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中学

张明宏观 2024-05-01 10:19:55

注:转载请注明出处。照片摄于北京将府公园。

今年是我的母校——四川省南部中学——建校100周年。1989年至1995年,我在这所学校度过了六年时光,学校也在我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记。

南部中学成立于1924年,初名为南部县公立初级中学校。学校在1945年增设高中,在1948年更名为四川省南部县立中学,在1967年因文革而停办,在1979年被定为南充地区重点中学,在1995年通过四川省重点中学验收,在2016年通过四川省一级示范性普通高中评估。

学校前身是在清光绪十三年(1887年)创建的凌云书院。之所以名曰凌云,是因为学校坐落在凌云山的半山腰上,山下被碧绿的嘉陵江环绕,沿江两岸则是凌云火峰二山对峙。学校背后,有一个雄伟幽暗且不知深几许的凌云洞,洞口有唐代仙人吕洞宾题写的瓜皮诗。凌云山腰、嘉陵江畔的南部中学,从地理位置与风水布局来看,都堪称上佳。

南部中学百年以来也一直是南部县的最高学府。南部县历来被视为四川的“北道孔衢,东西要害”,是川北地区的交通枢纽和物资集散地。南部是人口大县,截至2022年底的户籍人口为121.7万人。当年我上中学时,学校人数不多。初中每年级五个班,高中每年级六个班,按每班60人计算,学生人数不过两千人。当下,随着全县中学生向县城聚集,南部中学已经成长为一个巨无霸。截至2024年,学校已经有四个校区13000多名学生,在读学生规模已超过户籍人口的百分之一。

我们当年上学时,学校面积不大。除一个标准运动场外,教学楼有和平楼、长牌楼、希望楼三栋,还有实验楼一栋、阶梯教室一座。此外就是办公楼一座,教师与学生宿舍若干了。在1998年,南部中学合并了一墙之隔的南部县教师进修学校。在2002年,南部中学又合并了与教师进修校一墙之隔的南部师范学校。随后,又在师范学校的旁边新建了白鹤湾校区。如此一来,南部中学就在凌云山山腰成功地构建了半弧形的“一校四区”格局,规模已远非昔比。

当年,我在长牌楼上初一,在和平楼上初二、初三,此后重新回到长牌楼上高一、高二,在希望楼上高三。如此兜兜转转,六年时光就过去了。入校时,我是身高不到一米六、头大身子小的“小萝卜头”,离校时,我已经成长为身高一米八、体重不到120斤的排骨少年。我的人生体悟是,中学时代的时间似乎过得很慢,此后随着年龄渐长,时间流逝的速度不断加快。现在还驻留在脑海中的一些记忆,已不再是连续态的图像,而是零碎性的片段了。

姑且回忆中学时期的几件趣事。

初二时,我们之前的女班主任因为怀孕而暂时休息,新来的班主任是一位脾气暴躁的中年男老师。一次,在上他的地理课时,我突然被他点名站起来,问我为什么发笑。当时我正神游天外,一下子说不上来微笑的原因。班主任认为我是在嘲笑他的讲课,于是罚我到教室外站了一节课。

在上晚自习时,这位班主任喜欢在教室外偷偷观察班上动静,之后再回到教室批评不守规矩的同学。我们教室后门上有个小孔。有一次,同学们上课时在教室内嬉闹,发现后门小孔外有人在偷窥。有位调皮的同学就冲上去,猛地一脚踢到大门上。几分钟后,班主任铁青着脸走进教室,打断了貌似认真复习的我们,一定要我们检举出刚才那位踢门的同学。最终我们抗住了班主任的压力,没有供出作案者。代价则是全班被整整训了两节课。

这位班主任的口头禅是:“龟儿子,格老子,老子要骂得你狗血淋头”。很多调皮的男生,都享受过班主任的贴身问候。我初一时成绩大致在全班排第五位。初二时上课不守纪律爱说小话,排名下滑到十多位,还和同桌女生发生了冲突。后果是我爸妈被班主任叫到学校去训了一顿。回到家里,我爸自然让我没有好果子吃。

让我在这位班主任心目中的印象彻底改观的,是初二下学期,我们年级在阶梯教室搞了一次知识竞赛。由于我素来乱七八糟的各种信息积累得比较多,结果在抢答环节表现突出,帮助我们班夺冠。终于,我从班主任老师的眼里看到了喜悦。事后来看,我初中阶段的成绩跃升,与这位严厉班主任的悉心教育是分不开的。

