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年10月,弗吉尼亚·伍尔夫以“女性与小说”为主题,在剑桥大学的两个女子学院做了两次演讲。
次年,她将演讲内容整合成《女性与小说》一文发表,后在其基础上集结为《一间自己的房间》。这本书被誉为“女性主义文学宣言”,以“妇女与小说”为主题,通过对女性创作的历史及现状的分析,讲述男权社会里,女性生存的困境、历史对女性的偏见、女性贫困对创作的影响等问题,鼓励女性争取独立的经济力量和社会地位,积极成就自我,开拓人生。唯如此,女性才能平静而客观地思考,不带怯懦与怨恨地进行创作,被历史埋没了的诗情和才气,也有望重新焕发生命力。时过境迁,伍尔夫的很多观点,依然散发着独立、自由且智慧的光芒。
一个女人如果打算写小说的话,那她一定要有钱,还要有一间自己的房间。
16世纪的英国,对于具备一定创作禀赋的女性而言,近乎没有立足之地。那时候,女性创作会被嗤之以鼻。因为按照当时的传统观念,女人的天职就是嫁人、生孩子、带孩子、围着丈夫和孩子转,她们身份低微,即便自身有一定才情和天赋的女性,内在的创造性也被压抑着,不得自由施展。当时的女性想要创作,需要以顽强的意志去对抗周遭的一切,她们时常处于精神紧张、进退维谷的状态,想象力也备受摧残。真有作品诞生了,为寻求自保,也不敢署名。受当时贞节观念的毒瘤所钳制,女性作者甚至不得不化身为无名氏以求遮掩。类似的束缚像藤蔓一样,剪不断、理还乱,直到19世纪都还未能挣脱。19世纪初,英国每户中产家庭只有一间起居室供全家使用,女性想要写作,只能在这个共享的起居室内进行,女性连半小时也没办法说是真正属于自己的。提笔创作像在夹缝中求生,思路注定时不时被打断。于是,但凡有点才气的女性,想要抒发一点个人见解,还得去应付周围的环境。创作需要思考,但想保持头脑的清明并非易事,因为周边的一切,时刻做好了拉扯你的准备。“生活里处处可见这样的断语——你不能做这个,你做不好那个——无不需要去反抗,无不需要去克服。”英国小说家简·奥斯汀一生都在这种环境中创作。她没有自己的书房,动辄就会被打扰,写稿只能偷偷进行。为了不被亲朋好友或是家里佣人发现,在有人出现之前,不得不小心地将稿子藏好,或用吸墨纸盖住。在这种氛围下,她还能否安心创作,作品是否会打上现实的一些烙印,想完完整整地将思路诉诸笔端,难度也可想而知。用伍尔夫的话说,真要追究她所生活的环境对她的作品有什么坏处,那就是她生活的范围太狭隘了,反映在作品中,字字句句都在和命运对抗。一个人需要集中注意力去做一件事,又需要分出一些力量去对抗命运,这时候,天分便不能完整而透彻地发挥出来。在18世纪末19世纪初的英国,国民思想尚且处于保守闭塞的状态。当时的中产阶级家庭普遍认为,婚姻就是为了得到金钱稳固地位的一种形式。简·奥斯汀反对当时的婚姻观,向往自由美好的爱情,于是以日常生活为素材,创作了《傲慢与偏见》。这部小说描写当时乡绅家的婚姻、生活、世态人情,呼吁女性要有胆识,有远见,敢于冲破世俗的观念,敢于挣脱现实的枷锁,追求平等权利和人格独立。乔治·艾略特、夏洛蒂·勃朗特等女性作家,她们当时的创作环境也都不容乐观。她们的作品也是在现实和理想的拉扯中产生的,在想象力可能本该自由驰骋的时候,却因愤怒或其他原因,倏忽地产生转折,这种情况,不排除很可能是有人突然闯入了作者的创作空间,强行打断了她的思路。再谈旅行,即使穷如济慈、丁尼生和卡莱尔,都还有机会远足旅行,去法国走走,有自己的住所,哪怕是简陋的,至少关起门来,就可以将外界的干扰暂时屏蔽,而女性却明明白白被禁止在外,没有自己的房间,没有独自外出的机会。也或许是受环境所迫,习惯使然,简·奥斯汀就从未独自出远门旅行过,独自逛街或独自外出用过餐。“物质生活的困难固然很多,但更多的困难还是在非物质层面。”在当时的社会,无论男女,一门心思搞创作,少不了要遭人白眼,济慈、福楼拜以及其他天才也未能幸免的冷眼,到女性身上可就成了敌视。对于爱写作的男性,人们说:“好啊,你爱写就写,于我无妨。”对爱好写作的女性则是:“啊?写作?你能写出个什么名堂!”伍尔夫讲,作家的心灵一定要自由,一定要平和,这在当时可能会是一种奢谈。但即便困境重重,那些夹缝中生长的作品,终究还是诞生了。