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长廊总是充满消毒水的气味，我坐在老伴病床前的椅子上，看着手机上那条冷冰冰的转账信息，心里五味杂陈。

“爸，我转了一万块钱，您看着安排。最近工作忙，等忙完这阵子我再联系您。”这是儿子小辉发来的全部消息。

老伴躺在病床上，望着窗外的梧桐树发呆。他刚做完膝关节置换手术，麻药劲儿还没过，却执意要看看儿子有没有来电话。 看着他期待又失落的眼神，我突然觉得这间病房里最疼的，不是他的膝盖，而是我们的心。

记得小辉小时候，老伴每天凌晨四点起床，在市场摆水果摊。我则在附近工厂上班，每月工资刚够贴补家用。就这样省吃俭用，总算把他送进了重点大学。

那会儿老伴最爱说的一句话是：“ 咱们是普通人家，给不了儿子太多，但起码得让他接受最好的教育，将来有出息。 ”

现在想想，儿子确实“有出息”了。大学毕业后进了外企，三十出头就当上了经理，一年四五十万的收入。可这“出息”却像一堵无形的墙，隔开了我们的世界。

去年春节，他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全程捧着手机处理工作。吃饭时我们问起他的生活，他说：“国内太内卷了，我准备明年申请去新加坡发展。”

老伴瞬间放下了筷子，我看得出他在强忍泪水。 那一刻我才明白，我们含辛茹苦培养的儿子，终究成了别人的儿子，成了这个时代的儿子。

“老头子，你说咱们是不是不该送他出去读书？”深夜，老伴突然问我这么一句。

我笑着摇摇头：“ 孩子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们老了，不能成为他的包袱。但我真希望他明白，父母的爱不图回报，可也经不起太多遗憾。 ”

护士进来换药时，看到我们俩这样，安慰道：“现在的年轻人压力都大，工作忙是正常的。”

是啊，我们又何尝不懂这个道理。可人老了，就像冬天里的一棵老树，需要的或许只是偶尔的一个拥抱，一通电话，一声问候。

那一万块钱躺在支付宝里，像一把双刃剑，既是儿子的孝心，又是我们之间越来越远的距离。

病房里的电视在播放着什么综艺节目，欢声笑语不断。老伴已经睡着了，他的睡颜安详而疲惫。我轻轻给他掖了掖被角，想起他常说的那句话：“儿子有出息就好。”

或许这就是为人父母的宿命吧，既要有放手的勇气，也要有独自承受的能力。我们付出的爱像春天的种子，发芽的方向我们无法掌控，能做的只是继续爱，继续等待。

夜深了，我收到了儿媳妇发来的消息：“爸，手术还顺利吗？小辉这段时间真的很忙，等过段时间我们一起回去看望您和妈。”

我回复：“一切都好，你们忙自己的事就行。”

打开窗户，让夜晚的风吹进来。远处的城市霓虹闪烁，那里有儿子追逐的梦想。而在这间普通的病房里，我们依然守候着最简单的期待。

愿天下所有父母都能看淡儿女的疏离，因为爱就是选择成全。愿所有漂泊在外的游子也能常回家看看，因为家永远是最温暖的港湾。

愿我们都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也能报之以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