我们刚上初中时,个头都很小。南部中学位于山腰,下山回家时,必须经过师范学校附近的一条小道。冬天下完晚自习时,路上一片黢黑,有时还有浓雾。一些顽皮的社会青年时常汇聚在这条小道的两侧找乐子,一旦有低年级小男生经过,就可能拳打脚踢。有段时间,这简直成为我们那帮初中小伙伴的噩梦。我与几位同学就有多次在小道上被拦截的经历。据小伙伴们回忆,我当时反应很快、速度惊人,号称“绝不再挨第二脚”,也即在对方踢我屁股两脚之间的空挡,就能够一口气冲出包围圈。我的体育运动之路,看来正是从这条小道开启的。

高中阶段的很多回忆都与操场有关。当时,受面积限制,学校的篮球场与足球场没有分设。五个篮球场全场与足球场是完全重合的。因此,打篮球的和踢足球的经常发生冲突。记得有一次,我们学校初中部的女教导主任刚从操场的楼梯上往下走,就被一记足球精准地闷到脸上,以至于半晌没有苏醒过来。这种在球场上因为篮球足球混杂环境而被撞倒踢倒闷倒的,数不胜数。

高三时期,从下午放学到晚自习开始,只有五十分钟时间。在这五十分钟里,我们通常是花二十分钟吃晚饭,饭后直接到操场上打半小时篮球。当时大家也不关注饮食运动规律,而是有满腔的精力与愤懑需要发泄。直到上课铃响,我们才汗流浃背地返回教室。在夏天,我们这帮打篮球的男生都坐在教室最后两排,大家都脱下上衣,开始赤膊上自习。衣服则摊在课桌上自行晾干。整个教室里洋溢着一股汗臭味,还好我们性格温和的班主任不以为意。我们就在这样一日一日的循环中消磨青春。

我从高中开始打篮球,虽然进步较快,但由于初始水平低,进班队都有难度。不过这并不妨碍我打球的热情。高三初夏的一个下午,我上篮时被对方推倒,左臂肘关节着地。爬起来后,发现隐隐可以看到骨头。当时已经临近高考,不敢让父母知道。一位同学带着我来到凌云路一家小诊所,由一位蒙古大夫在不打麻药的情况下,在我的肘部缝了几针,所幸后来没有感染。迄今为止,左肘的伤疤还清晰可见。

学校操场的围墙下,是城郊蔬菜社的菜地与住宅。一次,我们班同学在踢足球时,球飞过围墙落到了底下一家农宅的院子里。两位同学去农家索球,不但球没要回来,还被农妇狠狠羞辱了一番。其中一位回来之后越想越气,就抱起块大石头,朝围墙外扔了下去,结果把对方的猪圈屋顶给砸破了。当晚,我们正在上晚自习时,教室外黑压压走来十几号人,手里还抄着家伙。领头人点名让我们踢球的同学出去。我们温柔敦厚的班主任出去与这帮人理论,结果眼镜被打掉,衬衫也被撕破。看到此情此景,一帮男生抄起板凳就往外冲。所幸,这场械斗在还没开始前,就被校领导与保安们及时制止了。

在南部中学六年,我遇到了很多好老师,在这里学到了不少知识,尤其是培养了对阅读的热情和敏捷的学习能力。很多老师的教益让我终身受用。那时学校与县城没有任何补习班,但这并不妨碍我与小伙伴们在全国或省里的学科竞赛中获得不错的名次(但通常与冠军或一等奖无缘)。记得当年高考前,我可以保送上中国科技大学的数学专业与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的工业外贸专业。但刚被新加坡国际大专辩论赛震撼的我则一门心思要考复旦大学,最终被提前录取到北师大。即使到了大学里,中学时代的培养依然让我富有竞争力。

不过,在我个性化的中学回忆中,记忆最深的不是学习,而是成长,不是成绩,而是青春,不是荣誉,而是段子。当年川北县城彪悍的民风、糟糕的治安与学校周围若隐若现的社会青年,让我在各种压力下艰难成长,培养了自己的勇气与血性,让我成长为一个既有理想但也理解社会残酷、不惹事也不怕事、总体上乐观、外表上自信、多数时间幽默的南方小镇青年。虽然随着时间的无情推移,我已沦为一名中年油腻男,但学校的教益、老师的关爱、同学的友情则历久弥新,变得越来越清晰而弥足珍贵。

怀念我的中学时代,怀念曾经的青春行状,祝贺我的母校迎来百年华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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