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预答辩是2023年12月31日举行的，而论文提交盲审的截止日期是2024年4月15日，掐指一算中间有4个半月可以修改打磨论文，貌似时间充足。但是这又经不起理性的计算，4个半月有一半时间在睡觉吃饭上厕所，中间还有个元旦节和春节，剩下的时间还得除掉玩手机、发呆摸鱼、买菜逛街、跟老婆聊天嬉戏，所以最后落实到字里行间的时间估计1个月都不到。
预答辩的那一版论文接近8万字，基本是我资料的堆积，但不是复制粘贴而是用双手敲上去的，虽然已经很多但还是不够完整，结构也不严谨。经历了预答辩后才知道，答辩组“专家”们压根不看正文，只看目录那两页的结构就给你提意见。等我7月份拿到毕业证和硕士学位证后回头想想，即使正式答辩他们也不看正文。预答辩那天，在场老师们提出的问题基本围绕着结构，尤其是说我背景部分铺垫太多，显得“头太重”，另外要加入博弈论的内容紧贴题目。这些意见在我的意料中，这也是后期要完善的地方。
过完2024年的元旦，我列出了论文的写作计划，这个计划简单到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每天都要阅读资料或者修改至少几百字。可是作为有家有室的已婚男人，每天一半时间要做自己赚钱的事，而且带来收入的事总是莫名其妙地被优先做，查资料写论文就排到后面了。有时候晚上十点了，才想起论文来，草草翻译几页外文资料做做笔记交差。这种情况导致一个尴尬的现象：工作时想着写论文的事，写论文时想着赚钱的事。论文成了一个负担，压在心里难受，1月份结束后复盘了一下，感觉进展不大，心里多少有点愧疚。
春节对我论文进度的影响比预想的大了很多倍。过年前母亲要去兰州检查腰椎手术的恢复情况，原打算不跟我说的，让有孕在身的弟媳妇开车带她去，弟媳妇有时间是因为她是高校老师，那会儿放寒假在家，而我和我弟都在外地。我弟不放心让我坐动车去兰州陪一下，陈科长听说后就说干脆你提前回去做这事，让弟媳妇在家休息，万一摔了碰了那就麻烦了。于是农历腊月22我就开车回了甘肃老家，腊月23日一早载着爸妈去了兰州，到医院挂号、缴费、拍片、等结果、吃牛肉面，晚上开车回家整整一天，因为检查结果很好，所以一家人皆大欢喜，回来的路上欢声笑语，好像我们是去兰州旅游了。
这人一旦回了老家，计划就会失控，每天总是有好玩的好吃的和各种让你往外跑的事发生，论文的事被一推再推，直到某一天一狠心决定过完年再说。不由得想起十多年前上大学的日子，每次寒假前在宿舍规划了让人感动的学习计划，这些计划最终连一半都难以完成，这个规律至今未被打破。正月初四我后备箱塞满礼物从甘肃前往四川给老丈人拜年，拜完年原计划正月初六跟陈科长一起回西安，结果陕西大雪高速封闭整个秦岭封山，陈科长提前坐动车回去上班，我又待在四川等待雪化，那几天也看资料写论文，总感觉放不开手脚，真正回到西安已经正月十六了。
正月十六是2月25日，距离论文的提交日期已不足两月，于是完全停下手头的工作，开始了疯狂输出模式。为了补充和完善部分章节，又额外翻译了两本外文书籍，还搜集了几篇国外最新的论文，做了大量笔记，计划将其中有价值和相关性高的内容吸收补充进我的论文，补充完后再从头到尾逐字逐句做增加和删减，对不合理的结构进行调整。
3月1日那天，导师大概听说了学院有关毕业论文的政策，发私信问我论文的进展情况。我告诉他还在写初稿，听完后他大发脾气，说再有一个多月就要盲审了，你连初稿都没写完，你想怎么办？还想毕业吗？我告诉他3月15日提交初稿给你看，后面留一个月修改应该来得及。导师气的直接没回我。我理解他的心情，但他不了解我对初稿的定义，我所谓的初稿，那是我修改三五遍之后没任何毛病的版本。
说来也巧，接下来的两周陈科长要参加单位组织封闭式培训，这无疑是个好消息，贤惠的人会在特殊时候以这种方式表现其贤惠。我开车把她送到培训基地，回来进入战斗模式。每天早上6点起床，吃完早餐后坐到电脑前开始忙活，除了上厕所吃午饭和适当的休息，可以忙到凌晨12点甚至1点，把我之前准备了好几万字的材料逐步加入论文中。那两周几乎天天如此，又体会了一把曾经高考、发版本或考研的日子。3月15日凌晨两点我终于完成了初稿，第二天起床后又整个顺了一遍才发给导师。
隔了一天导师给了我修改意见，他开口就说有问题，看你写的这么规范不好意思打击你，但是不得不说。首先结构部分还要调整，把第一章继续精简，然后并入绪论部分的最后一节，彻底解决“头重”的问题。其次理论阐述深度不够，要明确一个核心理论作为研究依据支撑，否则体现不出学理性和专业度，最后是英文脚注部分，每个符号、单词、数字后面都要有个英文空格，这个可以最后再改。
记得在预答辩现场，有个老师说我把背景和研究基础写的太细，好比给维纳斯雕了一对精美的手臂，你现在舍不舍得把那对手臂敲掉。在初稿中我把第一章精简了几乎一半，我以为手臂被敲掉了，没想到导师更激进，直接把第一章并入绪论，这样也好，手臂确实被敲的渣都不剩。关于理论阐释的意见又在我的意料中，因为理论部分我确实还没怎么动手。至于怎么加以及加什么在过去半个月里已经有了想法，也收集了资料但是没时间执行，接下来就要全力做这件事。
