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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病房内。
梵星云拿着热毛巾,仔细为老爷子擦拭额头的汗水。
老爷子打了退烧针,衣服都换了好几身,都是梵星云亲力亲为。
强撑了一夜没睡,他的眼睛又红又肿,整个人看着疲惫不堪。
“爷爷。”
一声熟悉的呼唤传入耳膜,梵星云抬头,看到了他日夜思念的人。
相对于三年前,她变得内敛了,年少时调皮犀利的大眼睛,如今尽显温柔。
他缓缓站起来,眼眸中带着惊喜,说话也磕磕巴巴的,
“爷…爷出……出了汗,烧…已经退下,这一次高…高烧,是…因为肠胃炎引起的,消炎一般需要五到七天时间,这段时间难免…还…还会反复。”
伍悠悠从容不迫的走到病床前,抿着唇点头。
“谢谢你,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今日换我照顾爷爷,你先回去休息。”
“好!”
他要回避一下,留给祖孙两人独处的时间,同时也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
梵星云走后,伍悠悠如释重负。
她们刚下飞机,第一时间就往医院里赶,听罗姨说,梵星云在病房伺候爷爷。
为了防止父女俩撞见,她只能让苏静怡带着念念,在大厅里等候。
等她支开梵星云,再让苏静怡带着孩子来跟爷爷相认。
梵星云走出病房,并没有直接坐电梯去负一楼的车库,而是守在同楼层护士站的椅子上。
苏静怡收到定位,便拖着三个大行李箱,带着小家伙找了过来。
只是医院太大,东西又多,又要顾着一个小的,她找起来很是吃力。
梵星云背靠着椅背闭目养神,一会,脚下被什么东西碰到了。
他睁开眼睛往下看,一个圆滚滚的小屁股,在他眼前晃。
没一会,一个穿着白色连帽小背心,浅色牛仔包臀裤的小肉团,用爬行的姿势,一点点从椅子下退了出来。
梵星云刚抬下脚,以便给她更大的空间,小家伙却像碰瓷一样,一屁股坐在地上。
帽子把她的头兜住了,只露出一张肉肉的脸,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
梵星云被她看得莫名其妙,他蹲下去,往椅子底下看。
一个绿色的奶嘴,赫然出现在眼前。
小家伙指着奶嘴,眨巴眨巴眼睛求助,“鼠鼠,救命啊!”
“你的意思是,让我帮你拿奶嘴?”
“嗯!嗯!”
梵星云属实没想到,自己一个大总裁,竟被一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奶娃使唤了。
可是一排排沉重的椅子,全都是固定在一起的,根本无法移动。
他四处张望,好在周边没人。
无奈之下,他只好以一个极度羞耻的姿势,双膝跪地,然后上半身匍匐在地,伸长了手臂去捞那一只倔强的奶嘴。
奶嘴拿在手的那一刻,梵星云立即还给小家伙,“喏,给你奶嘴,不用谢。”
小家伙伸出手,忽而又缩了回去,手指点点奶嘴,“脏脏,鼠鼠洗一下。”
妈咪说过,奶嘴脏了不能吃,肚子会痛痛。
梵星云瞧了一眼,绿色的奶嘴,用一根链子吊着。
链子的另一端是一个五角星形状的夹子,应该是夹在衣服上的。
沾了些尘土,确实有点脏。
他径直走到护士站旁的洗手池边,仔细洗了奶嘴和链子,还用心用开水烫了一下。
小家伙看到梵星云提的奶嘴回来,她伸长了手,两条小腿兴奋的原地跺脚。
小手儿刚碰到奶嘴,就迫不及待的塞进嘴巴里,一双大眼睛也眯成了月牙儿。
看出来了,她很高兴。
奶嘴上垂挂下来的链子,随着她胸脯起伏,一晃一晃的。
梵星云坐回椅子上,随手拿起链子,将它夹在她衣服的领口边,防止它再一次丢失。
“噗~”
奶嘴被小家伙吐了出来,正好悬挂在她鼓鼓的肚囊上。
她指着夹子,“宝贝滴。”
“宝贝滴?”
