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温迎,是边疆将士沈确的妻子。
我和沈确刚成婚时,也曾经如胶似膝,恩爱和顺。
然而,当沈确的白月光表妹楚妍出现时,沈确内心名为理智的天平开始倾斜了。
犹记得我们刚成亲时,沈确也曾视我为珍宝,送我最时新的玉簪,和我悄悄讲朝堂上的纷争,在婆母为难我时维护我的体面,夫妻一体,琴瑟和鸣。
可惜楚妍出现后,数次她暗中挑起的争端,最后沈确都以一句“你是长嫂,自当让着表妹”为由息事宁人。
见过他悉心体贴,爱一个人的模样后,我自然知道,沈确变了。
后宅磋磨许久,我终究不愿做这讨人嫌的第三人,他们爱情PLAY中的一环。
然而,当我想安然无恙的退出这场可笑的剧情杀时,楚妍却先我一步,跳下了护城河。。。。
不是,姐妹这剧情不对啊!
楚妍,你给我回来,不是……剧情应该是:我被敌军擒获后,被吊城楼夫君放弃……被敌军斩落战场。
等我香消玉殒后,沈确就可以一边唾弃我拖了他的后腿,一边迎娶心怡的表妹进府,从此以后,夫妻恩爱双双把家还。。。。
然后,就没我什么事了,我就可以功成身退,安心地回现代享受生活了。
我又不是什么很贱的人,非要死乞白赖地呆在渣男沈确身边,在现代享受生活它不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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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敌军把我跟楚妍绑在城墙上,开出了一个让人咋舌的条件:“拿五座城池来换这两个女人。”
隔着两百多步的距离,我都能感受到沈确那股快要爆发的焦急。
他清楚得很,我们身后的土地,一马平川,连个像样的屏障都没有。
要是条件开得太高,超过了五座城池,那南越的边疆就危险了。
北凉人算得精,知道他们能得到的最大好处是多少。
但他们其实只需要楚妍一个人。
整个朝廷都知道,在沈确眼里,我这个夫人根本不值一提,更别说用五座城池来换我了。
北凉人可能抓错人了。
等我死了,楚妍就能换回自由,沈确的夫人位置也就空出来了。
他们就可以毫无障碍地在一起了。
“换!”沈确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郑重其事地说。
敌军首领得意地大笑:“沈将军真是有胆识!那您想要哪个女人?”
我低着头,不敢再看。
边塞的风刮得我脸生疼,连同脖子也疼。
敌军的刀紧紧地抵着我,雪白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楚妍身子弱,而我夫人身体强壮,应该是我去牺牲。”沈确的声音传来。
我胸口闷闷地痛,像被针扎了一样。
失血过多,意识开始模糊,眼前闪过一道白光。
“宿主请注意,请注意,你的生命体征急剧下降,请做好准备脱离剧情。”
“好。”我心里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终于要解脱了,却没注意到楚妍竟然比我先一步,从袖子里掏出匕首,割断了绳子。
她苍白的笑容中带着一丝凄厉:“沈确,替你保住温迎,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她像只脆弱的蝴蝶,从城头重重地跌入湍急的江水中。
沈确一向不露声色,现在却快马奔向崖边,想要跟着跳下去,被贴身侍卫紧紧拉住。
斯人已逝,他只能跪坐在原地,崩溃而绝望地嘶吼。
而我这个剩下的筹码,关乎五城利益,被敌军首领赶紧放下来好生照料,之前触发的脱离系统自然中断了。
沈确忙着打捞楚妍的尸体,没空管我。
还是敌军占领边塞五城后,托人把我送回来的。
我就像误入他们爱情世界的小丑,与他忠君为国,心怀大义的白月光相比,我只是个不识好歹,耗费南越五城之资的罪人。
2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沈确红着眼质问我。
我茫然地站在那里,颤声解释:“楚妍跳得太快了……本来……”
我想说,本来我就是要成全你们的,这个沈夫人,我不想当了。
他厉声打断我:“妍儿自己选择了殉国,你苟且偷生就算了。”
“这次是不是又故意生事!引诱妍儿去偏僻的地方,给她设圈套争风吃醋?”