她们拼命想守护的东西,她们费尽心思也要创作的故事,创作的过程本身,可能比故事更精彩。伍尔夫说:至少从她们身上,看见了心灵自由的发轫,或说是契机吧。假以时日,女性的心灵真的可以自由自在,爱写什么就写什么。我们也应该看到,正是一些女性敢为人先,敢于发声,女性的社会地位才有望慢慢改善。她们将内心的不满和感触表达出来,让作品流传下来,也为后世的女性敲响了警钟:没有意识的觉醒,就没有反抗;没有反抗,就没有平等和自由;没有坚定的信念和强大的意志,就不能捍卫对自己而言宝贵的东西;不争取,就要被动接受和忍耐,而忍耐到头来只有更多的忍耐;世间没有什么救世主,真正的救赎,其实大都是自救。除了自己本人之外,不必成为任何其他人。
相比之下,现代女性做自己,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是否更容易些呢?可以肯定的是,大环境已经得以改善了不少,大部分女性更有条件“成为”自己了。随着思想的解放、个人意志的觉醒,一部分女性变得越来越独立、强大,勇敢去拓展自己的兴趣,发展各自的事业。女性可以外出工作,也可以自主创业。谁都可以拥有一间自己的房子,不管是买来的,还是租来的,只要想独处,总有可能实现。但我们也会看到,并非所有东西都在与时俱进。就拿拥有一间房子来说,可以独处,并不等于真正的精神独立,一些有形或无形的束缚也并未完全消失,历史总有些遗留的痕迹,未必没有这样的人,受过往经验的影响,重复着一些生活而不自知。这就不得不让人反思:从古至今,女性被束缚的根本,根本的束缚,究竟是什么呢?除了古往今来沿袭下来的教条、规范、传统等,精神层面或许形成了某种思维定势,自我的压抑和限制力量也不可小觑。阅读伍尔夫的作品,更加意识到,女性捍卫自由意志、真正成为自己,并非易事,也不是自然而然的,是需要自主争取的,一代代人付出很多,才逐渐为自由和平等换来一席之地。而今天,这历尽千辛万苦被争取来的权利,是否得到了好好珍惜呢?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作为一个灵魂自由的人,究竟能否靠自己立起来?大多数女性从小或许被规训,要乖巧听话,要温柔敦厚,含蓄内敛,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要被期望成为贤妻良母,相夫教子,一生恪尽职守,尽母职,做儿女的典范,做丈夫的后盾,保障家庭的一切秩序井然……一个女性这样会被视为教养良好,然而何为教养?玛格丽特·卡文迪什有不同的见解,她说:“教养最好的女子,便是头脑最为开化的女子。”在所有附加的身份和职责以外,或许也该有个声音,指向内心:这一切是否合乎自己本意,面对仅有一次的生命,是否想如此安排自己的一生?抛开所有身份的限制,想为自己做点什么,想成为怎样的人?是否关心过自己的感受,自己的喜好。这命运究竟是被动产生,还是自主选择,它是否还可以被改写,被改善?为了梦想和向往的生活,自己究竟付出过多少。面对人生的困境,能否凭借自己的力量走出来。毕竟,这一生,成为谁都不稀罕,重要的是成为自己,但成为自己,需要付出很多代价。而一个独立自主可以为自己人生负责的人,也不惧怕承担责任。我希望你们可以尽己所能,想方设法给自己挣到足够的钱,好去旅游,去无所事事,去思索世界的未来或过去,去看书、做梦或是在街头闲逛,让思考的鱼线深深沉入这条溪流中去。
一个人如何知道自己能力的限度在哪里?如果不知道,是因为不敢想吗?还是因为敢想,但碍于现实的种种原因不敢行动?还是敢于行动,却用失败的经历证明了自己的无能和软弱,轻易就丢掉了自信力?或因为缺乏清晰的思考和方向,行动又是被动盲目的,所以试错之后反复自我怀疑和否定,陷入了一种恶性循环……现实当中,困境不是唯一的,很可能是交替或叠加产生的。当它们横亘在我们眼前,遮住了视线,阻挡了方向,但自己仍要擦亮眼睛,护好心灵,清醒地意识到,任何不利的境遇面前,被动等待,只有死路一条。可人们是这样,容易看见匮乏,不容易看见丰富,容易看见限制,而不容易看见自由。其实,人这一生,不是种子,撒下去,长成什么样,一半靠内力,一半靠天时地利。再看人,长成什么样,却是可以主动调整的。