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今时代的浪潮汹涌席卷之下，我们正以一种令人瞠目的速度一头扎进一个全新的格局，一个人人皆临时工的时代。穿梭于大街小巷送餐的外卖员是临时工，驾驶网约车奔波在路上的司机是临时工，在奶茶店中忙碌的店员亦是临时工，甚至一旦出现问题而被问责的往往还是临时工。反观正式工，却似隐匿于幕后，而临时工则仿佛无处不在、无所不能。据相关统计数据显示，中国当下劳动力总数约达7.6亿之众，然而其中灵活就业的人口规模已然突破两亿大关，这也就意味着，在整个劳动力市场的宏大版图中，临时工所占的比例已然接近三分之一。

可谁能想到，仅仅回溯30年的时光，彼时的人们还紧紧握着终身雇佣制这一令人艳羡的铁饭碗。就如前段时间热播的《小巷人家》所生动展现的那般，那是七八十年代国企职工的生活写照，一旦踏入工厂的大门，便等同于拥有了终身的雇佣保障，能够径直一路工作直至退休，更为甚者，子女还可承袭父辈的岗位继续拼搏，住房、医疗以及下一代的教育等诸多方面皆被悉心照料。

工厂不仅慷慨地分配住房，还设有形形色色的子弟学校、职工医院。在那个时期的生活里，子女的未来有着明确的出路，工作犹如稳固的磐石令人安心，工人们面对生产任务时，皆是全力以赴，争分夺秒地主动加班加点，这其中除了怀揣着建设祖国的崇高精神追求之外，实则也是因为当时所给予的待遇与福利颇为丰厚。

正因如此，众多年轻人在观看《小巷人家》时于弹幕中纷纷发出感慨，往昔的社会竟是如此美好，国家仿若全方位的守护者，贯穿一生，令人毫无烦忧，经济水平相对均衡，几无贫富差距，人际关系纯粹真挚且质朴无华。若历史真的沿着这般轨迹一成不变地延续下去，最终又会走向何种结局呢？

日本的终身雇佣制恰好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极具参考价值的范例。二战期间，日本被战火蹂躏至一片废墟，而后幸运地抱紧美国的大腿，在海量资金援助与先进技术转让的强力助推之下，经济如火箭般飞速崛起，仅仅耗费30年的光阴，便成功超越英法、德等一众老牌强国，傲然登顶世界第二的宝座。据精确统计，彼时日本规模在200人以下的中小型企业在所有企业中的占比高达99%以上，企业数量更是呈现出惊人的增长态势，从50年代区区5万个一路飙升至70年代的74万个，企业对于劳动力的需求急剧膨胀，高涨至空前的程度。

究其缘由，乃是由于当时员工跳槽现象极为频繁，而企业培训新员工所需耗费的成本又极为高昂，故而所有老板皆梦寐以求寻觅到稳定可靠的劳动力资源。被日本尊称为 “经营之神” 的松下电器创始人松下幸之助敏锐地洞察到其中的微妙玄机，开创性地提出一套全新的制度，向全体松下员工郑重承诺，只要正式入职松下，便绝对不会解雇任何一名员工，此即终身雇佣制。松下幸之助所开创的这一模式成效斐然，一时间市场上的优秀人才如潮水般纷纷汇聚至其麾下，松下的业绩亦随之如日中天，突飞猛进。于是终身雇佣制宛如一阵强劲的春风，迅速被各大公司竞相效仿，逐渐演变成日本企业文化中不可或缺的关键组成部分。

再加之政府适时出台的劳动三法，彼时日本的社会雇佣环境堪称稳定至极，企业彻底无需担忧人员频繁更迭以及反复培训所带来的困扰，得以毫无羁绊地对员工进行长期且深入的培养，将那些出类拔萃的员工稳稳地留在企业内部，而员工自身亦能够收获稳定可靠的生活保障，从而能够心无旁骛、全神贯注地投身于工作生产之中，真正达成了以企业为家的理想境界。正是这些因素相互交织、协同作用，共同铸就了日本辉煌璀璨的70年代。

然而世事无常，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终究不会一成不变。2019年，东芝率先打响裁员的第一枪，随后接二连三地对上万名员工进行优化调整，部门数量亦大幅缩减至13个。2022年，松下电器亦步亦趋，宣布裁员举措，优化精简员工2900人，多家工厂无奈被迫关停。直至2024年，日产汽车重磅宣布全球范围内裁员9000人，并大刀阔斧地削减全球五分之一的产能。