“嗯嗯!”
“你是宝贝?”
小家伙心神领会,小手拍拍自己的胸口,笑得眉眼弯弯,“我是宝贝!”
梵星云皱的眉头苦笑,“好吧!”
“那,这是什么?”他指着五星夹子。
“是,一闪一闪亮晶晶呐。”
“是什么?”
小家伙一口气说了这么长的句子,说话间,嘴里像含着泡泡一样,含糊不清。
小家伙抬起胳膊,抹掉嘴角的口水,又重复了一遍,“是一闪一闪亮晶晶。”
梵星云的耳边,立马回荡起出下一句,“满天都是小星星。”
这不是中国每一个孩子都耳熟能详的童谣吗?
“你怎么还唱起来了?”
“念念!念念!”
一个穿着白色旗袍的年轻女人,慌里慌张跑了过来,一把揽起小家伙,兜进怀里。
双目警惕的看着梵星云,那模样,活像一只浑身带刺的刺猬。
“你是谁?”
梵星云瞧着她有点眼熟,那不就是前段时间,加州新闻上出现的英雄宝贝的母亲吗?
一样的东方面孔,一样的旗袍,再看看她怀里的孩子……
明明前几天,还在加州的人,怎么好巧不巧的,在那小作精回国的第一天,同时出现在医院里?
梵星云越想越觉得蹊跷,他眯着眼,不言不语审视人的样子,着实有些骇人。
眼看着对方越来越靠近自己,手已经快摸到她的胸脯,苏静怡急着大喊。
“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可要喊非礼了。”
虽然,她很少见过这么霞姿月韵的男人。
但中国传统好姑娘,向来都是含蓄且矜持的。
她可不能这么轻易被一个男人的外表所迷惑。
梵星云在女人的惊愕之下,拉下小家伙的帽衫,整张脸完整的出现在他面前。
与他记忆里的相片重叠,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他忍不住问,“你又是谁,这孩子是谁的?”
“我叫苏静怡,这孩子当然是我的,不信你听听。”
苏静怡拔掉小家伙的奶嘴,“宝贝儿,叫人。”
“干妈。”
话音刚落,又被塞了一奶嘴。
如果梵星云没听岔,那孩子明明叫的是干妈,而非妈妈。
这女人在撒谎。
可她为什么要撒谎?
“你干什么这样看着我,我知道我长得美,但也不是你们这些臭男人能臆想的,不过,看在你有一副好皮囊的份上,我就…”
“孩子的爸爸呢?”
梵星云打断她的臆想,冷不丁问。
苏静怡顿时感到脸上无光,她抖抖手里的孩子,“宝贝儿,告诉叔叔爸爸是干嘛的,大声点儿!”
“爸爸是大明星,在电视机里。”
“听见没,我老公可是大明星,大明星知道吧,拍电视剧的,老帅了……”
“有臭臭!有臭臭!”
苏静怡炫耀的话没说完,小家伙就捂着屁屁,对着她的耳朵嚷嚷。
末了,还释放出一缕缕芬芳,隐隐约约还带着水汽儿。
梵星云皱皱鼻子,没意识到是什么味儿。
苏静怡却已经双手拎着孩子的胳膊,急嗷嗷跑了,嘴里一直在喊,“洗手间在哪?洗手间在哪?”
护士小姐给她指了一条明路,她蹬着高跟鞋,从西头响到东头。
“呕~”
意识到孩子可能是拉翔了,联想到那瘆人的画面,梵星云顿时当场干呕起来。
伍悠悠等了好一阵,没见到人,打了电话也无人接听,索性自己出来寻找。
没走多久,却看到梵星云扶着墙角,貌似不太舒服的样子。
“这人怎么还没走?这万一……”
她三两步走上前,“你怎么还在这儿?”
听到熟悉的声音,梵星云回头,捕捉到她眼里的焦虑,心中窃喜,“我…我等你。”
“回去等,爷爷这儿离不开人,你若是把自己累出病来了,这账可不能赖到我身上。”
“悠悠,你这一次回来多久?”