基于主观能动性,不会的,总可以学,不够好的,也可以改,不够丰富,也可以积累和沉淀,慢慢丰富起来。世间道路万千条,总有一条路适合自己,不去走走,怎么知道,不亲自体验,怎能看到沿途的风景。不断去探索和开发自己时,自身的可能性不是更少,而是更多了。很喜欢《银河补习班》中一句话:人生最重要的一天,应该是均摊给每一天的,而不是具有特定意义的某一天。若一开始就将自己限定死了,“我不能”“我不会”,生命的能量就受到了抑制。心门被封闭着,如何能吹到自由的风?假如一定要给自己画个圈,认为生活的天地就这么大,不宽广,够用就好,不需要考虑未来,只需要去应付眼下的生活,生命力再强大,也就只需要在这个圈里发挥作用。那么,稍微努力一下,稍微有点收获,或许就以为已经触到了天花板。但生命是旷野,比起圈养,心灵自由的人,更喜欢野蛮生长。尽己所能,最大限度去开采自己,过想过的生活,走想走的路,去付出,去享受付出后踏踏实实得来的东西。去体验,去经历,每一时刻,伴随着旧事物的消亡,也迎来新事物的新生。我之所以要求你们去挣钱或拥有自己的房间,就是要你们活在现实之中,不管我是否能将之描绘出来,那都将是一种充满生气、富有活力的生活。
活在现实之中,而不是活在假想的或虚拟的世界。这是一个信息传递十分便捷的时代,大数据掌握着普通人的喜好,想看什么,想了解什么,瞬间就能获取。网络可以帮助人思考,人很容易沉浸在一种舒适区里,吸收了很多新事物,产生一种自己也跟着进步的错觉,但很有可能大脑的功能在退化而不自知。现如今,我们仍需要这样一间房子供自己独处,其实是需要一个独立思考的空间,需要一份不被打扰的宁静,去看清自己的内心,找回失落的内在。拥有一间自己的房间,或者,可供自己独处的空间,在能力范围内,把它打造成自己喜欢的样子。这“房间”,既是身体的庇护所,也是灵魂的栖息地。它带给人安全感和归属感,但除了安顿好身体,人还需要安顿好心灵。心如果不安宁,到哪里都是流浪。拥有一间可供独处的房间,意味着女性独立的开始,在其中,可以独立思考而不被打扰,可以做自己想做的,而无需顾忌别人的目光、评判等。独处的时候,一个人往往最真实,也最贴近本心。在群体中,人会勉强自己做并不喜欢的事,说不喜欢说的话。而独处时,你只是你自己,无需取悦任何人。此外,无论是写小说还是诗歌,或是发展其他的兴趣和事业,都需要时间和精力,最基础的,需要物质保障,经济独立,意味着就有了安心创作的底气和资本。而这些条件,一定是自己主动争取并创造得来的,不是被动等来的,不是作为弱势群体,博同情或怜悯所得,更不是靠出卖自己灵魂换得,而是实实在在,靠自己得来的。女性的尊严,女性的自我价值,至此就有了清晰的依托,那依托不是别的,恰恰是自己内在的信念和力量,是拥有一技之长,并不需要手心朝上讨生活的底气。不靠外表,靠奉承或屈从某种比自己更强大的力量,不为了生活去讨好、迎合谁,而是充分肯定自己的价值,且不放弃自我塑造,自我生长。去读一些好书,去思考一些更有深度的问题,而不是陷于小情小爱中,整天担心这个,纠结那个。学会用一种更高的视野看待生活,认真审视自己的人生,跳出狭小的世界,打开人生格局。伍尔夫要我们活在显现的现实里,毋忘身负重任,要追求崇高,要锤炼性灵。不要害怕表达自己,不要压抑自己的诗情和兴趣,因为无论表达得是否得体或完美,展现的都是精神抖擞的生命力。此外,她也告诉我们,不但要去造福个人,也要去造福广大的世界。为自己活着,也尽己所能,把自己最好的,给予这个世界。图书馆你要锁就锁,但是我的大脑可没有门、没有锁、没有闩,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你钳制我心灵的自由。
当一个女孩逐渐长大,到了一定年纪,适配到一位男子,与其组建了家庭,成为妻子,再成了母亲,后来成了祖母。当她成为这个家庭的一份子,她的自我就开始缩小,小到甚而没有自我。女性的自我价值来自哪里?可能是丈夫的认同,“你是个不错的妻子”,孩子的认同“你是个好妈妈”,在这个家庭中,被需要,被认同,意味着拥有一份自我价值,安全感和归属感。但如果自身价值仅仅是依靠外界的认同和评判,那在不被外界认可时,又该如何自处呢?看到过一些女性在遭受背叛,或对孩子的教育无望时,似乎整个精神世界崩塌,生活瞬间失去了重心。千百年来,母爱被标榜,被赞颂,或也被批判,被质疑,可女性并不需要靠一些标签来确认自己的价值,或者被动去做一些自己内在并不愿意之事。没有自我,有时候无异于画地为牢。假如一度没有自我,忽而破天荒地想要找回一点自我,比如,去本着兴趣爱好做点什么,照伍尔夫所描述的那个时代:女性若要当艺术家,绝不仅仅会被泼冷水,还会遭遇白眼、耳光,还要听别人的说教和规劝。