我直直盯着他的眼睛,想辩解又觉得没用,满腹的委屈只化作平静自嘲的笑:
“我惜命得很,没必要冒险设局。”
他脸上是不加掩饰的不信,又咄咄逼人地问:
“那为什么要私自出城,去山里?”
“是追风,上次你抓了对方的将士,我给他闻过对方的味道,这回他循着味追踪,情况紧急,根本来不及向你禀报。”
沈确听完,反倒平静了:“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知轻重,只会添乱。”
“追风是个畜生,你也跟着他胡闹,简直不知所谓。”
我挣扎着抬起头:“不是,除了敌人,追风还闻到了我爹的气味……”
沈确忍无可忍地大吼一声:
“够了!你还要狡辩,不要每次犯错,都拿你爹做挡箭牌。妍儿好好的一个姑娘被你害死,我不求你如她一样知书达理,高风亮节,至少也要管好自己!”
他恨铁不成钢:“一条人命,五座城池!你的静好岁月,都是别人以命相搏,替你负重前行!”
在他口中,我就像是一文不值的罪人,解释什么都是错。
我心弦一颤,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被悬在城头上时,楚妍曾在我耳边隐晦地笑着:
“你占了沈夫人的位子不错,但他得一辈子记挂我,求不得,放不下。”
楚妍的确是个狠人,她以命相搏,死在了沈确面前,把自己刻在了沈确心上,一辈子都磨灭不去。
在最美好的时刻失去,好过往日余生,两个人在算计猜疑中蹉跎,珍珠成了鱼目。
3
“我纵容你太多次了,不能再让你继续一错再错。”
沈确目光沉沉,转身就走。
府中的管事得了令,将我院中的门窗用木板一一钉上,只在屋角留下一方送饭的狗洞。
饭菜从尚能入口的白饭馒头,逐渐变成了馊饭剩菜。
下人们故意漠视我,我知道。
这何尝不是沈确的默许。
我不觉得难过,这样的日子我过了五年,该为沈确流的泪,早流了干净。
刚成亲时,沈确也曾视我为珍宝,送我最时新的玉簪,和我悄悄讲朝堂上的纷争,在婆母为难我时维护我的体面,夫妻一体,琴瑟和鸣。
可惜楚妍出现后,数次她暗中挑起的争端,最后沈确都以一句“你是长嫂,自当让着表妹”为由息事宁人。
见过他悉心体贴,爱一个人的模样后,我自然知道,沈确变了。
后宅磋磨许久,我终究不愿做这讨人嫌的第三人,他们爱情PLAY中的一环。
那颗枯萎的心,更在沈确义无反顾地喊出“楚妍”的名讳时,碎的干脆。
我这个局外人,是时候给正经女主腾位置了。
只是我很好奇,那天在城墙上忽然触发系统,到底需要具备怎样的条件?
稚嫩的脖颈突然浮起一丝痛意,我若有所思,视线扫过整个房间。
为了防止我出意外,沈确不仅禁了我的足,还收走了一应锋利的器具物件。
我拆解了几条罗裙的衣带,绑成牢牢的一股悬上房梁,干净利落地把头伸进去。
踹开小凳,任由衣带勒紧喉咙,压迫肺部所剩不多的空气……
奇怪的是,哪怕我被勒到窒息,系统光圈却始终毫无动静。
4
“——温迎!你在干什么!”季薇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惊慌。
她冲进门,立刻叫人救我。
“你怎么来了?”我惊讶地问,心里却有些感动。
季薇一把抱住我,责怪地说:“你这是在做什么傻事!前几天的事情还不够吗?”
听着她的话,我心里有些难过,但还是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不来,你岂不是要闹出更大的祸事?楚妍之所以死,就是被你连累的!我当然要来看着你。”
“外面都闹翻天了,你还在这里争宠,我告诉你,你自甘堕落,难怪沈确看不上你!”