“很久,很久,你快回去吧,不然,我可要发飙了。”
她拧着眉毛,故意做出凶狠的模样,却在内心暗骂,再不滚蛋,老娘可要把你装进麻袋里扛走了。
“好,那爷爷有事,你及时联系我。”
“嗯,知道了!”
梵星云嘴角飞起,走路也轻快多了,临进电梯时,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
吓得伍悠悠赶紧回头。
她原本只是想确认,梵星云是真的离开了,没想到却被对方抓包。
他会不会以为,自己在偷看他,我以为自己对他余情未了。
直到梵星云进了电梯,苏静怡才满脸颓丧的,从另一头的洗手间走出来。
小家伙屁颠屁颠跟在后面,抬眼刚看到伍悠悠就举着手臂,叫得那叫一个欢喜。
“妈咪,妈咪~”
伍悠悠抱着女儿,嗅嗅她身上的奶香。
苏静怡嫌弃的白了她一眼,“别闻了,你女儿刚拉过屎。”
“哈哈哈哈~”两人仰头大笑。
“苏静怡,你女儿不拉屎吗,为嘛拉屎的时候,就是我女儿?”
“不拉!”
三人一起走进病房,老爷子还没醒。
伍悠悠将房门关上,顺势拉下百叶窗,生怕梵星云去而复返。
“妈咪,是爷爷,是一个老爷爷。”
小家伙跑到床头,奶声奶气指着老爷子。
“宝贝,这是妈妈的爷爷,你该叫祖祖。”
“祖祖……”
老爷子迷迷糊糊中,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他睁开疲惫的双眼。
朦胧中,看到床边站着一个小人,小手儿肉乎乎的,充满了热能。
她正抓着他的手指头把玩,嘴里嘀嘀咕咕的,像极了宝贝孙女幼时的模样。
后面还有两个模糊的人影。
老爷子以为自己要死了,看到了幻象,所以才看到了孙女小时候的模样。
虽说,自己年纪有那么大了,孙女也长大成人,可他依然不舍得离开这个世界。
他还没来得及看自己的孙女最后一眼,他若去了,他的宝贝孙女在这世上就没有任何亲人了。
“悠悠……”
老爷子紧紧抓着那只小手,闭眼的瞬间,眼泪滚落了下来。
“我不是悠悠,我是宝贝!”
小家伙摇着老爷子的手,极力纠正他。
“爷爷,我在呢。”
伍悠悠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握着老爷子的手。
“爷爷,我回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您的孙女回来了,这一次,我不走了。”
说到动情处,眼泪也不受控制的肆意狂流。
幸好,她回来了,幸好,爷爷还在。
老爷子睁开眼睛,双眼空洞的看着天花板,刚才挤进耳膜的声音,也像悠悠。
掌心里的小手,还在乱动,实质感很强,就好像是真的一样。
“爷爷,你看看我,我是悠悠,我回来了。”
“宝贝……”
小家伙靠着床边,踮着小脚丫,努力介绍自己,“祖祖,宝贝也肥来了。”
老爷子双眼转动,床头边一大一小两个悠悠,他惊坐起。
伍悠悠赶忙弯腰扶住他的头,然后拉起两个枕头,垫在他的背后。
“你是悠悠?”
他看向大悠悠,又看了看小悠悠,迷糊的双眼,颤动的睫毛。
伍悠悠将椅子拉近床头,然后抱起小家伙,郑重的向老爷子介绍。
“爷爷,我是悠悠,这是……我的女儿,也是您的曾孙女,她两岁多点,很抱歉,隐瞒您那么久。”
老爷子一时没反应过来,嘴唇哆哆嗦嗦的指着小家伙,“你说,她是谁?”
“是我的女儿,我亲生的。”
伍悠悠眼神坚定,她确信,爷爷肯定会接受念念的。
她将女儿抱到爷爷的床上,小家伙咧着嘴角,笑得天真浪漫。
老爷子伸出手,轻轻碰一下小家伙肉肉的胳膊,这会,不是做梦了吧。
两岁多点,这小不点儿难道就是当初悠悠坚持出国,三年只回国一次的理由?
