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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才十七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家里穷得叮当响,连顿像样的饭菜都吃不上。我妈常年卧病在床,一年到头吃的都是清汤寡水,连点油星子都见不着。看着她那副骨瘦如柴的样子,我这心里头就跟刀割似的疼。
村尾头住着个寡妇,叫李秀英。她家的辣椒园子可是远近闻名,那辣椒个头大,颜色红,香味浓,馋得人直流口水。我盯着那园子好几天了,心里头一直在打鼓:偷几根回去,给我妈炒个辣椒炒蛋,她准能吃得香。
那天晚上,我终于下定决心要去偷几根辣椒。我蹑手蹑脚地溜出家门,月光下,村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声蛙鸣在田野里此起彼伏。我的心跳得厉害,手心里全是汗,一路上走得战战兢兢。
刚到李秀英家的辣椒园子边上,我就愣住了。月光下,那一排排的辣椒树像是一群守卫,把我吓得不敢动弹。我深吸一口气,咬咬牙,弯腰钻进了园子里。
我刚摘下两根辣椒,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谁在那儿?"
我吓得魂都快飞了,手一抖,辣椒掉在地上。我转身想跑,却一脚踩空,摔了个狗啃泥。
"是你啊,二狗子。"李秀英走近了,借着月光,我看清了她的脸。她穿着一身灰布衣裳,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我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心里直打鼓,生怕她叫人来把我抓了去。
李秀英没有发火,反而蹲下身子,帮我捡起掉在地上的辣椒。她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你知道吗,这辣椒是我死去的男人种下的。"
我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继续说道:"他走了,但这地里的东西,一直是他的。我守着这些年,没让别人碰过。"说着,她转头看向我,眼神复杂,"你信不信,他的魂还在这园子里?"
我浑身一激灵,冷汗直冒。李秀英这话把我吓得不轻,我结结巴巴地说:"李、李大姐,我不是有意的,我就是想给我妈……"
"行了,"李秀英打断了我的话,"你小子胆子不小啊,偷到我头上来了。"她说着站起身来,朝屋里走去,"跟我来吧。"
我不知所措,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进了屋,李秀英倒了杯水给我,自己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
"你妈身体不好?"李秀英突然问道。
我点点头,低声说:"是啊,常年卧病在床,吃不下什么东西。"
李秀英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站起身来,走到厨房里捣鼓起来。不一会儿,她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辣椒炒蛋走了出来。
"拿去吧,给你妈尝尝。"她把碗递给我,"以后要是想吃,直接来找我就是了,别偷偷摸摸的。"
我愣住了,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我接过碗,心里又惊又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李秀英的脸色瞬间变了,她紧张地站起来,眼神中透出几分慌乱。
"谁啊?"她走到门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门外传来一个粗重的男声:"开门!"
李秀英的脸色变得苍白,她回头看了我一眼,犹豫了片刻,才慢慢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穿着灰色的旧衣服,脸上带着几分阴沉。
"你怎么来了?"李秀英的声音有些发抖。
那男人没有回答,直接推开李秀英走进了屋。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转向李秀英:"这小子是谁?"
"邻居家的孩子,来借点东西。"李秀英强作镇定地说。
那男人冷哼一声,目光又落在了我手里的碗上。我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借东西?"男人的声音里带着讥讽,"大半夜的,借什么东西要端着一碗菜?"
我感觉事情不妙,正想找个借口溜走,李秀英却突然挡在了我的面前。
"阿柱,你别胡思乱想。"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这孩子家里困难,我就帮衬一下,你有什么意见?"
名叫阿柱的男人眼神阴鸷,慢慢逼近李秀英:"你心肠倒是挺好,只可惜好心没好报啊。"
我看着这一幕,心里直打鼓。这阿柱是谁?他和李秀英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李秀英看起来这么害怕他?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又是一阵敲门声。
"秀英,你在家吗?"是个苍老的女声。
李秀英如释重负,快步走去开门。门外站着个老太太,是村里的王婆婆。
"哎呀,秀英啊,我家那老头子又犯病了,你那儿还有上次的药吗?"王婆婆一进门就叨叨起来,然后看到屋里的情况,愣了一下,"这是怎么了?"
阿柱的脸色变了变,退后了几步。李秀英连忙说:"没事没事,王婆婆,您等等,我这就去给您拿药。"
我趁机站起身来,想要离开。阿柱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院子里又传来一阵喧哗声。村长和几个村民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秀英啊,不好了!"村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家辣椒园子着火了!"
这下子,屋里的所有人都愣住了。李秀英脸色煞白,冲出了屋子。我和其他人也跟着跑了出去。
远处的辣椒园子亮起了橘红色的火光,浓烟滚滚。村民们已经开始组织救火,但火势太大,一时难以控制。
李秀英站在院子里,呆呆地看着远处的火光,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我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心里乱成一团。
就在这时,阿柱突然冲了出来,朝着辣椒园子的方向跑去。李秀英一把拉住他:"你干什么?"
"我去救火!"阿柱甩开李秀英的手,"那是我哥种的辣椒,我不能看着它们就这么毁了!"
李秀英愣住了,眼泪流得更凶了。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阿柱是李秀英死去丈夫的弟弟。
村长和其他村民也加入了救火的队伍。我也顾不得其他,跟着大家一起去救火。
整整一夜,我们都在与火焰搏斗。天亮的时候,火势终于被控制住了,但辣椒园子已经烧得差不多了。
李秀英瘫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失声痛哭。阿柱浑身是灰,衣服也烧破了好几处,站在一旁,神情复杂。
"对不起,嫂子。"阿柱突然开口,声音沙哑,"我不该怀疑你。我哥走得早,这些年你一个人苦苦支撑,我却……"
李秀英抬头看了阿柱一眼,摇了摇头:"都过去了。"
我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昨晚的种种,此刻看来恍如隔世。
"二狗子。"李秀英突然叫我,"你过来。"
我忐忑地走过去,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李秀英擦了擦眼泪,说:"昨晚的事,谢谢你。"
我愣住了,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李秀英继续说:"要不是你来'偷'辣椒,我和阿柱也不会在屋里。要是我们不在家,这把火可能会烧到房子。"
我这才反应过来,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愧疚。
"辣椒没了,但人还在。"李秀英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日子还得过下去。二狗子,你要记住,做人要正直,但也要懂得变通。有时候,看似错的事情,可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结果。"
我呆呆地点头,李秀英的话在我心里久久回荡。
从那以后,我经常去帮李秀英干活。她和阿柱也渐渐和解,一起重新种起了辣椒。我妈的身体也慢慢好转,每次我带着李秀英送来的辣椒回家,她都会露出欣慰的笑容。
多年后的一个夏夜,我又一次站在李秀英家的辣椒园子前。月光下,那红彤彤的辣椒挂满枝头,就像那年我第一次来"偷"辣椒时一样。
我轻轻摘下一根辣椒,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那熟悉的辛辣味道勾起了无数回忆。我想起李秀英说过的话:"有时候,看似错的事情,可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结果。"
生活就像这辣椒,有苦有辣,但总有意想不到的甜。那年的"偷"辣椒经历,成了我人生中最难忘的一课。它教会我,生活中有时需要勇气去打破常规,但更需要善良和正直来指引方向。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李秀英家。今晚,我要和他们一起吃顿辣椒炒蛋,就像多年前那个不平凡的夜晚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