我听着她的话,感觉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陌生。
当初我穿越到这里,原身的父母为国捐躯,兄弟姐妹都去世了,我只有一个将军夫人的虚名,只有那点虚无的爱支撑着我。
遇到季薇,就像看到了另一个深陷泥潭的自己,所以我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
当初她生父不爱,继母虐待,差点被嫁给府中的老管事。
是我,不惜毁了闺阁清誉,替她撑腰,又接她出门,帮她自立门户,在绣坊谋得一门生计。
后来绣坊挣得第一笔银子,生意渐渐有了起色,铺子又被她生父惦记上,要她拱手相让,季薇哪里舍得。
她父亲又以忤逆父母,不事赡养为由告上官府,不仅铺子丢了,还挨了三十廷杖,险些丢了性命。
也是我,替她奔波求告,救她出狱后,送她入御造绣坊,彻底隔绝父兄继母对她的虎视眈眈。
季薇说,她最大的幸运就是有我这个好姐妹,倘他日我有需要,她亦为我赴汤蹈火。
“温迎你不要犯倔,楚妍人品贵重,殉国一举堪为表率,我看她没有你说的那么差,往日争端多半都是你编排污蔑人家。”
我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昔日誓言犹在耳畔,此刻的季薇却冷言冷语。
我最贴心的好姐妹,陪我亲历每一次楚妍挑衅的好姐妹,仅仅因为道听途说,就毫不犹豫地审判我,指责我不顾大局,陷害别人。
不过没多久,我的死活就不需要她操心了。
沈确亲自上奏,南越损失五城之巨皆因我一人而起,而且我故意出城的动机不明,有敌方细作的可能。
圣上震怒,判我廷杖五十,流放边疆,服苦役以赎罪。
与圣旨一同而来的,还有沈确亲笔拟好,官府公认的文书——
我因罪孽深重,不堪为沈家宗妇,现一纸休书,一别两宽。
5
我带着镣铐去往边塞那日,府中敲敲打打,锣鼓喧鸣,一派热闹喧哗。
季薇说,按照南越传统,未出嫁就死去的姑娘是不能入祖坟的。
可沈确怜惜楚妍为国殉葬的壮举,亲自执妻礼向楚家下聘,娶回了楚妍的牌位。
我什么也没说,静静走到流放的队伍中,跟着队伍一步一步,离开这个我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
一路上受的苦不知凡几,北风又烈又寒,刮得人筋脉都泛出几分生痛。
来到边塞后,每日更有干不完的苦役,挨不完的鞭子。
我吃力的拖着一块砖,蹒跚着往前走。
管事嫌我走得慢,横眉冷竖,鞭子携着狠厉的风声冷不丁抽下来,生生打在身上,每个毛孔都痛得人不得安宁。
我一下软倒在地,手里的砖块“砰”一声摔的四分五裂。
管事上来又是一记窝心脚,扬声大骂:“不中用的贱骨头,这里每块砖都刻着你们的名字,砖既碎了,就拿你的命来抵!”
我一下就笑了,拿我的命来抵?还有这样的好事吗。
“好,是这样抵吗?”我带着几分认真,二话不说就跳进了挖好的地基。
躺在垒砌砖石的土坑里,我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感到意外的踏实平静。
管事大手一挥,苦工们就把桶里的糯米浆、碎石子和泥块倒在我身上,打算将我捏成一块砖填到地基里。
如果能顺利触发系统,我大概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了吧。
随着泥块压的越来越实,我胸腔里的空气也被剥夺殆尽,安心的闭上眼,我露出期待的微笑。
奇怪的是,直到我即将失去意识,那道白色的光圈也再未触发,反倒是一声心急如焚的断喝打破寂静。
“停下!”一个并不熟悉的身影疾步跑来,是被陛下派来监军的当朝首辅裴修。
他一脚踢碎石块,将我从里头捞出来,关切地问:“怎么样?”
我气若游丝,勉强应声:“无妨。”
他忙不迭地抱着我去寻大夫。
“等等!”一道挺拔有力的人影挡住了他,是沈确,他声音清冷:
“阿迎是我的内人,不需要裴大人操心!”
裴修焦急的脸上升起怒意:“你早做甚去了!救治温迎要紧,你让开!”
