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小子摇身一变成了王爷,我原本也是跟着沾光的。
只是爱我如命的丈夫一夜之间恨我入骨。
他说要保护我,转身娶了婆母喜欢的媳妇,我从正妻成了贱妾。
他厌我,好在我身染恶疾,活不久了。
我以为他会记着我们从前的情分,抚养孩子,让我安生过完最后日子。
直到女儿冰凉的尸体在我怀中。
一口黑血喷出,他慌得结巴。
我捧着血给他看,带着讥讽的笑意:
「我要死了,你不满意吗?」
1
婆母死了。
我知道这个消息时,王妃江怜带着一群人冲进东院,叫两个侍女压的我动弹不得。
官老爷坐在堂前等人伺候,仵作当场验尸,江怜翘起下巴,一脸得意。
白布掀开,只露出一张苍白发青的脸。
昨日还在我这里撒泼大骂的人,今天已经凉透了。
仵作说她是被人强灌毒酒毒死的,婆母生前最讨厌我,常以找我的麻烦取乐。
当仵作说出这话时,大家的目光都有意无意瞥向我。
「你这个毒妇,连婆母都敢痛下杀手!」
王妃抓起我的头发向下拉,一道火辣的巴掌打的我晕头转向。
「东院我不曾离开半刻,你凭什么说是我杀的。」我低声反抗,再次迎来一巴掌。
压制我的侍女乘机松了力,顺着巴掌用力的方向,我摔倒在地,胳膊被擦的火辣。
「疼不疼啊?」下巴被人勾起,那双笑吟吟的眼睛看得我又怒又慌。
「你杀了婆母,王爷很生气,让我好好的教训你。这两巴掌不疼吧?」她抚过我的脸颊,我正要偏头时被她狠狠掐住。
官老爷慢悠悠的喝完手里的茶,站起来环视一周,停在尸体前端详许久。
他听仵作和奴仆们说完,坐回椅子上叫王妃松开手。
倏的一声“啪”,叫人神经绷紧。
「罪妇苏鱼白,还不快从实招来!」
我弓着身子,说不出辩解的话,口腔被掐的麻了,连张开嘴都哆嗦。官老爷见我不回答,叫人重新架起我跪在地上。
「罪妇,人证物证聚在,看你已无言辩驳,本官也不再多问。来人,压去柴房,等候发落。」
随着板子的拍下,两人就迫不及待的拖着我离开,一切仿佛商量好一样。
「未公堂对簿,还不能判我有罪!」我趁着咬舌吃痛的间隙喊出最后的诉求。
我不能这样儿戏的背锅。
「是王爷说你有罪。」
王妃轻飘飘的一句,像千金石砸在我的身上。
霍忱是出了名的孝顺,不然也不会因为婆母的一句话,就休妻重娶。
所以我知道,再怎么解释也没用了。
「娘!」
我被拖到门口,迎面碰上回来的真真。
原本开开心心的小姑娘,急切想要跑过来。
她身后跟着霍忱,那人一手拿着糖葫芦串,一手轻揉她的头发顺势抱起。
「钱大人,这点小事也要本王来?」一双鹰眼冷不丁透过我,让人打寒颤。
「不用不用,下官亲自压走这个罪妇。」身后的声音胆颤,一双手刚抓住我的肩膀又快速脱离,他被霍忱踹开了。
「为什么要抓娘?」真真抓着霍忱的衣襟。
「你娘可是个大罪人,她害你奶奶死了。」面对王妃的话,霍忱只是安静的轻拍真真瘦弱的脊背。
「爹,娘不会害奶奶的。你知道娘不会的。」真真的反驳被沉默制止。
幼稚的童声挽不回霍忱的一点理智。
他越平静,怒火烧的越旺。
霍忱不会放过我的。
真真被王妃抱走,孩子吵闹的哭声渐行渐远,院中也只剩下我和霍忱。
他取下一颗糖葫芦塞入我嘴里,甜腻味呛的我咳嗽,曾经最喜欢的食物吃的我反胃。
「你可真是给女儿立了个好榜样。」
2
他语气讥讽,用大拇指撬开我的嘴,拿出那颗山楂。
「想吞吗?但你不配。」霍忱低笑两声,擦去我嘴角的糖渍。
他想惹我生气,我偏偏不顺着他的话说。
「你讨厌我,为什么不休了我,反而留在府中惹你眼烦。」
贬为妾后,这话我常问他,却从没有正面的回应。
我的后脖颈被掐住往上抬,和霍枕只剩下鼻尖的那点距离,温热鼻息扑的脸痒痒,我坏笑道:「你想吻我吗?说起来……」
他恶作剧般减小我们的间隙,感受到我的抗拒时才松开手。
「别挑衅我。」霍忱推开我,起身拉开距离,「别耍你的小心思」。
入京生下真真后,我就再没和他好好说过话了。
霍忱离开了,西院的大门也牢牢关上,上锁的声音一下一下敲击灵魂。
我抹开滴落的鼻血,撑着旁边的石椅子站起。
很早的时候,就感受到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只是我没钱看病,不了解身体大概在什么情况。
原本打算找个时间向霍忱服软求和,求他养真真长大……
鼻血还在不停的流,擦的速度,远赶不上鼻血滴落的速度。
我垂下手,任由它随意流。
我仰头看向上空小小的四方天,心中无限落寞。
王妃能好好待真真的话,我的死或许是件好事。