那她的生父……
不管她的生父是谁,总之这是他们伍家的血脉,“你叫什么名字。”
小家伙不厌其烦的又重复一遍,“我是宝贝。”
这字正腔圆的,那自豪的劲,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在报银行卡余额呢。
“宝贝?”
“诶!”
“小名叫念念,大名等您取。”
老爷子揽过小家伙,上下打量着,就像在欣赏一尊玉观音,简直越看越喜欢。
那小心翼翼的样子,生怕把这小宝贝磕了碰了。
“好,好,那…我们回家。”
老爷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可他忘了,手上还打着吊针呢,医生说,醒来后,还得住上三两天。
伍悠悠连忙阻拦他,并转达了医生的话,还承诺说,她这几天将会留下来照顾他,直到他康复。
老爷听了又喜又愁,喜的是,他接下来几天,都能见到自己的孙女。
愁的是,孙女留在这儿,小曾孙怎么办呢?
她千里迢迢从美国赶回来,她才两岁,正是需要妈妈的时候。
可医院又到处都是病人,连空气里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并不适合孩子久待。
“不行,你留在这儿,我的小曾孙怎么办?”
伍悠悠上前苏静怡拉到身边,并郑重介绍,这是她的朋友苏静怡,也是念念的干妈。
她说,在国外这三年,多亏了苏静怡照顾她们母女俩,否则,她们不知道得吃多少苦。
这几天,小念念就托付给她。
苏静怡这种泪线低的,早就被祖孙俩的感情感动得泪眼哗啦。
她知道,悠悠从小就没了父母,是爷爷一手将她拉扯大的。
所以,对于眼前的老爷子,她打心底里敬重他。
老爷子对她点头微笑,并再三感谢她,感谢她对悠悠母女俩照顾。
“爷爷不客气,我和悠悠情同姐妹,和小念念也情同母女,我们身处异乡,就像一家人一样。”
第二天,梵星云站在窗前,看着这四处高高拔起的高楼,他心生慰藉。
他的办公室,也由原来的铁皮房变成了一层室内装潢的办公室。
一整面落地窗,临江而望,对面还有一处墙面,三年来一直二十四小时放的同一个寻人启事。
梵星云端起咖啡,整个人疲惫不堪的窝在沙发上,昨天从医院离开之后,他就苦等伍悠悠的电话。
虽然,他内心并没有抱着太大的希望,但结果还是让他失望了。
他只能安慰自己,照顾病人很累,也很忙。
这已经是第三杯咖啡了,不喝,眼睛顶不住。
孙小兵意思下敲敲门。
“进来。”
“梵总。”
孙小兵拿着一堆文件走进来,“那个钱富贵又来了,在楼下闹绝食呢,还威胁我们说,若见不到梵总您,他就饿死在我们营业厅门口。
后来,我让保安把他拖走了,你猜怎么着,方才有人传来他大口吃鸡腿堡的相片,哈哈哈~”
孙小兵的嘴巴笑得很夸张。
三年前,他们新征了一块新地皮,那一片全是被遗忘的墓地,草,长得都比人还高。
而附近还有一座摇摇欲坠的土平房。
房子的主人叫钱富贵,当他们苦口婆心的跟对方提出补偿方案,钱富贵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追码加价。
为了阻止他们开工,钱富贵甚至辞去别墅区保安的工作,连夜搬到土房里住。
从此,今生不谈奋斗之事,只想躺平。
就在一向喜欢用钱解决事情的梵星云,决定再一次妥协时。
没想到,钱多多一顿骚操作,断了父子俩的富贵路。
最后,公司一致决定,不再征收钱富贵的土方,而是用泥土先将周围的洼地填高。
上百台机器,白天黑夜不停的在那里又挖又填,又突突响。
扰得父子二人,出行不便不说,夜里也被吵得无法入睡。
这三年,每逢下雨天,钱家那土房就像池塘一样,根本住不了人。
