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干部
1949年元月上旬,冀鲁豫六地委召开了县委书记、县委组织部长参加的紧急会议,提出了在2月中旬完成抽调,配备南下干部的任务。
县委书记,县委委员亲自下到各区做组织动员工作,各县掀起了南下的热潮。
聊阳县动员南下干部的消息一传出,报名的、写申请的、向党表决心的络绎不绝。女同志任守范(牺牲)说:“南下中男同志能办到的我都能办到,绝不拖队伍的后腿。"河西县的田绍阳,结婚才两天就背起背包参加了南下的行列。王长忠、孙芳明都已年过40岁,都是爱人拉扯着年幼的孩子,家中都没有劳动力,虽经劝阻仍坚持和大家一起南下。还有的怕家庭不同意找麻烦,干脆偷着南下。
南下干部的组织动员工作,10天左右就完满结束。南下的领导干部是:地委书记谢鑫鹤、组织部长王富海、分区司令员曾宪辉,副专员赵尧(姚修文)、分区政治部副主任袁子钦。地委所辖各县的县委书记大都抽调南下。
六地委共900多人,其中干部670人左右,战士勤杂人员240人左右,编为南下支队第六大队,大队长由分区司令员曾宪辉担任,政委由地委书记谢鑫鹤担任。
2月20号左右,各县南下的干部陆续在六地委所在地聊城集中,用了6天时间进行编队学习,。地委领导向大家作了动员报告,开了欢送会,南下干部初步学习了有关南下的精神,思想上明确了南下的重大意义。进行了必要的纪律教育。
2月27日拂晓,六大队迈出了南下的第一步,向地菏泽晁八寨行军开进。
即将离开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也不知南下还能不能回来,有的同志眼含热泪高喊“家乡,再见了”,有的同志走几步一回头。但不管如何留恋,故乡都在前进的脚步下远去了。
从聊城到菏泽,是适应性的行军,共走了6天,3月4日下午队伍到达目的地菏泽,宿营于晁八寨一带。
菏泽整训共21天,作了进军江南前的各种准备工作。
学习了各种政策文件,进行了必要的军事训练,如紧急吃饭(五分钟吃完),学打绑腿,打背包,紧急集合,过独木桥,练急行军,防空演习等。由此主要解决了三个转变。思想适应变化了的新形势,从解放区这个小天地的农村中转变到解放全中国、面向大城市接管大城市上来;工作对象上的转变,从农民,转到城市工人、知识分子、民族资产阶级、工商业者;作风上的转变,努力克服散漫性、纪律松弛等不良作风。
通过比较紧张的军事共产主义生活,大家由不适应到逐步适应,这就为向江南进军接管城市在思想上作风上作好了准备。
从3月31日起,六大队踏上了向江南进军的征途。每天行军60里、70里,甚至80里,日夜兼程,风餐露宿,历时46天,纵跨5个省,于5月15日到达鹰潭。
南下,是前进的总方向。但南下的目的地在哪里,谁也不知道。有说是南京,有说是上海,也有的说反正是京沪杭没错。直至行军到了合肥,听中央委员张鼎丞传达党的七届二中全会精神,才知道六大队的任务是负责接管赣东北,建立赣东北区党委。
这一决定与一些同志原来的想法大不相同,少数同志思想上有小小的波动。经过领导教育,大家的思想很快就通了。同志们纷纷表示,党指向那里我们就打到那里,那里需要我们,我们就到那里。
在合肥,支队和大队领导将地委、专署、军分区以及各县的领导班子进行了配备。六大队的任务是接管贵溪地区,上级任命谢鑫鹤为地委书记,吴肃为副书记,王富海为组织部长,郭绍汤为专员,赵尧(姚修文)为副专员,曾宪辉为军分区司令员,张绍武为副司令员,谢鑫鹤为政治委员,袁子钦为副政治委员。
从合肥徒步向桐城行进,是南下以来行军生活中最艰苦的一段路程,有同志说是“有生以来最难忘的一段路。”