沈确毫不相让,理直气壮地搂过我,气氛一时僵住。
“你是我的人!与其他男子搂搂抱抱,像什么话。”
我声音发颤,抖着身子推开他:“不必了,将军出现的这么及时,定是围观已久,想来也不愿救我性命。”
沈确一愣,脸色僵了一下:
“我是为你好,让你得些教训,磋磨一番性子,日后稳居后宅也能安分守己些。”
“你不要任性,这里的犯人若个个不守规矩摔坏砖石,还不乱了套。”
“你跟我走,看在妍儿拼了命救你回来的份上,我会给你妾室的名分和荣宠。”
我勉强笑了笑,淡淡道:“将军不必如此,楚姑娘是你的正妻,她尸骨未寒,我怎好借着她的名号拖累于您。”
“裴大人慈悲为怀,不忍见到有人伤亡才一时心急,将军莫要误会。”
我很不解,明明他那么厌恶我,亲手给我扣上细作的帽子,送我入大牢,令我受尽折磨,却还口口声声想着纳我入后宅。
楚妍那次偷偷溜出军营,还是沈确替她求情,这才免了惩罚。
他哪里是坚守原则,只不过我不是那个能让他破例的人罢了。
裴修看着我心痛,拉着我去找郎中:
“行了,将军既然这么关心家里的人,不如看看她的脸色有多差!她的身体不能再拖了。”
沈确神色复杂,想要再拦。
突然远处人群喧哗起来,有人喊道——“楚妍姑娘回来了!”
沈确一脸惊讶,不敢相信地回头。
楚妍穿着白裙,站在不远处,一看到他,就扑进他怀里,哭得楚楚动人。
她说,她落水后抱住了树干,漂了很久的水,最后被渔民救了。
她暗中养病,打探回来的路线,这才耽搁了这么久。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身上,我面无表情,转身离开。
他们这对有情人重归于好,跟我有什么关系?
辅国将军沈确守土有功,将军夫人楚妍忠君爱国,又大难不死。
一时间,这对佳人的佳话传遍了大街小巷。
皇后特地派人从京城来到边疆,赐旨赐宴,为楚妍接风洗尘。
那天,宴会上热闹非凡,管事调了些人过去帮忙。
楚妍从马车上下来时,不小心崴了脚,她娇滴滴地扶着婢女的手,环顾四周。
看到我后,她戏谑地说:“本夫人脚崴了,不能自己下车,需要一个脚凳,你,过来。”
她指着我。
我恭敬地跪下行礼,然后低头,叩在她车驾边。
没关系,我不过是个罪人,没什么可失去的。
她笑着踩在我背上,扭着腰身下马进府:“这个脚凳不错,就留在本夫人身边当差吧。”
我赶紧叩头应是,无所谓,楚妍只是想折磨我,我也想离开这儿,如果她的折磨有用的话。
尽管来吧。
酒过三巡,大家兴致高涨,提议今天景色正好,可以画画比试,也留作纪念。
“画作的内容,就以巾帼英雄楚夫人为题吧!”一道熟悉的声音提议,起哄。
众人纷纷称赞,没有不同意的。
开口的是季薇,她心虚地别过目光,不敢看我,只讨好地凑向楚妍,声音里全是奉承。
我低头,讽刺地笑笑。
季薇就像攀着大树生长的菟丝花,能从我这棵大树上得到利益时,姐妹情深似海。
一旦从我这棵大树上得不到养分,立刻翻脸无情。
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友谊,原来也是我一厢情愿,虚伪得可怕。
楚妍春风得意,在众人恭维下,换了一身劲装,手握利刃,一副巾帼英雄的模样。
“作画要耗费一番功夫,本夫人这样静坐腿脚酸麻,来人,给我垫脚。”她嬉笑指着我。
我乖顺地应声,趴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驮着她的脚。
周围的人目光轻慢,像看戏一样笑话,可我不在乎了。
论羞耻,还有比奸细的名声更羞耻的吗。
沈确与裴修进来时,裴修一眼就看到,脸色难看极了,他大吼一声:“够了!堂堂将军夫人,就是这么糟践人的?”
