廷。
郑攀借口说是受了部下孙景的蛊惑才稀里糊涂的出兵阻截王廙,然后将孙景斩首,带着孙景的脑袋投降了率先抵达的朱轨。
郑攀一降,王廙便和赵诱、朱轨等人顺利进入荆州,接着便逆江而上,目标直指第五猗驻守的襄阳城。
就在王廙进军的途中,突然收到杜曾来信,说要洗心革面归顺朝廷,而且为了表示诚心,杜曾表示愿意当前锋军,替王廙攻打襄阳,奉上第五猗的首级作为投名状。
这个投名状份量足够,王廙信以为真。
原陶侃部下朱伺,就是曾救过陶侃的那位,既没有跟随陶侃前往广州,也没有随郑攀等人投奔杜曾,而是继续留任,后来被王敦任命为竟陵内史,作为王廙的部下和王廙一起前往荆州。
朱伺和杜曾打过多次交道,知道杜曾有勇有谋,这其中必有诈,便劝王廙:“这杜曾老奸巨猾,此次必为诈降,目的是诱使大人放松警惕,全力西进,而后杜曾必会攻下扬口(古扬水流入汉江的入口,位于今湖北潜江市境内),封堵大人东撤之路,将大人困在扬口至襄阳之间,然后将大人一举歼灭。如今之计,不如留在扬口静观其变,看看杜曾会不会攻打襄阳”。
王廙多才多艺,书法、绘画、音乐样样精通,即便在人才辈出的琅琊王氏里也堪称出类拔萃,王廙还是后来的大书法家王羲之的亲叔叔。但很可惜,王廙在军事和政治上却非常低能,坚信杜曾是真心归顺,反认为朱伺老迈昏庸,畏首畏尾,对朱伺的建议置若罔闻。
结果不出朱伺所料,杜曾的兵马并没有出现在襄阳,而是兵分两路,一路由原陶侃部下马俊率领,径自杀向扬口,另一路由杜曾亲自率领,直奔王廙而来。
王廙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分兵应对,命朱伺率一路军回防扬口,自己留下主力对付杜曾。
朱伺立即调头折返,火急火燎的赶往扬口,结果前脚刚踏进扬口壁垒,马俊大军的后脚就将扬口垒团团包围。
扬口垒守将是王廙的司马刘浚,兵力并不多。朱伺到了之后,刘浚判断贼兵将主攻北门,于是安排朱伺守北门,自己守南门。结果有人提醒刘浚,说朱伺和郑攀、马俊等人都是陶侃旧部,曾是同事,不可不防。于是刘浚临时变卦,让朱伺改守南门,自己守北门。
当时叛军主帅马俊的妻子和儿子都住在扬口城内,有人劝刘浚杀了马俊的妻子和儿子,以瓦解马俊的士气。只有朱伺极力反对:“杀了他们并不能替我们解围,反倒会激怒这些叛军”,刘浚这才作罢。
马俊果然集中兵力攻打北门,可刘浚兵少将寡,很快就力不能支,结果北门迅速被攻破,刘浚战败被杀。
坚守南门的朱伺于是被马俊内外夹击,难以脱身。混战中,朱伺身负箭伤,拼死抵抗方才撤到一条小船上,然后打开船底特制的木板,潜入水下,在水底一口气游了五十多步才甩开敌兵,幸免于难。
后来,杜曾派人找到朱伺,对朱伺说:“当初因为你保住了马俊的妻儿老小,马俊对此非常感激,现在我也把你全家上下一百多口都交给了马俊,由马俊好生照料,希望你能尽快去找马俊,和家人团聚”。
朱伺却严词拒绝:“我已年逾六十,实在无法跟着你们再做逆贼,我就是死了,也当归葬南土,妻子和儿子就托付给你们了,你们看着办吧”。“吾死亦当南归,妻子付汝裁之”(《晋书.列传第五十一.朱伺传》)。
王廙带着主力被杜曾猛攻后也同样力不能支,只好边打边撤,后来撤到了甑山(甑音zèng,甑山位于今湖北孝感市汉川县东南)一带。朱伺得知后便赶往甑山与王廙会合,结果途中箭伤恶化,不治而亡,后被人葬于甑山。
接着,随王廙同来的武昌太守赵诱、襄阳太守朱轨、陵江将军黄峻三人在转战女观湖(今湖北荆州市江陵县境内)时不幸陷入杜曾的包围圈,结果全军覆没,三人全部战死。杜曾又趁胜占据了沔口,威震江汉。
孤立无援的王廙,只好又垂头丧气地撤出了荆州。
消息传到建康,王敦大惊失色!