4月的皖南山区,时值梅雨季节,淫雨霏霏。没有任何雨具,一夫从早到晚脚在泥中走,人在雾中行。夜间伸手不见五指,大家用手互相抓住对方的背包带,一步一滑、三步一跌倒是常事,在鲁西北穿来的“支前鞋”“胜利鞋”,走不了两里路鞋底就“飞”了,于是大家干脆光脚走。
从桐城出发,也不知摔了多少跤。有同志统计,他一夜摔了30多个跟头。不少同志摔的鼻青脸肿。大队部的通讯员盛广和连人带骡子一起跌到泥塘里,大家借助于雷电的光亮和喊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拖了上来。
大家真正成了“泥人”“水人”,除了眼睛之外浑身上下都是泥,到达宿营地时,你看我,我看你,哈哈大笑。后来有同志回忆说:“那真是体外雨淋,体内流汗,又臭又粘,汗湿的军衣上的白碱像地图。”有的同志开玩笑说:“我们这个样儿,老婆也不敢认我们了。”
但大家发扬了革命的英雄主义和乐观主义,团结互助,互相勉励,战胜了各种困难,到达了目的地赣东北。
六大队接管的贵溪地区辖8县1市:贵溪县、资溪县、金溪县,弋阳县、余江县、东乡县、进贤县、临川县和临川市。
早在过江之前,从地委到各县市的领导班子及其干部已基本上配备好。六大队的干部在到达贵溪之后,便按指定的地点迅速奔赴各自的工作岗位。贵溪地委的所在地设在鹰潭,所以也叫鹰潭地委。
南下干部按照“原封不动,各按系统,自上而下,先接后分”的原则,在全地区迅速而又有秩序地展开了接管工作。在各县市,一般采取了一竿子到底的办法,干部一到,县、区、乡(有的只有县乡没有设区)的三级政权就开始了运转。
当时贵溪各县的情况是,一些上层人士由于不了解我党的政策,不少人跑到大城市去了,一些工商业者关门躲了起来;至于县、乡、保长,相当一部分投亲靠友藏了起来,不与我见面。
面对这样的情况,我干部走到哪里,就把安民告示,也就是约法八章带到哪里、张贴到哪里。布告成了干部们的法宝,遇到有人的地方,就向群众宣读布告,并逐条解释。事实证明,约法八章的威力极大,那些保甲人员和各级政府的旧职人员,听说布告的内容后,纷纷回来,听从人民政府的指派,又把其他未回归的人员动员了回来。
有了政权才好开展工作,才能站住脚跟。根据实际情况,我方的办法是首先任命县、区、乡长,利用积极分子召回旧政权的人员动员,要他们坚守岗位。在做这些工作时,反复宣传第五条即“凡属国民党中央、省、市、县各级政府的大小官员……区镇乡保甲人员,凡不持枪抵抗、不阴谋破坏者,人民解放军和人民政府一律不加俘虏,不加逮捕,不加侮辱”。
征粮借粮,是压倒一切的中心任务。贵溪地区的多数县,驻有数万人民解放军,还有解放军络绎不绝经过此地,部队所需用的粮食均要就地供给;还有上海等刚解放后的大城市的粮食供应,也需担负一定的任务。
为此,南下干部到达每个县后,都很快下到了乡和保开始征粮借粮。临川县温家区地处水陆要道,又是产粮区,我干部到达后的12夭,就筹集了数十万斤大米。东乡县小珙乡一天供应过境部队的大米达4万多斤。赣东北著名的产粮县贵溪,在我接管后的3个月里,向上海调运大米达500万斤,受到了华东局和区党委的表扬。
收缴枪枝弹药,是约法八章中极重要的一条。刚解放的赣东北,不仅国民党的人员和散兵游勇窝藏有相当数量的枪支,就是反动会道门、封建地主,甚至一些普通商人、农民手中也有大量的枪支。这对新生的人民政权,是个极大的威胁。
各县一接管,就开始了收缴枪支的工作。临川一县,在近半个月的时间里,仅县政府(不包括区)就收缴了300多支枪。
我干部从进城开始接管就非常重视统一战线的工作。地委和县委,还在行军中就掌握了一些民主人士的名单和他们在本地的影响。东乡县是舒同家乡,他给东乡县委写信,信中介绍临川是饶漱石、李井泉的家乡。南下干部到达后,他们的亲朋就主动接近我方,介绍情况。这个县的青年党头子李星桥、国民党保安大队长张之楚,都是利用关系找回来的。