沈确下意识地扶起我,但听到裴修开口维护,神色又冷了几分:“将军夫人于国有功,难道还不配有几个下人伺候么?”
我抬头,轻轻向裴修递去眼神,别说了。
再说,也只徒惹是非。
楚妍见状,面上的得意似乎要溢出来,于是下脚的力气又重了几分:
“多谢夫君体恤。是皇后娘娘赐下恩旨,令画师们多为我绘几幅小像,广为传阅,以现我南越女儿的巾帼风采,并非我有意为难这马奴。”
她的脚,在我背上若有似无地狠力踩踏。
我再也撑不住,眼前一片漆黑,晕了过去。
7
睁开眼,周围一片破败陈旧,是一间下人房。
楚妍轻笑开口:“我曾说过,你争不过我的,不论是沈确的爱,还是这将军夫人的位子!”
我懒得和她多费唇舌,只垂眸道:“夫人不必费心,沈将军一心倾慕你,我无意与你争抢。”
沈确这人,既要白月光的爱,又舍不得虚名,想利用我将军遗孤的身份,替他巩固军权。
贪心不足,不要也罢。
“我只不过略施小计,偷了你爹的衣物,你那贱狗就疯了般挣脱缰绳,引着你出城去郊外。不过还好我福大命大,不然差点便宜了那些北凉人。”
听到这,我忽然想到了什么。
“你疯了!沈确的爱就值得你拿性命去争?北凉城下的河水湍急,若有半步差池,你也保不住性命。何况那割让的五座城里有多少百姓?落到北凉人手里,哪还有好日子过!”
楚妍倾身而上,恶劣笑着:“百姓,那又与我何干!若不如此,沈确还会继续在你我之间游移不定。”
我抿着唇没有说话,其实心里想着,沈确心里从未有过我,不值当你兵行险招。
她自顾自地接着说:“如今好了,沈确亲自毁了你,把你贬为下贱马奴,我就是杀了你,也不会有人过问。”
她狞笑着逼近我,袖中缓缓露出短短一截匕首,闪着森森寒光。
我不语,闭上眼,等着匕首插入胸腔,欣然接受即将到来的死亡。
匕首没入左胸,熟悉的温热感涌出皮肤,意识逐渐涣散时——
我惊讶地发现,系统的光圈还是没有反应,怎么回事?
自杀没用,难道他杀也没用了吗?
可曾经在城头上时,明明只要别人危及我的性命,就可以触发系统的!
若不能触发系统,我可不就白死了?
想到这,我疯狂挣脱,猛力撞向楚妍,她的匕首掉落在地。
此时,外面有脚步声走近。
楚妍的眼神滴溜溜一转,动作敏捷地把匕首踢到床底下,又迅速从头上拔下玉簪塞到我手里。
她紧紧抓着我的手,使劲在我脸上划出一道血痕,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就在这时,沈确突然推门进来,恰到好处地看到了这一幕,我手里拿着玉簪,正刺向楚妍。
他眼睛瞪得溜圆,脸色骤变:“住手!你在干什么!”
楚妍捂着脸颊,眼泪汪汪,满腹委屈地说:“夫君,我来给温迎送些药膏,本以为她体力不支晕倒了,哪知道她的力气大得惊人,二话不说就扑上来想毁我的容,我也是为了自保,这才不小心伤了她,还请夫君恕罪。”
“不,我没有……”我脸色苍白,呼吸急促,胸口的伤口血流不止。
沈确的目光立刻变得复杂,充满了心疼。
楚妍仰着小脸,把带血的伤口展示给他看,挡住了他的视线。
她连声哭泣:“夫君!我的脸……这让我怎么出去见人啊。”
他呆呆地看了楚妍一会儿,然后,眼中的心疼和挣扎消失了,他大步走过来,对着我的胸口猛地踢了一脚。
“企图行刺主母,其心可诛!还不快向夫人跪下道歉!”
那一脚让我胸口的伤口猛地撕裂,鲜血染红了整个前襟。
不仅如此,下腹部也开始隐隐作痛,疼痛蔓延到全身,痛得我几乎失去知觉。
我的裙摆开始渗出大量的血,地板上出现了一朵朵血花,我的身体慢慢地滑了出来。
原来,我怀孕了。
刚刚……阻止我脱离剧情的,是你吗,我的孩子?