周访?周访何在?
陶侃远在广州,王敦现在能指望的只有周访了。于是,还在豫章做太守的周访就被王敦紧急派到了荆州。此时已是公元317年的九月,周访已经做了两年的豫章太守。
周访行动迅速,很快就带着八千士卒来到沌阳(今湖北省武汉市境内)前线,前方不远处便是杜曾的数万大军。
和杜曾数万兵马相比,周访这八千士卒根本不算什么,而且这段时间里杜曾连连大胜,士气高涨,相比之下周访明显处于劣势。
这些周访当然清楚,不过周访毫无惧色,不以为然。
周访安抚部下说:“先人有夺人之心,军之善谋也”(《晋书.列传第二十八.周访传》)。意思就是,用兵时一定要设法在声势上压倒对方,打仗时要善用计谋,不能死打硬拼。
周访将八千将士分为三路,由大将李恒率领左翼,大将许朝率领右翼,周访亲自率领中军。周访命人制作大量军旗,列阵行军时让士兵故意高举旗帜,拉长队伍。远远望去,周访的队伍人头涌动,旌旗猎猎。
很快,两军交战。
杜曾集中兵力攻打周访的左右两翼。
因为杜曾能征善战,兵力又处于绝对优势,周访这边将士们心理压力巨大。为了缓解紧张恐惧的气氛,也避免将士们临阵畏缩,周访特意命人抓了几只雉鸡散在中军阵后,然后悠闲自得地打起猎来。
开战后,周访特意交待负责击鼓的士卒:“如果一翼败了,就击鼓三次,如果两翼皆败,则击鼓六次”。
此战,周访八千对数万,以少敌多,可以想象出战况的惨烈程度。
前番战死的武昌太守赵诱的儿子赵胤此时就在左翼李恒帐下,战斗中赵胤率领父亲旧部奋力拼杀,视死如归,但最终寡不敌众,兵马越打越少,再也坚持不住,只得打马来向周访告急,请求增援。不料却被周访一声怒斥:“我哪里还有预备队支援你?谁让你回来报告了,赶紧给我回去,拼死也要给我顶住!”。
赵胤无奈,只得调转马头又返回阵中,情急之下,赵胤忍不住放声大哭,哭完后抹抹眼泪又拍马冲入敌阵,继续苦战。
两军从早上旦时(即上午九点至十一点之间)开始鏖战,一直打到下午申时(即下午三点至五点之间),最终传来了六声鼓响。
这意味着周访的左右两翼全部溃败,仅剩中军。
中军阵前,周访精心挑选出的八百勇士早已排成数列,一动不动,静待鼓响进军。周访命人给每位勇士都倒了一碗壮行酒,然后亲自手执鼓槌站在军鼓前,气定神凝,眼睛紧紧盯着前方不远处一点点靠近的敌军。
当杜曾的大军行进到距阵前仅剩三十步时,周访举起鼓槌,手起槌落,敲响了进军的鼓声,八百壮士随即如猛虎出笼般直扑敌军。
消灭了周访左右两翼后,杜曾满以为胜利在望,却不料被这八百壮士冲击地七零八落,队伍大乱,瞬间就丢下了一千多具死尸。杜曾无法再组织有效进攻,只好命将士一边打一边向西撤退。“贼未至三十步,访亲鸣鼓,将士皆腾跃奔赴,曾遂大溃,杀千余人”(《晋书.列传第二十八.周访传》)
见敌兵溃败,周访立即下令,命其余中军将士全体出击,乘胜追击。
此时天色已黑,有部下说天黑不利战斗,可等天亮再战,周访却说:“杜曾骁勇善战,今日我们以逸待劳,侥幸获胜,现在必须一鼓作气,乘胜追击,才有可能一举将其击溃。若是让他们休整一夜,等明天再战,我们这点兵力又岂是他的对手。”
