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她会不会看上我?”
李大成一边咬着馒头,一边笑得直摇头:“你小子,我看你这辈子是栽了!厂花林秀啊,那可不是谁想追就能追到的。你别到时候连人都没追到,饭碗也砸了。”
我没搭话,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面条,心里却被他说得一阵发虚。
1973年,我从部队复员回了老家南州。离开部队的那天,天还没亮,送我的连长拍着我的肩膀叮嘱:“建国啊,回去好好干,别给咱们连队丢人!”我点点头,扛着行李,坐上了去南州的火车。
一路上的风景从北方的荒原变成了江南的水乡,我的心情也复杂得很。说实话,复员之前,我对未来压根儿没想过,回到家才发现,摆在面前的路就两条:要么下乡种地,要么进厂干活。
托了我爸的关系,我被安排进了南州钟表厂。这工作在当时可不容易,听说是我爸找了厂里的老领导好几回才争取到的。我爸在厂里干了十几年,是出了名的技术能手,厂里的大伙儿都叫他“老陈师傅”。他平时话不多,但对我要求特别严,临走前还叮嘱我:“建国,咱家能养活你,但不能给你铺一辈子的路,你得自己争气!”
钟表厂不大,几栋灰扑扑的厂房矗在河边,一到中午就能听到机器嗡嗡的声音和工人们的笑声。刚进厂那会儿,我被分到车间里打磨零件,每天一身油污,干得满头大汗。日子虽然累,但心里踏实。
可就在这样的日子里,有一个人突然闯进了我的生活——林秀。
她是厂里的行政员,个子高挑,皮肤白净,笑起来好像春天的风一样。第一次见她是在食堂,她端着饭菜从我身边走过,留下了一阵淡淡的香味。我愣了好久,连手里的筷子掉了都没察觉。
。厂里的老工人都说,这姑娘是个好苗子,以后肯定能有大出息。可也正因为这样,追她的人多得数不过来,从车间到办公室,谁不是想着法儿接近她?
“你做梦吧!”当我第一次鼓起勇气跟我爸说想追林秀的时候,他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
他放下茶杯,冷冷地看着我:“你知道追她的人是谁吗?厂长的儿子,车间的组长,还有隔壁厂的技术员!你拿什么跟人家比?”
我被他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心里却不服气。凭什么?我在部队摸爬滚打了四年,吃苦耐劳又有一股子拼劲,难道还追不上一个姑娘?
我决定试试。
每天中午,我都故意去食堂坐在林秀附近,装作不经意地搭几句话。她一开始只是笑笑,后来渐渐有点不耐烦。有一次下班,我假装顺路要送她回家,她直接停下脚步,回头冷冷地说:“陈建国,你到底想干嘛?”
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挠头傻笑:“我这不是跟你顺路嘛,正好送你回去。”
她皱着眉头,声音冷得像冰:“顺路?你家西巷,我家东巷,你能告诉我怎么顺的路吗?”
我站在原地,尴尬得脸发烫,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心里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
可我不想放弃。
转眼到了1974年,我在厂里的工作渐渐上了手,工资也涨了不少,还被安排带新人。这让我心里有了些底气,觉得自己总算能拿出点东西来证明自己了。
可林秀对我的态度还是冷淡得很。我琢磨着,不能光围着她转,得另想办法。于是,我打听到她家的地址,拎着一篮子水果直接去了她家。
开门的是她母亲,见我提着东西站在门口,满脸疑惑:“你是?”
我赶紧笑着自我介绍:“阿姨,我是建国,林秀的同事,第一次来,随便带了点东西。”
林母倒是热情,招呼我进屋坐。我刚坐下,林秀就从里屋出来,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你怎么来了?”
我笑得有些心虚:“听说你家住这儿,过来看看,顺便问问工作上的事。”
她气得脸都红了,咬着牙小声说:“你有完没完?”
可林母却拦住了她,笑着说:“这孩子多懂事,来都来了,还问什么完没完。建国啊,吃饭了没?要不留下来一起吃?”
我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就是随便坐坐,马上走。”
谁知道林母硬是把我留下了,还端了一桌子菜招待我。那顿饭,我吃得战战兢兢,林秀几乎没怎么说话,全程黑着脸,但她父母倒是对我挺满意。
从那以后,我隔三岔五就往林秀家跑,带点水果、糕点,有时候还帮忙修灯泡、搬东西,成了她家里的“常客”。林母每次见到我都笑着说:“建国啊,别太破费,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
林秀对我还是爱搭不理的样子,有时候甚至直接甩脸色。但我看得出来,她对我的态度慢慢有了一点点松动。
可就在这个时候,厂里突然传出一个消息,说林秀有可能被调到市里的大厂去。这消息像一块大石头压在我心上,让我整夜睡不着觉。
我忍不住跑去找她问个明白:“林秀,他们说你要调走,是真的吗?”
她点点头,淡淡地说:“是厂里安排的,我还没决定。”
我心里一急,脱口而出:“你要是走了,那我怎么办?”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怎么办关我什么事?”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屋里喝了好几瓶酒,想着这些日子以来的一切,心里像火烧一样难受。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宿醉去上班,脑子里却想着一个大胆的决定。
几天后,我又一次去了林秀家。这次,我带着一封信,亲手交到她手里。
“林秀,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但我是真心喜欢你。这封信是我写给你的,里面有我的承诺,如果你肯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用一辈子来证明。”
林秀接过信,脸上有些复杂。她没有立刻答应,但也没有拒绝。
后来,她没有去市里,而是留在了南州。1975年,我们结婚了。婚后,她偶尔会笑着打趣我:“要不是我妈喜欢你,你这人还不知道得跪多久。”
而我总是笑着回她:“别说跪多久,哪怕跪一辈子,也值了。”
人这一辈子,总得有点执念,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