“温迎,你……”沈确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颤抖着把我抱在怀里。
“怎么会……”
紧接着,系统的声音响起,冷漠而机械:“宿主请注意,您的生命值急剧下降,是否脱离剧情,请回答。”
在剧烈的眩晕中,我刚想开口,意识却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8
当我再次醒来时,看到的是裴修担忧的眼神。
“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我坐起身,轻轻抚摸着小腹,那里平坦如初,仿佛从未有过生命。
“医生说,孩子已经三个月了,你的身体太弱,心口又受了重伤,即使没有那一脚,也保不住。”
我木然地蜷缩着,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滑落。
我的孩子,没了也好。
父亲不爱,母亲又是罪奴出身,来到这个世界无人疼爱,也是受苦。
消失得恰到好处,真是个乖孩子。
我不断地自我安慰,但想到他对我脱离剧情的百般阻拦,麻木的心又开始疼痛。
他大概,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的牵挂了。
“汪汪汪~”床脚突然传来狗叫声,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打断了我的沉思,是追风。
裴修斟酌着开口:“追风是沈将军送来的,他内疚得很,既担心你的身体,又怕你不愿见他。”
我抿着唇,沉默不语。
“还有一件事……你的身体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尤其是,你的筋脉血液里,到处都是游离的银针。”
“银针积年累月的流动,现在已经靠近心脉了。”
“一旦进入心脉,就无药可救。”
裴修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举着逼出来的一枚银针示意:“你知道这些银针是从哪里来的吗?”
追风也一反常态地吠叫,那急切的模样,和之前嗅到我父亲衣物的激动一样。
追风是一种特殊的猎犬,对气味非常敏感,而且是我父亲亲手养大的,绝不会认错。
但我父亲常用的暗器,怎么会在我身体里?
9
连续好几天,我都在努力拼凑脑海中的片段。
裴修每天都来看我,他给我找了边疆最好的随军郎中。
不过,那位鹤发童颜的老大夫把完脉后,也只是轻声叹息:
“我会尽力的,但是,天命难违,姑娘伤得太重,我也没有完全的把握。”
我微笑着点头,生死有命,让他放心治疗。
裴修看着我这样无所谓,神色复杂:“放心,我已经向太医院去信,请院首来这里,全力救治。”
我歪着头笑着看他,转移了话题:“大人为什么对我这么费心?和我父母有旧吗?”
裴修神色恢复如常,起身推窗而立,一身青衣显得格外潇洒。
“不,是因为和你有渊源。”
“我小时候家里很穷,读书的费用全靠积善堂资助。长大后,我一边写话本挣钱一边参加科考,写的话本非常畅销,可惜有人拿我的科考前途要挟,夺走了那本书的利润。”
“我不甘心,在贵府门前跪了三天,却没等到你的父亲……”
他垂下眼睛,温和地笑了:“先等来了你。”
原来如此,我记得他,那个清瘦的学子,虽然出身贫寒,但跪着的背影倔强,脊背笔直。
我父亲经不住我的纠缠,最终答应帮他查清事实。
但是,京都衙门水很深,那个夺走他话本的商户背景深厚,最后只勉强恢复了他的科考资格,但话本的经营权还是难以要回来。
“没关系,多亏你当时出手相助,我才能参加科举,考中状元。”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哪怕过了很久,依然如此。
我笑着挑眉看他:
“那大人欠我的人情可不止这一桩哦……京都积善堂的东家,也是我。”
听到这个,裴修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当年的一时善意,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一个青年的命运,换来对方的全力保护。
心里涌起几分感慨。
10
这时,沈确推门进来:“温迎,你怎么样了?我带太医来了——”
他抬头看到裴修,愉悦的声音戛然而止。
“女子清白重于生命,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成何体统?”