所以,她的脑神经一定时刻绷紧,元气一定大伤,她时时刻刻都得对抗这个、反抗那个。
现代社会,这样的规劝和说教其实也从未真正远离。被规训长大的人,潜意识遗留着很多观念的渣滓,那些就可能成为绊脚石,让人裹足不前。所以,一个人想要重塑自我,比一开始长成自我更难。恰如黑塞在《德米安》一书所说:“鸟要挣脱出壳,蛋就是世界。谁要诞生,须先毁掉一个世界。”需要打破很多旧的东西,新的自我才可能一点点长出来。有些舒适区,并不仅仅是快乐的,舒适的,也有可能是习以为常的某种痛苦,久而久之,产生强大的吸附力,让人适应之后,滞留在那里。并非要否认家庭存在的意义,只是希望每个人,在感到无助时,失落时,假如现实咄咄逼人,你还可以看见自己内在的力量,看见生命本该灵动自由。也有一些女性选择不婚不育,个人以为,这是女性千百年来所争取的自由。如果内心不愿,为什么不可以?并非一定要担任一切母职,生命才算完整。被动且勉强地做出一份选择,若非出自本心,也不会真正快乐。如果不是真正渴望婚姻和家庭,而是被动迎合现实的打压,组建一份关系,那于自己和对方,或许都是束缚。如果不是出于爱,而是出于其他原因,想把一个孩子带到世界上来,可能才是自私。不幸的根源,不是命中注定不幸,而是未经认真审视的选择,潜藏了隐形炸弹。人的命运是什么?就是自我认知加上一个个选择造出来的,无论做出怎样的抉择,但求遵从本心,忠于自己。这一生怎么选都有遗憾,怎么过面前都有重重考验。无论结不结婚,生不生孩子,都可能在未来某一天,想象着人生可能因为另一种选择,成为另一种光景,而无端生出质疑,不免带点遗憾。但若事事如意,件件称心,恐怕也不是真实的世界,而是童话故事。若是痛苦不可避免,那就从痛苦中开花。重要的是,选择的那一刻,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生活是自己的,外界看到的,永远只是一个侧面,自己的人生,自己掂量,自己创造。我们大可爱探险就探险,爱写作就专事写作,爱闲晃荡到地球的哪一处名胜古迹就晃荡过去,爱坐在希腊的帕特农神殿台阶上发呆就发呆,或是早上10点才出门上班,下午4点半就快活地回家去写几首小诗。
柯勒·贝尔、乔治·艾略特、乔治·桑等人全是内心冲突的牺牲品,她们深具诗人天赋,却不幸生在了16世纪,注定会是不快乐的女性,内心冲突不断的女性。因为本能的宣泄,大脑直觉里的东西,总是和现实环境犯冲。当时的困境在于对抗现实,而现代社会,最大的敌人,可能是自己。害怕这个,忌惮那个,瞻前顾后,就什么也不容易做好。现如今女性拥有自己独立的房间,女性创业、写作、经济独立等,都已经不是稀奇事。用伍尔夫的话说,所谓没有机会、没有训练、没有鼓励、没有闲暇、没有金钱等借口再也站不住脚了。真正想做的事,不会用借口搪塞,只会全力以赴。如今,越来越多的女性开始觉醒,即便是全职母亲,也不会将自己的人生价值,仅仅限定为做一个好母亲、好妻子,她们开始探索自身的价值,发展各自的兴趣。看到生命不仅仅有一种可能,生命可以很丰富。记得,无论做出何种选择,务必忠于自己,忠于自己,远比任何事情都重要。“我衷心希望各位去写各式各类的书,不论题材有多琐碎、多广博,请勿踌躇不前。”“即使写下的只是迈向作诗的前奏,各位只要提笔,便是千金不换。”并非只限于文学方面的造诣,伍尔夫是要我们看到自身的价值,多去挖掘自身的可能性。不仅在房间里思考、创作,也把眼界延伸到更广阔的世界中去,所见所闻,所思所想,无一不在丰富着内在,滋养着灵魂。“去旅行、去闲晃,去思索世界的未来或是世界的过去,去捧着书发呆,去街角逛一逛,任由脑中的思绪细线沉落到长川深处。”一旦吹过自由的风,自由的种子就会在内心落地生根。这人生观有多美好,收获有多甘甜,记恨这个、埋怨那个又有多无聊,友情交谊还有志同道合的伙伴多教人向往,何不点上一根上好雪茄,埋进窗台座椅的软垫里去呢?
