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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代的中国，正值改革开放初期，农村的生活依旧艰苦，但年轻人们的内心却充满了对外界的渴望。李明和陈晓光就是这样两个生在小山村的孩子。他们同岁，住在村里相邻的两户人家，从小一块儿玩泥巴、抓蚱蜢。李明性格内敛，总是默默做事，不争不抢；而陈晓光则机灵活泼，擅长讨人喜欢，尤其喜欢和村里的老人们聊天。虽然性格迥异，但他们的友情却如兄弟一般深厚。

村里的田地贫瘠，李明和陈晓光从小跟着父母在地里干活，秋天打谷子，夏天割草，日子清苦而充实。两人一边干活，一边聊着对未来的憧憬。

“李明，你说咱们以后能出这村子不？”陈晓光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问。

李明抬头望了望远处的青山，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能啊，咱得努力读书，有机会就去外面看看。”

“读书？”陈晓光撇撇嘴，“咱这学校能教出啥？要我说，还不如干脆入伍，跟着大部队走，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

这一想法在陈晓光心中种下了种子。不久后，他们高中毕业，正好赶上部队征兵的机会，陈晓光立刻拉着李明报名。李明虽然没说什么，但内心也早有这样的打算。两人一起通过体检和政审，踏上了军旅生涯。

军队生活远比想象中严酷，早晨的号角声总是把李明和陈晓光从梦中硬生生拽出来。每天训练的强度大得惊人，尤其是夏天，烈日下站军姿、跑步、打靶，汗水几乎把迷彩服都浸透了。但李明适应得很快，可能是农村生活的磨练让他比别人更能吃苦。他沉着冷静，总是默默完成任务，不出差错。

陈晓光则凭借他的机灵和社交能力，在连队里颇受排长和班长的青睐。他不仅训练成绩优异，还总能找机会表现自己，赢得了不少同事的好感。尽管如此，他并不觉得军旅生涯就是他的归宿。每次两人夜里在床铺上聊天时，陈晓光总是提起外面的世界。

“李明，你知道吗？我听说咱们家乡那边的城里，现在正搞什么改革，很多人发财了。”陈晓光压低声音，语气中透着一股兴奋。

“发财？”李明侧过身，看了看陈晓光，“咱现在可是军人，别整天想着发财的事。”

“你不懂，军队里固然好，但一辈子呆在这儿，能有啥出息？”陈晓光摇摇头，“我想过了，等时机合适，我就转业回地方去，趁着改革的机会，干点实事。”

李明皱了皱眉，没有立刻回答。他对陈晓光的话并不完全认同，军队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安稳感，他喜欢这种井然有序的生活，也相信扎根军队会是长久之计。

1988年，改革的浪潮涌动着整个社会，军队内部也开始出现一些变化。这一年，部队里传出了提干的机会消息，消息一出，整个连队都沸腾了。能提干成为军官，意味着未来有更多的晋升机会，这对于许多士兵来说，是梦寐以求的事情。

李明和陈晓光同时被列入了提干的候选名单，这无疑是对他们两人多年努力的认可。然而，这个消息也让他们的关系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那天晚上，陈晓光躺在床上，突然转过头对李明说道：“李明，你说咱俩要是都提干了，接下来怎么办？”

李明怔了一下，随即笑了笑：“还能怎么办？继续干呗，努力爬上去，争取以后当个连长、营长。”

陈晓光轻轻笑了笑，语气中带着一丝犹豫：“但我总觉得，军队虽然好，可我更想回地方去看看。你说，现在地方经济发展得那么快，很多退役军人都在地方上发展得不错。我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

李明听着他的话，心里忽然有些不安。他知道陈晓光一直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向往，但没想到他会这么早开始考虑转业的事情。

“你就不能安心在军队里发展吗？这也是条正路。”李明语气略带劝说。

“正路是正路，可你不觉得地方上的机会更多吗？咱们还年轻，趁现在出去闯闯，不比一辈子守着军营强？”

两人的对话在沉默中结束。尽管他们并没有进一步争论，但李明清楚地感受到，陈晓光心中的想法已经很坚定。而他自己，虽然也在思考未来，却并没有像陈晓光那样迫切地想要离开军队。