最近,因为官仁地产这边计划有变动,那块地又没了动静,人和机器都走光了。
一到夜里,这空旷的山野,方圆百里,只有他们一户点着灯,还是煤油灯,风大点,火就灭。
四周静悄悄的,有点动静,都以为是鬼敲门。
偏偏父子二人又没钱找新的住所,欠下的高利贷,债主又天天电话连环call。
他们无处可躲,于是又搬起板凳到官仁地产大厅里闹,反正有钱人都爱面子。
梵星云听后,内心毫无波澜。
反正钱富贵也不是第一次来,今日,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对了,梵总,前两天有商家想租下对面的墙面做广告,我给拒了,但对方开出的条件不错。”
对面那寻人启事,已经挂了三年,这中间不知道换了多少个文案,主人公的相片换了一张又一张。
这面墙,都成了网红打卡圣地。
可关于胡景元的消息,却石沉大海。
梵星云知道孙小兵是为了公司考虑,毕竟在人流量这么旺的地方。
这么大一面墙,每一年,单单用来铺广告的收入都很可观。
“既是答应别人的事,怎好反悔,再说了,公司也不缺这点钱。”
“说是这么说,但那胡景元若是找不到,这面墙,总不能挂一辈子吧。”
梵星云又陷入了沉思。
“梵总,听说伍小姐回来了,不如让伍小姐去劝劝老胡,咱就给他换个地方,就说…”
“这又跟悠悠有什么关系?”
孙小兵话没说完,就被梵星云打断了,他放下咖啡,眼睛疑惑的看向他。
孙小兵被他看得内心一阵发毛。
三年了,对于伍小姐这名字,梵总还没脱敏呢,一提就炸。
“哎,这不是当初伍小姐跟你提的主意嘛,我想着她跟老胡聊得来,她出面…”
梵星云否认,“不是!”
“不是什么?”
“不是悠悠提的。”
是蒋美琪!
“不是伍小姐,那是谁?这主意明明是她先想到的。”
闻言,梵星云面露不悦。
他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影,在阳光的照射下,地上拖起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这种强烈的压迫感,类似于泰山压顶。
“孙小兵,把话说清楚!”
“我……这……”
孙小兵支支吾吾的,这会儿他简直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说!!”
孙小兵只好将三年前的事,一五一十供诉出来。
“这么说,悠悠给你提议的时候,只有你在场。”
“对!”孙小兵又回想了下。
“不过,当我打开门发现蒋小姐正站在门外,但我不确定,她有没有听到我俩的对话内容。”
她当然听见了。
不然,她不会支开孙小兵,转头就跟他提了这主意。
事办成之后,还拒绝了梵星云的表彰大会。
拿到十万块奖金,立马就拍了相片,发了那条意味不明的朋友圈。
如今,蒋美琪在官仁地产混的如鱼得水。
因为她是女子,因为她善于察言观色,因为工作出色,即使是她的行事,已经越过了设计师的工作范畴。
比如在梵星云出差帮忙订机票,联系酒店,甚至是送餐等,他都不会拒绝。
这本该是孙小兵的工作。
偶尔,蒋美琪也跟着两人出差,朋友圈晒出来的相片,却经常只有她和梵星云。
偶尔孙小兵出镜,还被公司其他人戏称,他是电灯泡,不懂事。
公司底下的人,都默认梵星云和蒋美琪是一对,即使梵星云从不在人前笑,他们依然觉得他是口嫌体正直。
梵星云从不屑于做出任何解释,反正影响不到他的工作和生活。
可如今细细想来,三年前,悠悠的转变,也许跟蒋美琪有关。
他觉得有必要跟伍悠悠确认,他愿意做出解释。
等不来梵星云的回应,孙小兵忍不住提问,“梵总,胡有为的事,到底谁跟您提的?”