贵溪九个县市的县委书记、县长、区委书记、区长都亲自作统战工作。事实证明,搞好统战工作,对我完成征借粮食、收缴枪支弹药、掌握敌情都起了很好的作用。
1949年5、6月间,贵溪不少地方暴雨成灾,各县都出现了灾民。尽管南下干部刚开始接管,每县仍然拿出一定数量的粮食和人民币救济灾民。
1949年的6月初,地委分别在贵溪、东乡创办了赣东北干部学校贵溪分校和赣东北干部学校东乡分校,两校共招收学生1300多人。招收的对象是小学教员、失学的大中学生流亡学生。学习时事、政治以及新区的政策,学习时间两个月。这些学生进步很快,对解决我干部数量严重不足,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也为后来的西进培养了一批干部,仅东乡分校向西南进军的学生就有61名。7中队(直属中队)基本上全是贵溪干校的学员。
敌人是不会自行消灭的。贵溪地区是方志敏的家乡,但它也是国民党石的模范区,上饶集中营就在这里。临解放,国民党从政治,组织、军事上作了系统的部署。6月间,潜伏的特务便与散兵游勇、封建地主武装、反动会道门,少数罪大恶极的旧政权人员互相勾结,攻打我区乡人民政府,杀害我干部。
6月22日至26日,资溪县连续发生杀害我区乡工作人员的事件,区长王月亭、王庆良等10名南下干部和两名通讯员有的被活埋,有的被枪杀,有的被暗害。血的代价教育了大家,暗藏的敌人依然存在,必须提高警惕,所以南下干部坚决地开展了剿匪斗争。
冀鲁豫南下的六大队的同志们,在贵溪地区的4个多月,出生入死,工作夜以继日,取得了有目共睹的成绩。
1949年7月17日,二野前委高干会议传达了中央的指示,五兵团进军大西南经营贵州,冀鲁豫南下支队改为西进支队随军西进,向四野和江西省委派来的干部办理交接手续。
8月中旬,地委向各县下达了向四野接管人员办理移交手续,到区党委所在地上饶报到的通知。
这无疑给刚“安家”的干部思想一个巨大的冲击。赣东北的条件虽然艰苦,但毕竟把“家”安下了,工作摊子摆开了,尤其是大家身体都比较虚弱,有相当多的同志带病工作。而且,大家在赣东北4个多月的工作,与赣东北的人民已建立了感情,现在打起背包又要走,干部思想上的这个弯子很难一下转过来。
9月上旬,贵溪各县的干部陆续到达上饶,驻灵溪镇一带。根据区党委的指示,改编为第五兵团西进支队第四大队,大队长曾宪辉,政委谢鑫鹤,下设7个中队,总人数为1883人,其中干部1213人,战士和勤杂人员670人。
在上饶集中后,进行了近半个月的整编学习。首先端正对贵州的认识。绝大多数干部对贵州确实不了解。对贵州一些不好的传闻,如“天无三日晴”之类,产生了一种恐惧心理。针对这种思想,各级领导从介绍贵州的情况入手,使大家对贵州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其次,针对干部中普遍存在的“安家”思想,大队领导以“将革命进行到底”为锐利武器,进行解放全中国的形势教育、阶级教育。当听到贵州的千百万穷苦人民等待大家去解放时,同志们情绪高涨,要求立即出发,向大西南进军,早日解放贵州。
1949年9月24日,四大队离开上饶分两路行军,前梯队乘火车到达南昌后转乘汽车,经上高慈化、长沙至湘潭;后梯队,乘火车到南昌后,北转九江,然后乘船经蕲州,武昌,岳阳,长沙到达湘潭。
这时中央和二野前委为了加强接管贵州的力量,抽调了大批军队干部充实到西进支队,其中有十六军、十七军转业来的,军大分校分来的,也有从东北和华北调来的。支队给四大队增加了近200人,总人数达2100多人了。
支队在湘潭作了短期的休整,并设立了留守处,四大队留下了200人左右。谢鑫鹤、郭绍汤相继调支队部,四大队由曾宪辉、吴肃、王富海领导,率领四大队继续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