转业后的李明回到了家乡，这个小山村并没有因为时代的变化而脱胎换骨，反而依然带着熟悉的静谧与朴素。然而，李明却感到这个村子和他记忆中有所不同了。他找到了一份地方政府的普通工作，虽然待遇不高，但相对稳定。他不再是军营中的那个年轻士兵了，生活的节奏也从紧凑的军事化训练变成了缓慢的乡村节奏。

每天下班后，李明总是喜欢坐在村口的大树下，看着来往的人们。村子里的人依旧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但改革的浪潮似乎还没有真正涌进他们的生活。李明时常想到陈晓光，不知道他如今在城市里过得如何。

一天，李明正打算回家，突然听到有人叫他：“李明！你回来了！”

李明转头一看，是村里的老邻居刘叔，满脸笑意地走过来。李明笑了笑，点头问道：“刘叔，好久不见，您还好吗？”

“还行，还行。”刘叔拍拍李明的肩膀，“听说你也转业回来了，现在工作怎么样啊？”

李明摇了摇头，淡然道：“就是普通的地方工作，没啥特别的，养家糊口罢了。”

刘叔点点头，叹了口气：“这年头，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听说你那发小陈晓光，现在可风光了，做了大生意呢。”

李明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笑：“是啊，他早就转业了，发展得挺好。”

刘叔的话让李明忍不住想起陈晓光。自从陈晓光转业离开军队后，两人就渐渐失去了联系。最后一次听说陈晓光的消息时，他已经在城市里做得风生水起，成了一名商人，甚至买了车和房。那时的李明心中还充满了对老友的祝福，但如今再听到这些消息，他心中却有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转业后的生活并不容易，尤其是当李明发现，自己的收入只能勉强维持家庭开支时，他感到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村子里的年轻人越来越少，大多数都去外面打工了，只有像他这样的退役军人才选择留在地方。李明知道自己的选择有些保守，但他并不后悔。

然而，与李明的平和相比，陈晓光的生活此时正悄然走向崩塌。

几年前，陈晓光依靠军队人脉和地方关系迅速崛起，做起了房地产生意。一开始，他的公司运转顺利，项目一个接一个地落地，陈晓光赚得盆满钵满。然而，随着市场竞争的加剧，再加上他的盲目扩张，陈晓光的公司逐渐陷入资金困境。多个项目出现问题，银行贷款也开始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在一次饭局上，陈晓光找到了曾经的生意伙伴王总，希望能得到帮助：“王总，最近资金链有点紧，你能不能帮我周转一下？我保证三个月内还上。”

王总喝了口酒，笑了笑：“晓光啊，不是我不帮你，现在这行情大家都不好过，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陈晓光的脸色一僵，强笑着点点头：“我懂，我懂。”

饭局散了，陈晓光独自走在昏黄的街道上，心里五味杂陈。曾几何时，他在这些人面前风光无限，可如今，求到别人头上却连一个明确的答复都得不到。回到家中，妻子正在整理东西，脸上写满了疲倦。

“你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公司快撑不住了，你到底打算怎么办？”妻子冷冷地问道。

陈晓光一时语塞，只能低下头，叹了口气：“我在想办法，你放心，会过去的。”

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公司依然没有起色，妻子也终于受不了这样的生活，提出了离婚。陈晓光看着离婚协议书，心中百感交集，他曾经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然而现在，事业和家庭都在一点点从他手中流逝。

几个月后，陈晓光的公司终于宣布破产，所有积蓄几乎被清空。那天，他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默默看着窗外的霓虹灯闪烁，心中满是悔恨和不甘。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李明。

于是，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陈晓光回到了那个他已经很久没踏足的小山村。站在李明家的门口，陈晓光犹豫了片刻，才敲了敲门。

李明打开门，看到门外的陈晓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晓光？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陈晓光站在雨中，脸上带着一丝落寞的笑容：“老李，能不能让我进去坐坐？”

两人坐在屋内，陈晓光低着头，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李明，我…我失败了。”

李明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倒了杯热茶递给他。

“这些年，我以为我选对了路，但到头来，什么都没了。你说，我这算不算是报应？”陈晓光自嘲地笑了笑，眼中满是疲惫。

李明轻叹一声，拍拍他的肩膀：“晓光，路还长着呢。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