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李,你猜我刚收到什么消息?"我拿起电话,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
电话那头,小李好奇地问:"啥消息啊,老钱?"
我深吸一口气,说:"咱们单位要组织退休职工去北京旅游,还是免费的!"
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翻腾起往事的浪花。谁能想到,我这个当年连县城都没出过的乡下小子,如今也能去首都转转了。
1980年,我高中毕业后参了军。那会儿,当兵可是条出路。
我记得临走那天,全村人都来送我。爹拍着我的肩膀,眼里满是期待:"儿啊,好好干,别给咱钱家丢脸。"
我在部队表现不错,连长看好我,让我去考军校。
考军校那天,我紧张得手心直冒汗。考场里,铅笔划过试卷的沙沙声让我心跳加速。
好在运气不错,居然考上了。我立马给家里发了电报,想让爹妈扬眉吐气。
可谁知道,这高兴劲儿没持续多久。军校复试那天,我又栽在数学上了。
说来也怪,高考时就是数学拖了后腿。这回又是它。我就这么被刷了下来,只能灰溜溜地回了原部队。
连长拍着我的肩膀说:"小钱,别灰心,明年再来。"
可我心里清楚,就我这数学底子,再来一回也是白搭。
1982年秋天,我选择了退伍。回到老家那会儿,我躲着不敢见人。
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个大爷正摇着蒲扇聊天。看到我,其中一个说:"瞧瞧,这不是想当官的钱小子吗?"
我低着头快步走过,心里一阵难受。家里,爹妈没说什么重话,只是叹了口气。我知道,他们心里肯定失望透了。
那段时间,我整天躲在家里不出门。村里人见了我就指指点点,说我不思进取,白瞎了那身军装。
爹看不下去了,有天晚上叫我出去散步。他指着天上的星星说:"儿啊,人这一辈子啊,就像这星星,有亮的时候,也有暗的时候。你现在是暗了点,但总有发光的那天。"
接下来两年,我在家帮着种地。说实话,种地真不是我的强项。
别人家的庄稼长得郁郁葱葱,我家的却蔫头耷脑的。爹常念叨:"你啊,书没念成,地也种不好,以后可咋整?"
每次听到这话,我心里就跟针扎似的难受。晚上躺在床上,我常常辗转反侧,想着自己的未来。
1984年,县里招合同制交警。这工作没编制,待遇也一般,没人愿意干。
我想着反正在家也是闲着,就去试试。面试那天,我穿着唯一一件还算体面的衬衫,紧张得直搓手。
面试官问我:"小伙子,你为啥想当交警?"我憋了半天,说:"想为咱县里的交通事业出份力。"
其实心里想的是,总比在家种地强吧。没想到,这一干就是十几年。
虽说是合同工,但我干得认真。大队长李叔常夸我:"小钱啊,你这工作态度,比正式工都强。"
每次听到这话,我心里都暖暖的。可一想到自己还是个合同工,工资比正式工少一半,心里又泛起一阵酸楚。
我在交警队认识了我媳妇儿小红。她是个护士,人长得漂亮,性格也好。
刚开始,她爹妈不太同意,觉得我没个正经工作。但小红却说:"爹,妈,钱家良这人实在,我看准了。"
小红父母的反对让我很是苦恼。有天晚上,我约小红在县城的小公园见面。
月光下,我握着她的手说:"小红,要不咱俩算了吧。我这样的条件,配不上你。"
小红瞪大眼睛看着我:"家良,你这是啥话?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的工作。"
她的话让我心里一暖,可还是忍不住说:"可你爹妈..."
小红打断我:"他们那儿我去说。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
就这样,在小红的坚持下,我们终于修成正果。结婚那天,我穿着借来的西装,心里忐忑不安。
小红挽着我的胳膊,悄悄在我耳边说:"家良,别紧张。以后咱俩就是一家人了。"
结婚后,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我们租住在县城边上一间小平房里,屋顶还漏雨。
每到下雨天,我和小红就忙着搬盆接水。有次下大雨,水桶都接满了,我们俩干脆搬了张桌子,坐在桌子上看雨。
小红笑着说:"家良,咱家这是水帘洞呢。"我也跟着笑,心想,有这么个媳妇儿,这日子再苦也是甜的。
小红下班后还得摆摊卖袜子补贴家用。我常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觉得对不住她。
有天晚上,我偷偷跑去她摆摊的地方。看着她在寒风中搓着手,我心里一阵酸楚。
我走过去,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的棉袄脱下来给她披上。小红愣住了,然后笑着说:"傻瓜,你不冷啊?"
我嘿嘿一笑:"我皮糙肉厚,不怕。倒是你,别冻坏了。"说完,我就在她摊位旁蹲下,帮着吆喝起来。
1992年,交警队要转正一批人。我心想,这么多年了,轮也该轮到我了吧?
可名单公布那天,我的名字却不在上面。我一下子就蔫了。
小红安慰我说:"没事,咱们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可我看得出,她眼里有失望。
那段时间,我常去县城边上的小河边发呆。看着水面上漂浮的树叶,我在想,自己的人生是不是也像这树叶一样,随波逐流?