裴修不动声色地回答:“温迎虽是戴罪之身,但与将军已无关系,不瞒您说,裴某心仪温姑娘,若将来有缘,男婚女嫁也并无不可。”
沈确的声音冷冷的,好像冰块一样:“既然这样,我也可以重新来你家提亲,给阿迎一辈子的承诺。”
裴修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我听说将军夫人管理家务很有一套,府里的丫鬟个个都丑得可以,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娶阿迎啊?”
沈确紧紧抓着我的手,语气特别诚恳:“阿迎,你现在虽然处境不好,我先把你接过来,等你生了孩子,我会让你成为我的贵妾……”
听他这么一说,我差点没忍住吐出来。
我想赶他走,但他就是不走,还拉来一个老医生,非要他给我看病。
裴修也严肃地跟医生说了我的情况。每说一句,他们俩的脸就黑一分。
“怎么这么严重?阿迎你怎么不早说?”
“唉,这种疼痛,连普通男人都受不了,这位姑娘也太能忍了,我只能尽力一试。”
老医生把他们赶出去,然后开始专心给我排针。
过了好几个时辰,他才停下来,轻轻放下银针。
突然,门被撞开,裴修和追风冲了进来。
“怎么样了?”
老医生皱着眉头,无奈地摇摇头:“我只能把大部分银针排出来,但靠近心脉的还有几根,我无能为力。”
沈确的脸色难看得要命。
追风则是一脸懵逼,围着银针兴奋地转圈。
11
为了我的病,沈确召集了附近所有有名的大夫。
同时,北凉的小股军队不断骚扰我们。幸好他反应快,伤亡不大。
“最近敌人偷袭的次数越来越多,虽然伤亡不大,但可能是他们在试探我们。”沈确沉思着。
裴修也皱着眉头:“敌人好像是有备而来,专门挑我们弱点进攻。”
我脑子里的线索突然串了起来,我决定跪在沈确面前,把我怀疑的事情详细分析给他听。我只说了我该说的部分。
沈确非常重视,暗中做了很多布置。表面上还是一切如常。
风一吹,水面波纹荡漾。那些线索虽然隐蔽,但还是留下了不少痕迹。
沈确布下的局,在一个星光灿烂的夜晚收网了。
一个纤细的身影悄悄穿过将军府,放倒了几个暗卫,药晕了所有的丫鬟婆子。
她轻松地打开沈确书房的门,翻找后偷走了我们伪造的边防图。
月光下,她的美貌一览无余。
沈确看清来人,好像被雷击中一样。
他轻轻笑着,笑声里带着自嘲和痛苦,像石头掉进瓷器,清脆响了几声,突然碎裂。
“我都做了什么啊……”他哽咽着看向我。
我只是平静地告诉他:“我们还有大戏要演,将军还要主持大局,一定要稳住情绪。”
沈确深深地看着我,无力地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地解释:“那天你和楚妍被困,我之所以要救她,是因为探子报告说她身上有重要情报,我不得不……”
“对不起。”
我淡淡一笑,沉默不语。
伤害已经太深,再诚恳的道歉都显得苍白无力。
沈确沉默了很久,转身去布置军队。
他离去的背影显得有些凄凉。
12
几天后,十万北凉士兵举着弯刀来袭,但等着他们的是南越四十万精锐将士。
淬了毒的箭,烧红的飞弹,滚滚冒烟的金汁,一应俱全。
敌军先锋像是步入了绞肉机,瞬间灰飞烟灭。
他们惊恐地发现,这哪里是偷袭,简直是南越单方面的绞杀。
“主帅!我们中计了,快撤。”
北凉士兵惊恐大喊,战斗意志早就随着先锋部队的阵亡烟消云散。
原本前进的军队开始溃散,阵脚大乱,不少人调转马头就要逃跑。
但沈确没给他们这个机会。
山谷两旁,岩壁剧烈晃动,一人高的巨大石块不断滚落砸下。
硝烟阵阵,血肉横飞。
北凉主帅见状不妙,领着亲卫兵拼死突围。
沈确高坐马上,率领军队埋伏在侧,浑身是极致的冷静。
“师傅,多年不见,徒儿甚是想念。”他薄唇轻启,长刀缓缓出鞘——
沈确的师傅,就是我战死沙场的英雄父亲。
13
对面那个戴着面纱的老头儿身子微微一抖,最后还是摘下了面纱。
“好久不见,我的好徒弟,你的兵法越来越厉害了,这埋伏设得真巧妙。”
老人轻轻抚摸着自己的白胡子。
那人长着一张长脸,眉毛高挑,眼神炯炯有神。
他的长相和气质,简直和楚妍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自从父母去世后,我因为思念他们而病倒,翻看着他们留下的最后画像。
奇怪的是,我长得既不像妈妈,也和爸爸长得不像,但当时我还小,没多想。
那天楚妍威胁我的时候,无意中提到是用父亲的旧衣服引诱追风乱跑。
父亲战死沙场后,为了避免睹物思人,除了衣冠冢里放有旧衣服,其他的旧物都被我烧得一干二净。
如果旧衣服被偷了,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那衣服是新的!