谁都可以拥有一间自己的房子,但有人住在房子里,有人被“困”在房子里。房子固然可以带给人某种程度身心的安宁,但拥有了这份庇护之后,还应该看到自身的丰富,自身的更多可能性,绝非仅仅被囿于这方寸之地。有人从房子里望出去,是满目清新自然,有人望眼欲穿,看到的也只是一堵墙。走进房子,是为了更好地走出去。走出去,则是为了更好地归来。房间的面积是固定的,头脑和心灵的空间,却是可以无限延展的。灵魂应该是自由的,天然拥有一双翅膀。而被压抑的灵魂,是匮乏想象力的。她讲女性应该活出大我的生命,而非一个个小我的生命。“若是我们培养出自由的习性以及切实写出心中所想的勇气,若是我们能够不时从共享的起居室出逃,多见识世人和现实世界的关系,而不仅限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当然还要去看苍穹、看树木以及别的什么,而且要去看它们本来的面目……”人生是旷野,但处处充满限制。要打破那些限制,去看到生命更多可能,需要不断长出勇气和力量。对于一个具备勇气和创造性的人而言,即便给他(她)一个糟糕的房子,他(她)也可以对其进行改造,把它打造成自己真正想要的样子。这是对于居住环境的改善,对环境的创造,是为了更好地安放身心,并且自觉自愿地去完善自己。人带着各种各样的问题,受这些问题的困惑,总不得解脱。要么受环境的限制,要么被自己封闭,但那被封闭起来的心灵,不自然,也不自由。任何时候,至少在我们现在这个时代,大部分人都是可以自主选择自由与否的。你的思想,你的灵魂,只此一份,独一无二。安顿好身体,也安顿好心灵,不耽溺于软弱、忧虑、愤怒和怨恨,不沉浸于自我否定和批评。认识你自己,塑造你自己,丰富你自己。种自己的花,爱自己的宇宙,肆意生长,无问西东。说什么人生在世安于平淡就好,欺人之谈!是人,就是要有动静的。没有就去搞出来。
就有千千万万的人被压在比我还沉滞的噩运里,就有千千万万的人正在悄悄反叛命运。
如果想改变现在的生活,甘于现状的心态,或许才是改变发生的最大阻力。人一旦向命运诚服了,想要翻身就难了。每个人都是自己选择并造就了自己的命运,而每一种不喜欢的生活,都有自己不愿意去尝试改变而留下的暗影。当人对前路畏惧或方向不够清晰时,通常会拖延、懒散、懈怠,在这样的状态中,能量也在慢慢流失。而人一旦真正行动起来,生命才可能真正迸发出张力。克服内在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直面恐惧。柯尔律治说,伟大的心灵皆是雌雄同体。伍尔夫或许具备这一特点,她理性、客观,也冷静、克制,她为女性发声,但并不抬高谁,贬低谁,她可以共情女性的处境,但也看到女性自身存在的一些问题,同时也要我们认真分析当下,看清现实的影响力。不仅仅是针对女性进行文学创作,是任何事情,女性是否有独立意志做自己想做的事,成为想成为的人。她说,磨炼得极其精妙的心灵,其标志之一便是思考的时候不会特别偏重某一性别,也不会以孤立的视角来看待问题。“伟大的诗人永远不会死,他们永存不朽,只要有机会,便会化作血肉之躯,行走在你我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