有天傍晚,我又一个人坐在河边。突然,身后传来脚步声。我回头一看,是李叔。
他在我身边坐下,掏出烟递给我一根。我们俩就这么静静地抽着烟,看着夕阳慢慢沉入河面。
良久,李叔开口了:"小钱啊,你是个好同志。这次没转正,不代表你不优秀。"
我苦笑着说:"李叔,我都快四十了,还是个合同工。我媳妇儿为了我,受了不少委屈。我...我觉得对不起她。"
李叔拍拍我的肩膀:"小钱,记住,人这一辈子,不在乎你是谁,而在乎你做了什么。你好好干,机会总会来的。"
就在我快放弃希望的时候,意外发生了。有天晚上,我正在路口值勤,突然看见一辆车横冲直撞。
我二话不说就追了上去。那车里坐着个醉汉,还是个挺有来头的主。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人拦下来了。
第二天,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大队长把我叫去说:"小钱啊,你这回立了大功了。上面决定给你记个大功,还要把你转正。"
我一听,差点儿没蹦起来。这么多年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
回家路上,我脚下生风,恨不得飞奔回去告诉小红这个好消息。推开家门,看到小红正在做饭,我一把将她抱起来转圈。
小红吓了一跳:"家良,你这是怎么了?"我兴奋地说:"小红,我转正了!"
小红愣了一下,然后眼泪就下来了。她抱着我说:"家良,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行的。"
那天晚上,我们俩好好庆祝了一番。躺在床上,小红枕着我的胳膊说:"家良,这些年苦了你了。"
我摸着她的头发说:"傻丫头,有你在,我觉得再苦的日子也是甜的。"
转正后,我的工作更加认真了。从普通交警做起,一步一步爬到了大队长的位置。
每次穿上制服,我都觉得自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常想,当年那个灰头土脸的退伍兵,如今也能撑起一片天了。
可好景不长,2000年,小红查出患了乳腺癌。那段日子,我们俩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我跑遍了县里县外的医院,就为了给她找最好的治疗。记得有一次,我守在病房外,听见小红在里面哭。
我悄悄推开门,看见她对着镜子,摸着自己脱落的头发。那一刻,我心如刀绞。
"小红,"我轻声说,"你要是不想治了,咱就回家。"
小红转过身,泪眼婆娑地看着我:"家良,我不想拖累你。"
我紧紧抱住她:"傻丫头,说啥呢。咱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那段时间,我白天上班,晚上就守在医院。同事们都劝我请假,我却说:"工作是我的责任,照顾小红是我的义务。这两样,我都不能丢。"
幸运的是,经过两年的治疗,小红的病情得到了控制。看着她重新长出的头发,我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的景象。
小红康复后,我们的生活重新步入正轨。我在单位干得越来越好,小红也重新回到了医院工作。
我们的儿子也在这期间出生了。看着他一天天长大,我和小红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
现在退休了,每月有七千多的退休金,和小红过着安稳的日子。儿子也长大了,在市里一家公司当工程师。
回想这一路,我深感命运无常。当初没考上军校,我觉得天都塌了。
可现在想想,要是当初真考上了,我可能就遇不到小红,也不会有现在的生活。
有时候,我和战友聚会,大家聊起往事,都感慨万分。李叔常说:"小钱啊,你这经历,够写本书了。"
我笑着说:"要写也得您来写啊,我就是个大老粗,哪会写什么书。"
去年,我和小红去了趟海南。看着蔚蓝的大海,小红突然说:"家良,你还记得咱们结婚那天吗?"
我点点头。那天下着小雨,我们在县城的照相馆拍了张结婚照。
照片上,小红穿着借来的婚纱,我穿着借来的西装,两个人笑得傻乎乎的。
"那会儿,我就在想,"小红接着说,"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是天天吃咸菜我也愿意。"
我握住她的手,心里一阵温暖。日子就这么过着,平淡中带着幸福。
我常想,人生就像开车,有时候你以为错过了一个路口,其实是为了到达一个更好的目的地。
"爸,想什么呢?"儿子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我看着他,不知不觉中,当年那个哭着喊着要吃糖的小子,已经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我笑了笑,说:"没什么,就是在想,咱们这人生啊,还真是充满惊喜。"
儿子拍拍我的肩膀,说:"爸,您和妈这辈子够精彩的了。"
我看着窗外,夕阳正慢慢落下,给整个小区镀上一层金色。远处,小红正和邻居大妈聊得开心。
我心想,是啊,这人生,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美好。就在这时,电话又响了。
是李叔打来的:"老钱,听说咱们要去北京了?准备好了吗?"
我笑着回答:"准备好了,李叔。这回可得好好看看咱们的首都。"
挂了电话,我望着窗外的晚霞,心里充满了期待。谁说我们这把年纪就只能在家养老?
人生啊,总是充满惊喜。只要心态好,哪天都是好日子。想到这里,我不禁哼起了年轻时常唱的歌:"让我们荡起双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