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大费/文
前几天,几个朋友聊天。
一位从不跑步的朋友说:上海闵行有一个兰香湖,一圈步道超过5公里,湖景宜人,很适合跑步。
我接口说:只要想跑步,哪里都可以吧。2022年4月,我作为新冠密接者,关在十来个平方米的隔离酒店里,封闭了半个月,每天都能原地跑五公里。
等我说完,那位朋友尴尬地看看我,略有一点点幽怨,没有再说话。
事后反思,我是不是属于那种擅长用总结性或哲语性陈词,将天聊死的人?好像有一点点。
日本作家村上春树说他为什么喜欢跑步:跑步有好几个长处,首先是不需要伙伴或对手,也不需要特别的器具和装备,更不必特地赶赴某个特别的场所。只要有一双适合跑步的鞋,有一条马马虎虎的路,就可以在兴之所至时爱跑多久就跑多久。
关于跑步只要“有一条马马虎虎的路”,我很同意。
今年至今,我已跑完了近700公里,大多是马马虎虎的路上,有的时候天已经墨墨黑,有的段落甚至坑坑洼洼,但我已经建立起跑者的快乐体验,享受跑完之后的酣畅淋漓,马马虎虎的路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我跑步习惯的起点,确实是从2022年4月隔离酒店开始的。
酒店安排在上海到处都有的锦江之星,房间很小,墙壁很薄,每天都能听到隔壁马桶冲水的声音、洗澡的声音,隔壁那位仁兄打呼噜的声音,每天早上核酸人员上门依次敲门的声音,甚至防止人员出门的巡察人员在楼道踱步的声音,这些都很影响情绪,被关得很烦躁,怎么办?于是想给自己安排点运动,将自己搞疲累,觉自然就好睡。
先在房间走路。
房中间横着一张床,床头顶着墙,床尾处是狭窄过道,一面通往门,一边通向窗户。
从窗户走到床尾是七步,从房尾走到房门又是七步。
我一边来回走,一边想起沙俄作家伏契克在267号牢房里的经历,“从门口到窗户七步,从窗户到门口七步。这我知道。在庞克拉茨牢房的这段松木地板上,在这个间距里,我来回踱过不知多少次了! ”
这种句式很熟悉,鲁迅在一篇文章里写道,“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
鲁迅与伏契克差不多是同时代的人,也不知道他俩谁抄谁的,或者是他们共同模仿了另一位知名作家的写法。
我的房间合起来有十四步,比伏契克的牢房要大多了,如果换成鲁迅的表达方式,“在我的房间,可以走路散步,一边是七步,另一边也是七步。”
走了大约三四天,觉得不很过瘾,要走一万步以上,才能有微汗,然而在狭小空间里不停地来来回回,如同驴拉磨一样,转得晕头转向。何不试试跑步?
等到切换了运动方式,立即就自由多了。跑步不仅可以向前、向后、甚至可以原地跑,第一次跑了3公里,几天后就跑了5公里,基本是原地踏步式的,然而身体各部位却已充分参与进来,又将运动手环调成跑步机模式,看着每天的跑步数据,居然很有成就感。
十几天后解除隔离,回到家中,虽说仍旧要被关着不能出门,但是活动空间又比酒店要大得多,每天照旧原地跑5公里。
又等了2个月,可以下楼跑步,这才知道真实的路跑要难得多,远不是原地跑那么轻松,我甚至坚持不了真实跑5公里的跑步距离。
然而,那时的跑步习惯已经留存了,烙在了肌肉的记忆里,一直保持现在,从未想过放弃。
2024年10月25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