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柳成荫

七十年代，里下河地区往南，到长江沿线，农村人开始重视发展家庭副业了。农民清醒地认识到，再不发展家庭副业，那只能世世代代过穷日子了。

笔者在前期的“家庭副业”一文中，专门谈了那个年代家庭副业的类型，如：养殖业、种植业、手工业。然而，这一地区的人养猪、养鸡、养鸭，就不肯养羊，是何道理？

莫非这里的人不喜欢吃羊肉？

这个地区出了两位文学大家，一位叫汪曾祺，是枚“馋鬼”，写过昂嗤鱼、刺虎鱼，吃过咸菜茨菇汤，还有蚬子汤、里下河的螃蟹，等等，唯独没见他写过家乡的“提汤羊肉”，却爱吃新疆的手把羊肉。

还有位文学大家，叫陆文夫，也是枚“馋鬼”，我的恩师。陆先生的一篇《故乡情》几乎把家乡的美食一网打尽，后来创作的中篇小说《美食家》，可谓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然而，唯独没有读到他描写家乡“羊肉汤泡烧饼”的文章。

其实，在贫穷的年代，这个地区的人们还真的不怎么吃羊肉。那时，一个公社不知道有没有一两家羊肉店，因羊肉的膻味重，羊肉店还不开在街上，远离闹市区。羊肉店到了冬天才开门，平时是不营业的。

在那个年代，羊肉是煨熟了卖，拆除骨头，沥干汤汁后就叫“提汤羊肉”了。羊肉店不多，吃的人也不多，一两天才卖一只羊。食客花两毛钱，喝一碗滚烫的羊汤，再泡一个烧饼，肚子饱了，身体也暖了。

不过，来吃羊肉喝羊汤的还真的没几个人，也许那个年代手里钱紧张吧，村里人舍不得吃吧。

那时，很少有人将羊肉买回去炖，有的人一生没吃过羊肉。其实，这是有原因的，主要羊肉油脂含量少。那个年代，油水不足，人们需要的是肥肉，而羊肉全是精肉，不解馋。

记得七五年的时候，南边的大兴公社的亲戚送了两只小山羊给我家饲养，说是自家的草羊产的崽。妻子没日没夜地割草饲喂，到了下霜季节，已膘肥体壮。妻子到公社食品站去一问，居然不收购羊子，站长叫杀了慢慢吃。

在钱值钱的年代，不过年不过节的，在家杀两只羊吃肉喝汤，那是不敢想象的事。妻子又跑到羊肉店找三驼子，他说自己家养的羊还没杀完，一口回绝。说是养到年底，看看城里有没有人买羊壳子送礼，再想办法帮我家处理。

在这几个月，妻子看到羊就和我吵架，说是喂羊的草用来喂头猪，早就卖了变成钱了。

到了腊月底，三驼子来把两只羊拉过去了，把一只四十多斤的公羊杀了卖给了城里人，给了我18块钱。一只母羊杀了，让我拉回来，留着过年炖着吃。我一直没告诉妻子，她养了一年的羊只卖了18元，要不又要受她埋怨了。

这个春节，没有买猪肉。羊肉煨熟了，拆去骨头，送了点给大兴的亲戚家，他家送了两只小羊没收钱。就这样白切羊肉、红烧羊肉、羊肉烧白菜，吃得身上冒出来的汗都有羊腥味。

哦，原来公社食品站不收购商品羊，才没人去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