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归根魂回故里山坡上隆起一座坟包

边地星 2024-11-21 13:40:47

一阵阵凝重浑厚的唢呐声激越高亢,嘹亮悠长,扣动心扉。一声声凄凉的哭声如怨如泣,撕心裂肺,感天动地;一支长长的送葬队伍走向漫漫荒野,吹吹打打,魂幡飘舞……又一位黄土地上的老人去世,即将走向最终的归宿,回归黄土大地,在故乡的山坡上隆起一座坟包。

黄土地梁峁起伏,沟壑纵横,黄土是优质的土壤,是最能养育生命的土壤,皇家神坛就将黄土供在五色土的上位,黄土地上的男男女女,终年累月面朝黄土背朝天,顶着辣辣烈日,沐浴晨露晚霞,历经风霜雨雪,含辛茹苦的一代代父老乡亲土里刨食,尽管回报非常有限,尽管日子依旧寒酸,但他们非常满足。他们将出生叫落地,把干活叫受苦,把死亡叫老去……

他们出生黄土地,伺弄黄土地,依靠黄土地,有一天从黄土地上消失。生前一辈子和黄土打交道,死后和黄土亲密接触,相拥而眠,隆起高高的坟堆,与黄土地融为一体,变成土壤里的肥分,这些肥分顺着土壤里的毛细孔和庄稼、野草的根须升上来,地表会长出翠绿的秧苗和绚丽的鲜花,收获着莜麦、山药、谷子、高粱等等,从而再一次滋养了新一轮的生命。

诗人余光中在《乡愁》里写道:“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长大后,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虽然人在他乡,但乡音未改,心也不变,思乡念亲,故乡一刻也没有离开我的视线。这几年村里人逐渐减少,先前是没有了村小,孩子要上学,父母不得不离开村庄,之后是打工大潮,移民大潮,一浪高过一浪,一个个村庄被时代远远抛弃,只剩下老弱病残,坚守在黄土高原的褶皱里。每一次回到故乡,山还是那座山,水还是那道水,回忆起童年、少年的趣事,有一种倦鸟回笼的心安之感。

乡亲们虽然进了城,但仍然怀念着村里的土地。对于土生土长的山里人来说,纵使世间繁华,但他的心依旧属于山村。鸟儿在外面飞累了,要回到自己的巢穴休息;树叶深秋凋零,最终会归于树下土地。每个人都逃脱不了那一天,春去花谢,深秋落叶,老人们毫不留恋地走了,走得是那样安然,那样坦然……尘归尘,土归土,每一位老人都渴望回归故土,葬在曾经劳作的山坡之上。

劳累了一生的老人乘鹤西去,生命在苍茫的跋涉中终结,是绝对不能没有响工的。每一次响工吹起,就标志着又有一位老人去世,就有无数啼哭划破夜幕,就有一个引魂幡在大地上升起,山岭上也就会多出一个坟堆。响工是父老乡亲用极其朴素的声音与逝者亲切的对话,用心与土地深情的交谈。

夜幕降临,熊熊旺火在灵前燃烧起来,逝者女儿们哭声一片。忽然间,一声嘹亮的唢呐恍若隐雷响起,响工班的器乐好似听到号令似的,随即笙、镲镲、铜锣骤然响起,顿时打破了宁静的夜空。唢呐响彻云霄,震耳欲聋;笙声如泣如诉,悠扬动听;铜锣地动山摇,声势宏伟;双镲震天响地、威风凛凛;梆子清脆响亮,悦耳动听。悲伤时,苍凉哀怨,萦绕低回;欢快时,悠扬悦耳,亢奋激越;柔和时,一马平川,如沐春风。悲伤旋律吹得纸钱纷飞,吹得孝子们哭声震天;吹得旁观者心怀悲伤。每一个呜咽的音符中,都蕴含着一种悲呛,一次生者对逝者别离的倾诉。吹响工是对逝者的哀悼,在这呜咽的响工声中,逝者叶落归根,魂归黄土。是对一个在黄土地上摸爬滚打了一生的人最辉煌的释放。

尘归尘,土归土,魂归故土。老人去世后,子孙将遗体运回老家,如倦鸟归巢,落叶归根。一幕悲伤的景象出现在眼前:亲人披麻带孝,满泪垂吟,凄凄惨惨;满地秋叶,一坡黄土。棺木置于地穴,在铁锹铲土之间,归于尘埃,归于寂静。之后便是落叶归根的万世廖寂,只剩几只乌鸦在树梢聒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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