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讲述人李翠珍（整理：韩知许）

我叫李翠珍，今年60岁，是个普通的中学语文老师。生活还算安稳，就是有点累。

每天早上6点起床，赶在7点半前到学校，晚上9点才回家。周末还得批改作业、备课。

这样的日子，一晃就是30年。

我有两个哥哥，大哥是个公务员，二哥开了家小超市。我们仨都结了婚，各自有了孩子。按理说，我们兄妹几人也算得上是人生安好，可就在10年前，我们的生活突然被一场意外打乱了。

那年我50岁，爸爸突发脑血栓，瘫痪在床。我和两个哥哥轮流照顾，可主要还是靠我妈。

妈妈当时也有75岁了，身体一直不错。可照顾爸爸这事儿，真把她折腾惨了。

起初她害怕麻烦我们几个孩子坚持要自己照顾古琴，结果那段日子，我常常半夜被电话吵醒。"翠珍啊，你爸又尿床了，我一个人翻不动他..."

我赶紧起床，骑着电动车冲到父母家。推开门，看到的总是妈妈疲惫的脸。

没过多久，爸爸又患上了老年痴呆。有天晚上，我去看他们。爸爸突然对着妈妈大吼："你是谁？滚出去！"

妈妈愣在那里，眼泪刷地就下来了。那一刻，我心都碎了。也就是从那会儿起，妈妈开始念叨：

"翠珍啊，要是哪天我也这样了，你可千万别管我。让我痛痛快快走得了。"我听了直掉眼泪，可妈妈却一脸平静。

"人啊，该走的时候就得走。别花钱找罪受。"她说这话时，眼里满是坚定。

当时的我怎么也没想到，这句话会在五年后成为我们全家的噩梦。

爸爸走了之后，我们都松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没喘匀，妈妈就出事了。

那天，我正在上课。手机震个不停，是大哥。"翠珍，你快来医院。妈...妈查出胃癌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差点没站稳。赶到医院，看到妈妈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

在病房外医生当着我们三兄妹的面说了一句：“晚期”听到这个结果我和两个哥哥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话。

"要不要告诉妈？"大哥问。"当然要说！"二哥立马接话，"妈有权知道自己的情况。"

我却犹豫了。想起妈妈照顾爸爸时的痛苦，想起她说过的那些话。"不行，"我坚决说道，"妈说过，不想受罪。"

就这样，我们仨吵起来了。"妈有权利决定自己的人生！"大哥红着眼睛喊。"可妈说过不想受罪啊！"我也急了。

二哥站在中间，左右为难。我们在走廊里争执，声音越来越大。护士跑来制止，我们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失态。

回到病房，妈妈正睡着。相比之前她瘦了好多，眼窝深陷。我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妈妈最后的日子了。

想到这，我忍不住哭了出来。大哥拍拍我的肩，轻声说："翠珍，我们得尊重妈的意愿。"

我看着妈妈的脸，心里五味杂陈。最后，我们决定告诉妈妈真相。让她自己选择。我们以为，妈妈会选择安详地走。

可是，我们错了。大错特错。我们站在妈妈的病床前，心跳如雷。大哥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个可怕的诊断结果。

我紧盯着妈妈的脸，生怕错过任何表情变化。可妈妈只是愣了一下，然后问："能治吗？"

医生说可以尝试，但效果难说。

我以为妈妈会摇头拒绝。可她突然抓住我的手，力气大得吓人。"翠珍，你们一定要救我啊！"妈妈的眼里，满是我从未见过的恐惧。

"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啊！"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得我喘不过气。我看向两个哥哥，他们也是一脸震惊。这跟妈妈之前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妈，你不是说...不想受罪吗？"我小心翼翼地问。妈妈摇摇头，眼泪夺眶而出。

"那不一样，那不一样啊..."她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我突然明白了。说放下，是因为那时的痛苦还很遥远。真到了生死关头，谁又能真的洒脱？

看着妈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心如刀绞。

"好，妈，我们治。一定治。"我握紧妈妈的手。大哥和二哥也连连点头。就这样，我们踏上了一条痛苦的道路。

那是条布满荆棘的路。当时我们谁也没想到，这条路会有多难走。更没想到，等在路的尽头的，会是怎样的结局。

得知妈妈想要治疗后，我们兄妹三人立即行动起来，当时正值疫情，医院管控严格。妈妈只能由我们几个轮流照顾。

白天黑夜地守在病房里，我们仿佛与外界隔绝。化疗一次又一次，妈妈的痛苦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每次看她蜷缩在病床上呕吐，我都恨不得替她受罪。"我不行了..."妈妈有时会哭着说。

可第二天，她又咬牙坚持。我们兄妹三人轮流值班，却还是被折腾得筋疲力尽。

大哥的白发多了，二哥瘦了一圈，我的黑眼圈越来越重。几个月下来，我们都快撑不住了。

可看着妈妈痛苦却坚强的样子，谁也不敢喊累。直到有一天，妈妈突然拉住我的手。"翠珍啊，"她说，"妈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一下子哭了出来。拼命摇着头安慰母亲，可即便我们如此努力一年后，妈妈还是走了。

送走她的那天，我们兄妹几个相视而笑，笑中带泪。终于结束了，我们都松了一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松完，一种莫名的愧疚就涌上心头。

那天晚上，我抱着女儿，突然说了句："如果妈妈以后生病了，一定要给我一个痛快。"

"不要像外婆那样被折磨那么久，好吗？"

话一出口，我就愣住了。这不就是当年妈妈说过的话吗？我不是一直在责怪妈妈太早放弃吗？

可现在，我竟然对女儿说出了同样的话。我猛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正在重复妈妈的选择。

是不是每个人到了那个年纪，都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们是不是都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一个怪圈？想要减轻子女的负担，却可能给他们留下更深的遗憾。

我看着熟睡的女儿，心里五味杂陈。二十年后，当我躺在病床上，会不会也面临同样的选择？

而我的女儿，又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这个问题，像一个永远解不开的谜。我们是否真的能为自己，也为亲人，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