说来还是巧，陈科长结束培训后刚上了两天班，单位又通知她去浙江出差，这一去又是两个礼拜，这是她或者上天的再一次成全。因为两个人在家，总会有一些事占用原本可以用来工作的时间，比如要一起做饭一起打扫，一起外出买水果一起看电影，甚至周末去附近逛，这些都需要时间，时间永远是宝贵的，眼下尤其宝贵，宝贵得要死。
开车把陈科长送到机场后回到一个人的家，再次开始疯狂输出。按照导师要求把第一章并入绪论，这个1天就搞定了。接下来的6天开始高速阅读，如同考场看材料那样专注，从早上到半夜，6天看了3本博弈论有关的书，以及若干篇论文，笔记做了十好几页，第一周就这样过去了。第二周把这些理论按照重点和章节融入到每一章每一节里，并利用这些理论重构了原来的论证内容，弄完后又从头到尾逐字逐句改了好几遍，在3月25日发了一版给导师。
导师看完后回复说确实比之前好了很多，看得出来他心里踏实了，沟通语气也和蔼了很多。之后他开始以苛刻的态度修改论文的结构，尤其是每一个大标题和小标题都跟我反复提意见修改，甚至大半夜还发来一个亮眼的小标题，如同诗人推敲诗句一样。结构改完后他一节一节地提意见，到后面一段一段提意见，甚至包括一句话一个词语都反复斟酌。每一次我都会认真记录，然后一次性改完再发个版本给他看。我们来来回回修改了7版，直到他连脚注部分的格式都找不出毛病。
定稿前的最后一个问题是写摘要。之前他从不提摘要的问题，我以为摘要老早就被我搞定了，结果是我想多了。导师说摘要得在正文定稿后最后写，吸收每个章节的大小标题并进行有逻辑的组合，就是一篇好的摘要。可是根据别的写作教程，以及知乎大神们的观点，说摘要得包括研究背景和研究过程以及结论等等，这就让我不知左右非常为难。以至于短短的千把字写了四次都没写好，当然第四次已经比较像样了，于是导师在第四版的基础上逐字逐句进行修改，摘要定了整个论文也就定稿了，那一天是2024年4月8日，距离学校的截止提交日期还剩一周。
没想到学院突然发通知，把截稿日期从4月15日提前到4月10号，群里一下就炸了锅，最后由于其他同学实在无法按时提交，又被推迟到4月15号。剩下的那一周，我把论文发给学校一个打印室，让他们以专业的方式做了最后一次排版。没想到学校打印室居然不用word用wps，导致脚注位置和格式的错乱，真的想当场骂人。一台装了wps的电脑，大概率还有金山杀毒或金山卫士，以及一大堆壁纸、资讯、翻译、记事本、小游戏推荐类软件，作为一个对电脑软件有洁癖的老程序员，想到这里我的胃里就难受。在逐页修改脚注错乱的过程中，我对一所大学打印室不用word排版的行为非常恼怒和不解。学校要求论文打印8本，我打印了9本，给自己留了一本做纪念。
4月16日那天是周一，我们8个人到学校统一提交论文，既提交了纸质版，也在研究生系统后台提交了用于盲审的电子匿名版，匿名版删掉了所有个人信息，也删掉了致谢。后来我才知道这个是多余的，因为盲审专家都是熟人，匿名完全没有必要。另外我们还填了一大堆有关盲审和答辩的表格，忙活了整整一早上，那之后论文就正式进入了盲审阶段。
那段时间也是全国研究生论文的盲审季，手机上天天能看到有关盲审的新闻，各种盲审不通过的信息层出不穷，没有通过的学生及其导师发表各种不服气不理解的消息，看的我也开始心慌，实话实说感觉我的论文写得不错，不至于盲审被毙，但是负面消息看多了心里预期就一降再降，最后只求顺利通过，不求别的。
当群里发截图通知我们8个人盲审都通过后，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我的盲审结果一个良一个中。给良的那个“匿名专家”在评语里准确写出了我的个人情况，尤其是我之前从事互联网和新媒体工作的情况，这让我非常诧异，盲审不是一个陌生人对另一个陌生人论文的审核吗，怎么感觉对方是个熟人呢？后来才知道这个盲审专家就是我们学院一个老师，上过课参加过预答辩后来还参加了正式答辩。另外那个盲审专家是陕师大一名退休教授，也是我们学院领导的朋友，还是后来正式答辩的答辩主席，他的盲审意见是把我的摘要一字不差地抄了一遍，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对于这个结果我最初是满意的，因为我只求过。但是后来得知有人得了优后心里就没那么平衡了，而且有3个人得“优”，有一个人还得了两个优，她们仨一个是学院院长的学生，一个是学院副院长的学生，还有一个是学科负责人的学生。无论开题还是预答辩，她们仨的表现也没多亮眼，甚至中途被叫停让回去修改，为什么这次三个都得了优？再说盲审专家一个是本院老师，另一个是学院领导的朋友，最后得优的也都是领导的学生，这一切只是简单的巧合吗？
（学校北区打印室打论文现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