这些曾经声名显赫的企业走向衰败的历程固然引人注目，然而在那鲜为人关注的角落，终身雇佣制却已悄然无声地走向消亡。实际上早在2021年，便有相关组织针对日本企业展开深入调查，在受访的600家企业之中，仅有10%的企业依旧坚守终身雇佣制，而近乎40%的公司已然彻底摒弃了这一制度。

时代已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革，诸如5纳米芯片、ChatGPT、新能源汽车等前沿科技与新兴产业，放在20年前，人们简直连想象都难以企及。倘若企业依旧顽固地坚守终身雇佣制，那么企业的管理层势必会被大量的年长员工所充斥，让他们去对一个全然陌生、一无所知的新事物进行决策判断，对于企业而言，无疑是一场灭顶之灾。但从另一方面来看，倘若企业完全将对劳动者应承担的责任抛诸脑后，彻底以资本为绝对主导，那么社会必然会无可避免地陷入就业危机的泥沼。

换言之，在优胜劣汰的市场经济大环境之下，劳动者必然会提前黯然退出职场，就如同中国当前所面临的状况一般，因为在这样的制度体系之中，生产效益堪称决定一切的关键因素。无论是企业亦或是个人，都极易被更为年轻、精力充沛且富有想象力的后来者所取而代之。对于普通大众而言，一旦被企业所雇佣，便仿若成为了公司这台庞大机器上的一颗微小零件。不管你是在大型科技企业中敲击代码的程序员，还是在工厂里辛勤拧螺丝的工人，在企业的视角中，你随时都有被替换的可能。

老板所关注的仅仅是零件的匹配程度以及磨损状况，因为这会直接影响到机器运转盈利的速度。劳动者自身的损耗却是不可避免的，在频繁经历996甚至007的高强度工作模式之后，身体的损耗程度将会极其严重，即便没有加班的困扰，随着年龄的增长，工作效率的逐渐降低，薪资成本的不断攀升，都必然会导致自身被崭新的零件所替换，最终被迫无奈地退出资本主导支配下的劳动市场。

倘若说终身雇佣制是企业主动背负起未来的不确定性风险，那么在市场经济的语境之下，企业则是将这种不确定性毫无保留地全部转嫁给了个体劳动者，故而当下诸多公司呈现出一边裁员一边招聘的奇特景象，所裁减的皆是拥有正式合同的员工，而招聘的则多为没有合同保障的临时工、外包工以及学生工。但世间万物皆具两面性，临时工为企业带来的益处越是显著，其给社会所造成的负面影响便越发严重。

当越来越多的人长期处于缺乏稳定工作的状态时，内心必然会深陷于焦虑、压抑以及恐惧的泥沼之中。这不仅会对个体的心理造成极为沉重的压迫，还会对整个社会环境产生诸多不良影响，这也正是为何在近几年间，大家会深切地感受到周围的人群以及所处的环境都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戾气。

追根溯源，人作为社会性动物，倘若长期身处于不安定的环境之中，必然会逐渐变得敏感多疑、易怒暴躁且充满攻击性，这实则是动物在面对环境变化时所产生的本能应激反应。所以，我们实在不应该再去苛责年轻人为何不愿结婚生子，反而每日心心念念渴望通过考公上岸从而实现躺平享乐的生活状态了。在一个绝大多数人都处于朝不保夕、动荡不安的环境里，追求稳定与快乐已然成为人类在趋从动物本能之下的最低限度的需求了。

回首往昔，历经这30余年的风雨变迁，我们的工作环境仿佛从一个极端急剧地滑向了另一个极端。曾经那种一眼便能望见尽头的国企工作模式注定会走向消亡，因为企业在这种模式下会逐渐变得僵化死板，难以从容应对日新月异的市场变化。但倘若一味纵容企业对利益的疯狂追逐，将保护劳动者的社会责任一股脑地全部推卸给国家，这难道不是在塑造另一种更为畸形怪异的社会生态吗？在这两者之间，难道真的无法寻觅到一种恰到好处的平衡吗？

文本来源@硬核资本论 的视频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