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向认为，人生总有一些事是可以一刀两断的，比如感情，比如婚姻。
可昨晚，当电话铃声一次次响起时，我竟发现，过去那些以为已经切断的东西，像是生了根的藤蔓，缠绕着，腐蚀着，甚至让我窒息。
前妻和儿子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时，我的手指僵在了半空，仿佛握住了某种烫手的东西，又不知该放下还是接过。
“你接吧，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急事。”老婆轻声劝我，语气里听不出明显的情绪波动，但那一抹冷淡却像一根细针，刺得我心里发紧。
我摇了摇头，将手机反扣在桌上，像是怕它再响起一般。可铃声依然倔强地从桌面传来，震得茶杯里的水泛起一圈圈涟漪。我内心的涟漪却早已翻江倒海。
一连六通电话，我没接。
老婆没再说什么，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目光落在窗外。那一瞬间，我竟觉得她的背影有些遥远。像是某种无声的指责，又像是切断了某种联系。我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窗外的街灯昏黄，投在她的脸上，显得有些模糊。那模糊中，掺杂着过去的影子，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曾经。
我和前妻离婚已经五年了。五年，看似漫长，实则短得像一个梦境。那场婚姻，早已像是一场战役，硝烟散尽后只留下一片狼藉。我们争吵、冷战、互相指责，最后撕破了脸皮，甚至在法庭上都不愿多看对方一眼。
我们唯一的儿子判给了她。我自认为是个失败的父亲，甚至不敢去争那份抚养权。离婚后，我给了他们一笔钱，像是一种赎罪，再之后就彻底断了联系。
后来，我遇到了现在的老婆。她温柔、善解人意，像是一阵春风吹进了我满是荒凉的生活。
可昨晚那六通电话，让我所有的平静全都被打破了。
“你真的不接？”她终于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一点我听不懂的味道，“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没什么好听的。”我声音低沉，“她不会有事的，儿子也不会。”
“可她打了六通电话。”她的语气变得有些冷，“你忘了，你曾经说过，你欠他们的。”
这句话，扎在了我的心口。
是啊，我欠他们的。
可我真的不想接。我怕听到那些无休止的抱怨，或者是索要什么。我已经给了他们足够的钱，难道还不够吗？
老婆看了我一眼，没有再说话。她转身回房，留下一片沉默，而我坐在客厅里，听着手机终于安静下来，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沉重。
凌晨时分，我拿起手机，点开未接来电，犹豫了很久，终究没有回拨。
这一夜，我几乎没睡。
第二天，我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可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这次是前妻的短信，只有短短一句话：“儿子出事了，真的很严重。”
我的心猛地一沉。
那一瞬间，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儿子的脸。那个我曾经抱在怀里，却因为婚姻的破裂而与我越来越陌生的孩子。
“到底怎么了？”我拨通了电话，声音比我想象中更急促。
电话很快接通，前妻的声音哽咽，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疲惫：“他在学校出事了，被人打成了重伤，现在在医院……”
“为什么会这样？”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被人欺负很久了，可他不敢告诉我……这次，对方下手太狠……”她的声音断断续续。
我的脑子嗡嗡作响，几乎无法思考。那些我以为已经被抛在身后的责任，突然间像一座山一样压在了我的肩膀上。
挂了电话后，我看着老婆，她的眼神让我有些不敢直视。
“去看看吧。”她轻声说道。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内心的某扇门。所有积压的情绪瞬间奔涌而出，让我几乎喘不过气。
我开车去了医院，路上脑海里全是儿子小时候的模样。他曾经那样依赖我，可我却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选择了逃避。
到了医院，我看到前妻坐在病房门口，眼眶红肿。儿子躺在病床上，脸上缠着纱布，手上还插着点滴。他的身形瘦弱得让我心疼。
“你来了。”前妻抬头看我，声音沙哑。
我点了点头，走到病床前，看着儿子。他的眼睛闭着，脸色苍白，像是睡着了一样。
“他醒了吗？”我试探着问。
“醒过一次，又睡了。”她低声回答。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的声音里有些责备，也有些愧疚。
“告诉你有用吗？”她冷笑了一声，却又低下头，“你不是早就不管我们了吗？”
这句话像是一记耳光，打得我无言以对。
是啊，我有什么资格责备她？是我选择了远离，是我让他们在风雨中独自挣扎。
我坐在病床旁，看着儿子，心里五味杂陈。曾经的我，以为离婚就能摆脱一切，可我忘了，有些责任是无法摆脱的。
那天，我陪着儿子，直到他醒过来。他看到我的时候，眼里闪过一抹惊讶，但很快又转为陌生。他喊了一声“爸”，却显得那么生疏。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
“对不起。”我低声对他说。
他没再说话，只是看向窗外。
那一刻，我意识到，有些东西，真的失去了。
回到家后，老婆问我情况。我简单地说了几句，她点点头，没有再追问。
晚上，我坐在窗边，抽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有些错，或许永远无法弥补，但至少，我应该试着去弥补。
从那天起，我开始试着重新走进儿子的生活。我会去看他，陪他复诊，帮他做功课。他起初很抗拒，但慢慢地，他开始接受我的存在。
五年的距离，不是一朝一夕能弥补的。可我愿意试。
老婆看着我的改变，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我知道，她心里有过埋怨，但她还是选择了支持我。
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有些错，犯了就没办法回头，但如果能抓住那一点点机会，至少还能让未来不再充满遗憾。
而我，正在努力抓住这最后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