周访马不停蹄,一路追杀,像之前狂追杜弘一样,根本不给杜曾留有任何组织反抗的机会。杜曾连连溃退,被周访逼的完全没有招架之力,最后就变成了亡命奔逃。
周访如秋风扫落叶般很快就收复了汉、沔一带,接着仍旧一刻不停,继续追击,让杜曾毫无喘息之机。
杜曾彻底回天无力,只能带着残兵一路西逃,最后一直逃到了武当地区,看不见周访的追兵后才安顿下来。追击途中,周访趁势又分兵攻占了襄阳,迫使驻守襄阳的第五猗也跟着杜曾一起逃到了武当。
消息传到建康,王敦大喜,立即授意司马睿加封周访为南中郎将、梁州刺史、都督梁州诸军事,就地在襄阳驻扎下来。
此前被杜曾阻拦一直无法赴任的王廙也因此顺利进入荆州。
但王廙到任后并没有及时出台政策,安抚战乱后的百姓,而是积极去陶侃化,避免荆州留有任何陶侃的痕迹。
之前陶侃任命的各地官员全部被王廙替换为自己人,而受陶侃重用的官员王廙则一律找借口直接杀掉,毫不留情。当初和朱伺一起苦劝陶侃不要去向王敦辞行的皇甫方回就死在了王廙刀下。
王廙的倒行逆施让荆州上下大失所望,于是官员们联名上书,要求罢黜王廙,最终王敦只好把王廙又调回建康,做了散骑常侍。
王廙被撤掉荆州刺史的时间是公元319年初,也就刚刚做了一年多的刺史。而就在王廙被撤职之前,同样在公元319年年初,周访率大军突袭武当,杜曾帐下原陶侃旧部马俊、苏温等人为形势所逼,在阵前发动兵变,活捉杜曾后投降周访,第五猗也随即被俘。
周访本想将杜曾押往武昌交给王敦处置,但赵诱的儿子赵胤以及朱轨的儿子朱昌为了给父亲报仇,坚决要求将杜曾就地正法。于是,周访下令将杜曾处斩,杜曾的尸体被赵胤和朱昌分食。“于是斩曾,而昌、胤脔其肉而啖之”(《晋书.列传第七十.杜曾传》)。
第五猗则被周访派人送到武昌,交给了王敦。周访还特意让人告诉王敦,说第五猗毕竟是长安朝廷派来的官员,也是被杜曾所逼,不宜加害。可王敦不听,执意将第五猗斩首示众。名正言顺的中央官员就这么被地方割据势力杀了。
杜曾被杀时已是公元319年五月,从公元312年杜曾追随司马歆旧部胡亢起兵开始,杜曾在荆州已整整活跃了七年之久。
周访因攻下武当又立大功,事后被晋升为安南将军,其它职位不变。
对了,上面说王敦身在武昌,这是为何?王敦不应该一直在建康吗?
这里还有一段隐情需要交待。
当初王敦要派周访进入荆州时,知道杜曾善战,难以对付,怕周访不愿意。为了让周访能心甘情愿地去荆州平叛,王敦就许诺周访,说只要能搞定杜曾,就让周访接替王廙担任荆州刺史。但后来杜曾被赶入武当,荆州大部分地区都已被收复,可结果还是王廙继续做荆州刺史,周访被安排做了梁州刺史。
这次王廙被撤,荆州刺史的位置又空了出来,王敦才又想起当初的承诺,就让司马睿下诏拜周访为荆州刺史。结果诏书下发后,王敦又开始后悔,周访这家伙军事能力太强,太能打仗了,这以后自己要是想做点事,把周访放在荆州,那不是明摆着自己给自己设绊子吗?
从事中郎郭舒看出了王敦的心事,对王敦说:“荆州虽然连年兵乱,荒疏凋敝,但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让周访镇守荆州恐怕将来难以控制。所以荆州还是大人您亲自管理为好,周访继续做他的梁州刺史就行了!”
