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伞的孩子(五)

坤升说情感 2024-09-17 04:44:45

盛夏,天热得连蜻蜓都只敢贴着树荫处飞,好像怕阳光伤了自己的翅膀,知了在树枝上鸣叫,让人感觉一阵燥热.

这样炎热的天气,村民们都像打了蔫的茄子,走起路来都无精打采的,兰芝却像打了鸡血一样,浑身充满了力量。女儿兰花开学又要交钱了,得想办法挣钱哪。

她到处打听哪里有要人的吗?有没有什么加工的活?这天娘家兄弟带来了一个消息,说有一家塑料厂找人洗塑料布,清洗干净后一斤给五分钱,就是活太累,还特别脏。兰芝说啥脏不脏的,咱农村人不在乎这个。

这个活可以领回家干,在河里清洗干净,晾干叠好再送到厂里去就行,他们按斤结钱,兰芝让兄弟去帮着领几车回来,拉回的塑料布放在河边,她就开始整理清洗,塑料布上的泥土,黄油,黑墨,脏的让人恶心,兰芝顾不得这些。

她站在水里,用刷子一点点清洗干净,再拿到岸上的草地上晾干。太阳晒的水都发烫,汗水一滴滴落在水面上,泛起涟漪,长时间的低着头,一直起腰来就眼晕,有几次差点栽倒在河里。小辉和妹妹看娘太累,他们三个一放学就跑来帮忙。

晚上在月光下加班叠好,第二天送回厂里。娘几个是没日没夜的干,终于在一个暑假,把兰花的学费凑齐了。

兰花去学校复读了,家里的日子更窘迫了。小辉那年正读初三,成绩一般,钱都给了兰花,小辉的学费就没有了着落。兰芝晚上跑了好几家,都没有借来一分钱,晚上愁的坐在床上发呆。

小辉看出来了,娘的难处,他说,娘,我不想上学了,我成绩也不好,就是考上了高中,还要再上三年,上了三年,也不一定能考上大学,家里哪有这么多钱,我妹妹她俩还要交学费,还不如回家帮你洗塑料布挣些钱呢。

兰芝看着儿子懂事的脸,唉,都是娘没本事,再等等,明天我到你三大娘家去,再看看她家里有余钱吗?

第二天,小辉没等娘借来钱,就背着书包回来了,说啥也不愿意再去了,他说他不喜欢上学,也学不会白白浪费钱,不如省下来钱给姐姐和妹妹用,我有力气在家也能帮你干活。

兰芝实在没办法,只好同意了。小辉就在家如一个壮劳力一样,拼命的帮着娘干活,他才15岁,他的手都磨出了血泡。农忙时节,别人家都有平板车拉庄稼,只有他们家没有,收割好的庄稼,只能等到别人自己家的都拉完后,才能借给他们家用。稻谷割下来。

别人家都拉回了家,只有他们家没来得及拉,一场大雨,泡在了水里,望着漂在水里的稻谷,兰芝心痛的坐在地上爬不起来。

小辉心疼坏了,他恨爹没本事,连个平板车都置办不起,没有钱手还笨,平板车一般的男人都会自己打,他憋住气,回到家向邻居借来了锯,对着别人家的平板车,一点点的量尺寸,研究结构,硬是一天一夜没睡觉,打好了一辆崭新的平板车。

虽然有不少瑕疵,看着完工的车子,兰芝又是心疼又是高兴,儿子真聪明有用了,这么小的孩子,能自己打成个平板车,比他那个爹强100倍。

其实小辉很聪明,并不亚于姐姐,之所以学习不好,是家里地里的活太多,耽误了学习,再加上是个男孩子,有些贪玩,自从小辉不上学,兰芝确实轻松了不少,毕竟是男孩吗有力气。

一年很快过去了,兰花又一次考上了大学,结果还是医学,命运就是如此捉弄人。接到通知书,兰花一天没有吃饭,兰芝劝她,闺女呀,这回咱可不能再不去了,考上学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别人都高兴还来不及呢,你看将来当个医生多好,

坐在医院里,风吹不着雨打不着的,人人都要到你跟前求着你,多受人尊敬,这一行一辈子都失不了业。

兰花蒙着被子不理她,无论她多么的不情愿,也确实没办法再复读了,弟弟为了她都不上学了,这一年洗了多少塑料布才攒够的学费,她多少还是知道些的。

闺女考上了大学,也同意去读了,兰芝又有了劲头,她带着梅花和菊花顶着大太阳拾棉花,卖了钱给兰花置办了,当时最高级的皮箱,女儿要到外地读书,不能让同学笑话看不起咱,别人有的咱也得有,衣服、鞋、台灯、毛巾,肥皂等等,一样一样都准备的齐齐的。

暑假里,兰花也偶尔跟着下地干点活,出门她总是戴着草帽,穿着长袖的衣服,唯恐晒黑了,也不和人打招呼,也不和弟弟妹妹说话,脾气怪的很。兰芝只当她是考学没如愿,心里不痛快才这样,

姐姐考上了大学,两个妹妹的学习更有动力了,不是说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吗?梅花和菊花也都努力的学习。

开学了,兰芝和宝柱都没有出过远门,就由兰花的二舅送她去大学,二舅当过兵,有见识,一直把兰花送到宿舍,安排好一切才回来。

梅花和菊花开学后,一个上初一,一个上初三,原来菊花学习只是个中等,自从上了初中,她的成绩就突飞猛进,她看到大姐提着漂亮的皮箱,去了远方,多么令人向往,她在内心里暗暗发誓,我也要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大学。让娘脸上有光,

送走了兰花,家里又恢复了平静,又开始了挣钱还债的日子。邻居建议说,不如让小辉跟着去建筑队干,一年能挣好几百块。比洗塑料布要强的多,可兰芝看着儿子稚嫩的脸,他才刚16岁,太小了,还没成年呢,真舍不得让他出外去打工。

可小辉却热情高涨,非要去,他说能干了,人家都能干,我为什么不行?没有技术我就干小工,于是他偷偷找到包工头,报上了名,跟随着村里人去了大庆。

临行前,兰芝把儿子的棉被,把棉花续了又续。听说大庆特别的冷,都零下几十度,她交待儿子,要是干不了就赶紧回来,千万别硬撑着,你还小,一旦累伤了身体,可是一辈子的事。

小辉扛着一个大大的蛇皮袋,坐上了火车,一声汽笛,火车缓缓启动了,望着娘瘦小的身影他哭了,刚开始听说去外地打工时很兴奋,一旦真离开了家,去往未知又陌生的地方,那里再没有了亲人,他就有些不舍和难过。

王宝柱倒是想的开,说别人能行,他咋不行,还能养他一辈子,谁让他托生到农村呢,当个农民就得受罪。兰芝生气的回怼他。你咋不去?孩子这么小,你的心咋这么狠。王宝柱瞪了兰芝一眼,觉有些理亏,这回没动手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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