我父亲,他没死。
曾经战无不胜的将军,早就被敌国的糖衣炮弹俘虏,又放不下过去的荣耀,最后选择假死,带着真正的女儿离开了南越。
而我,是他留在南越的最后棋子。
只要我还在,温家就在,娶了温家女儿的沈确,自然也继承了他在军中的遗产。
但他怎么可能让我这个养女,白白享受所有的恩惠呢。
等到楚妍长大,我体内的银针会置我于死地,为楚妍腾出将军夫人的位子。
南越和北凉,将逐步被幕后的温家掌控。
14
多亏了我们周密的计划,这一仗,北凉全军覆没,南越轻松得胜。
曾经的温将军真正死在了沙场上,只不过,是为了敌国效力。
楚妍颓败地跪倒在地,她双眼红肿,抓着沈确的铠甲不松手:
“夫君,求你,饶了我。”
沈确不为所动,一脚踢开她:“饶了你,你也配?”
楚妍被逼入绝境,干脆破罐子破摔:
“你以为,你就能杀了我?”
“休想!”
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楚妍喃喃自语,她的身前,竟然也出现了一道熟悉的光圈。
那是脱离剧情的标志!
裴修却毫不意外,他拽住我,神色认真:“温迎,一起走吧。”
我释然的看着他,点点头就要跟上。
沈确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疯了般扑上来,死死抱住我:
“阿迎,不,不要走,我错了,你留下,我什么都给你。”
“我给你正妻之位,我们还有长久的一生,会有许多子嗣,我一定好好弥补你……”
他近乎祈求的看着我,语无伦次的许诺。
我推开他的手,嘴角绽出一抹平静的笑:
“不必了,将军,不会再有人缠着你了。”
“游走在两个女子之间,既想要我背后的利益,又放不下对心仪之人的执念,什么都想要,就什么也得不到。”
系统温暖的光芒笼罩着我,我的身体在他怀里慢慢虚化,变成透明的泡沫。
15
故事管理局里,裴修向我和盘托出一切。
他是这本书的作者,而楚妍则是资方代表,掌握着修改剧本的重要话语权。
我曾经是他第一本作品的支线配角,那本书大火后,让他实现了财富自由,从寂寂无名的足部作者一跃成为白金大神。
他很喜欢我这个支线人物,于是以我为主角,新开了一本书,只是资方爸爸财大气粗,想要临时更换主角。
他不忍心看着苦心创作的心血被资方魔改,主动向故事管理局申请进入系统,来到我身边,修正偏离主线的剧情。
故事最后,我笑着问他:“这本书还打算继续写吗?”
他嬉笑点头:“当然,只是我改主意了,我更喜欢独立清醒大女主,无CP那种!”
随着他大刀阔斧的修改,沈确逐渐变成面目模糊的工具人。
而书的下半部分,我死遁后重新开始,舒心愉悦的过完了一生。
裴修给这本书重新取了名字——《夫君娶了我的牌位后,孤独终老》。
他告诉我,不知为何,每次重新打开存稿继续码字时,书页上,总会出现若隐若现的水渍。
那是困在剧情里念念不忘,爱而不得的沈确。
往后余生,我们的命运像两条平行线般,再无交集。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