于是王敦又赶紧派快马追上使者,将诏书收回,改由自己兼任荆州刺史,并将荆州治所迁到了武昌,襄阳就留给周访做了梁州治所。
王敦就这么住进了武昌城。王敦食言了。
这一幕似曾相似,当年司马越的心腹潘韬也是这么劝司马越的,让司马越撤了苟晞的兖州刺史,改任苟晞为青州刺史,司马越自己做了兖州刺史。
当初司马越这么做的后果是惹得苟晞大怒,最后两人刀兵相见。现在王敦这么做,周访又会如何呢?
王敦知道自己违背诺言,也很清楚周访心怀怨恨。为安抚周访,事后王敦亲自写信解释,并附赠了玉环、玉碗等名贵器物。周访见信后大怒,抬手将所有玉器摔个粉碎:“我岂是商人,怎可用金钱来取悦于我!”,从此更加忌恨王敦。
就在周访奉命进入荆州平叛的这两年里(公元317年至319年),天下形势又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公元316年八月,汉国中山王刘曜攻破长安,晋愍帝司马邺投降。
公元317年三月,司马睿在建康自称晋王,改元建武,东晋正式建立。
公元318年二月,晋愍帝司马邺在平阳被刘聪杀害。同年四月,司马睿在建康称帝,改元太兴。
几年间,长安小朝廷灰飞烟灭,长安政权所在的关中,除了后来在刘裕掌权期间曾短暂回归外,从此和晋朝再无瓜葛。作为西晋王朝的延续,以司马睿为开国皇帝的东晋正式登上了历史舞台。
所以,周访平定杜曾收复荆州,可谓是献给司马睿的最好礼物,让司马睿得以名副其实地坐镇南方。周访和陶侃也成为东晋功劳最大的开国武将。
至此,除益州继续为成国所有外,整个南方,包括扬州、荆州、江州、湘州、广州、交州,还有长江以北的豫州、徐州一部分,尽归东晋版图。
镇守襄阳期间,周访就像老亲家陶侃当初一样,一边积极发展农业,安抚百姓,一边仍旧坚持训练士卒,做好随时出征的准备。虽然身为东晋名将、地方大员,但周访却为人谦卑,平易近人,没有一点官架子,深得部下和百姓的拥戴。
有人曾问周访:“别人但凡有点小功,都喜欢四处宣扬。您曾征战南北,功勋巨大,可我们却从未听您说起过这些,这是为何?”。周访答道:“那都是借助朝廷的威严,由将士们搏命得来的,哪里是我周访的功劳呢!”。“朝廷威灵,将士用命,访何功之有!”(《晋书.列传第七十.杜曾传》)。
周访训练士兵是为北伐做准备,周访和一直在中原坚持抵抗的李矩、郭默等人始终保持联系,准备时机成熟时北上收复河洛地区。另外也是为了防备王敦,周访早就看出来王敦胸怀不臣之心。
可惜天不遂人愿,在剿灭杜曾一年后,公元320年八月,周访因病在襄阳去世,时年六十岁整。司马睿追封周访为征西将军,谥号为壮。周访有两个儿子,周抚和周光。周抚后来和父亲一样,也成了东晋名将。
因为能征善战且忠于晋室,而且和王敦又有嫌隙,所以周访是王敦最忌讳的人之一。周访在世,王敦不敢作乱。
王敦最忌惮的人有三位,陶侃已经被发配到广州搬砖去了,不足为虑,剩下一个就是大名鼎鼎的北伐名将祖逖,此时还在中原纵横驰骋,令石勒都无能为力,主动与祖逖结好,划分边界,互不侵犯。
但遗憾的是,祖逖在周访死后第二年(公元321年)也病逝了。
这真是天助王敦。
东晋没了周访和祖逖,陶侃又远在天边,王敦再也无所顾忌。于是,祖逖一死,王敦便在武昌起兵(公元322年正月),史称“王敦之乱”。这一乱,搅得东晋天翻地覆,开国皇帝司马睿也因为太过憋屈,活活给郁闷死了。
不过在说王敦之乱前,咱还得打断一下,把一直按下不表的大英雄祖逖给补上。
时光又得倒流了,快把月光宝盒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