对所有人来说的好事。
我不愿意再吃饭,每日只是喝点水充饥。
第四日开始不再有侍女给我送饭,连水也开始慢慢断了,我乏的下不了床,看着上方破旧的木板回忆过往。
在乡里时,我就是水喝的少了,霍忱也会哄着我多喝些。
「不吃饭不喝水,你是想逼死自己?」
这声音有些空荡,我睁不开眼皮 只感觉到有人扶我起来,往口中送食送水。
久违的食物,让我产生些抗拒。
「你死了,真真怎么办?」
说这话的人很是无奈,我想睁眼看他,可脑子开始迟钝生困。
再醒来时,久违的有了精神。
我坐在院中晒太阳,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个小姐真是可怜啊,碰上王妃这个两面虎。」
「王妃很好啊,她上次还赏我衣服呢,小姐每次穿的吃的也很贵。」
我靠近门,忍不住贴上耳朵去听。
「大家族出来的那个不是这样,王爷在她就是贤惠的王妃,这不在啊……啧啧啧」这话刻意顿了,听得另一道声音着急。
「不在就成了老虎呗!王爷已经几日没回来了,一只羊在老虎面前,你说危险不危险。」
「差不多了,你一会儿送完饭就出来,这里不能待太久,王妃不喜欢。」
聊天的声音暂停,门上响起敲门声,我急忙跑到一旁的草丛里躲着。
抬眼看去,只有一双手端着食盒进来又抽手出去,动作快的一气呵成。
确认门外没了人之后,我试图拉开,门外的锁链声听得心里越发焦急。
我不停的来回踱步,将目光锁定在后面的矮墙。
我搬着屋里物件,一件件搭上去,翻过矮墙后,一道瘦小的身影挡在面前。
「苏夫人,王爷早猜到你会翻墙。」
他是真真的书童,爱财。
我取下挂脖的白玉坠,他的眼睛明显在发亮。
「漂亮吗?我给你,不过你得让我出去。」
3
见小书童沉默转身,我不死心,勾着绳子在他面前晃荡。
「这个不仅漂亮还值钱,我只换两个时辰出去的时间,你不收那我只能等你师傅来了。」
小书童师傅是个贪财到极致的人,他是真真的书童,霍忱不可能一直守在这里,我说完他立马收下,走到一边的草丛自言自语。
我走出小门,捏了捏腰间的包纸,这是娘死前留给我的地契。
也是我打算离开霍忱,带真真重新生活的地方。
「娘,对不起,我得求他救真真,不然真真在继续留在这里,王妃一定会杀了她。」我摸着空荡的胸口,朝着天空忏悔。
我不敢浪费时间,几乎是跑去苏府。
我跑到后院,从狗洞里钻进去,一路跑去父亲的书房。
门推开后,里面只坐着兄长一人。
他见到我并不惊讶,只是平静的让我找个地方坐下,接着提笔写字。
我坐着喝下兄长递来的茶,他倒一杯我喝一杯,喝到茶壶见底,也不见父亲。
「你不能总是急急忙忙。」
我正要起身离开,长兄无奈放下笔,他轻叹口气,把一张纸送到我面前。
他刚刚写得是让父亲同意帮我的信条。
「你怎么知道?」
「小时候,你每次想求他都会来这里。长大了也不例外。」
他拂袖离开,片刻后带着父亲回到书房。
「真是和你母亲一模一样,让人讨厌的脸。」
父亲一进门就毫不掩饰对我的厌恶,他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的纸条扫了一眼就揉成纸团扔掉。
「我没指望你会喜欢。」我重新捡起来,打开抚平这张纸放到桌上。
我从腰间取出地契,看到那双贪婪的眼睛后,心中不免吃痛。
「想要,就签字。」
我话刚落,父亲就提起笔写上名字,「够不够?不够我再盖个章。」他很是迅速,在手指上沾上墨水印在纸上。
手中的地契被他拿走,他的脸色也一瞬间变得阴暗。
「长鸣,送你妹妹回王府。」
他翻脸翻的太快,让人来不及反应,我很是愤怒想要拿回地契,被父亲反扇了一巴掌。
「你不讲信用!」我被打的眼冒金星,站不住脚。
多亏长兄在我身后扶着。
「我就是不守信用,你大可去告我啊。」
「就是没人听你的罢了。我的傻女儿,你现在自身都难保了。」
「京城遍地都是你杀人的消息。」
他很是嚣张的嘲笑,将信条撕的粉碎抛洒在我身上推门离开。
这下我娘唯一的东西没有了,真真也没了。
我已经没了力气反驳。
长兄感受到我的颓气,一脸无奈。
「我事业未成,还不能当面反驳父亲,别怪我,妹妹,我会永远在你身后。」
「我会和王爷解释,是我接你回家的,别担心。」
长兄扶着我的头靠在他肩膀上,安全可靠的气息,让我眼皮有些沉重。
朦胧间,我回到小时候。
娘还在,我们一家四口是温馨幸福的。
直到娘生了病,爹不再是从前的温柔,不再对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