梵星云不答,反而挥挥手驱赶他,“先忙你的去。”
医院里,老爷子和小念念两人盘腿坐在病床上,对着平板电脑学歌唱。
“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爱吃萝卜和青菜,蹦蹦跳跳真可爱。”
小家伙在床上蹦蹦,床板发出“砰砰砰”的声响。
她转身要拉起老爷子,“祖祖,来,和宝贝蹦蹦。”
伍悠悠连忙将她抱起,“宝贝,不能蹦,床会坏的。”
老爷子随即穿鞋子下床,“没事儿,我们在地上蹦也一样的。”
小家伙拍着手鼓掌,“耶,祖祖万岁!祖祖万岁!”
伍悠悠简直无语透了,这一老一少才认识一天的功夫,老爷子已经把什么叫做隔辈亲诠释的淋漓尽致。
无论小家伙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他都随口答应,完全不过脑子。
她甚至怀疑,她要天上的星星,老爷子都想办法给她摘下来。
她将老爷子按回床上,“你也不准蹦,手上还有针头呢,万一拉扯到了怎么办?再说了,你这么蹦,楼下没意见吗?”
老头子想来也是,他住的这一间是vip,楼下的不知道是不是。
要不下去跟人家谈谈,他愿意替对方支付所有的医药费,还有噪音费。
反正他还得住上两日,若是让他的曾孙女不开心了,不愿意来了,可怎么办?
说干就干。
老爷子起身,提起他的腰包和手机,另一只手牵着小念念。
嘴上说,带小家伙熟悉熟悉周边的环境,并嘱咐其他人不要跟着。
伍悠悠用脚指头也能猜到他要干什么,“爷爷,你再这么惯着她,今后我们可要分开住了。”
老爷子瞬间就老实了。
“妈咪,有电话,有电话。”
小家伙拿起桌上的手机,递了过来。
伍悠悠看了一眼,便走出房间接电话。
电话接通了,“悠悠…”梵星云有些紧张。
他向来不善言辞,小时候即使把伍悠悠弄哭了。
他能想到的哄她开心的方法,要么就是带她买好吃的,要么给她读小人书,要么背着她在屋子里转悠。
可现在她已长大成人,她的想法变得深幻莫测,小时候这些哄人的方法,都已经不管用了。
“你有事吗?”伍悠悠语气淡淡的问。
她不能让梵星云知道念念的存在,更不允许他和自己争夺抚养权。
所以她必须和梵星云保持距离,这也是她留苏静怡的原因。
至少关键时刻,苏静怡可以冒充孩子的母亲,没有谁比她更合适了。
“爷爷的身体,好些了吗?”
“谢谢关心,好多了。”
这语气生疏的,就好像两人隔着一条银河系,让梵星云不知道如何接话。
他解开领带,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放松些,“你今天晚上有…”
“星云,盛总的飞机马上落地了,酒店我已经定了,你今晚穿的衣服,我也给你熨好了,要不你在这儿试试?”
蒋美琪从窗外看到他正在打电话,那姿态,一看就不是工作上的电话。
否则,像梵星云这么孤傲的人,接个电话不可能把手机贴那么近,若是无人之时,他手机都是丢在桌子上放的扩音。
今日,孙小兵告诉她,伍小姐回国了,梵总情绪很重,让她说话小心点。
蒋美琪清楚,能让梵星云这么放低姿态的,除了伍悠悠那小作精,也没谁了。
三年来,她和梵星云的关系,从内没有突围,她就从外一点点包围。
如今,整个公司上下,都把蒋美琪当做梵星云的贤内助。
说她长得美丽,待人亲和,还不爱邀功,是每个男人的梦中情人。
蒋美琪从不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可对于日久生情,她却深信不疑。
她的名声和人设好不容易才立起来了,可不能因为伍悠悠回国,就让她三年的努力白费了。
想到这儿,她便不打一声招呼,直接推门而入。
说话的声音大得,生怕电话对面的人听不到似的。
伍悠悠皱起了眉头,她对这女人的声音,依然没有好感。
狐媚劲太浓。
“没空!”
梵星云这一通电话被挂得莫名其妙,回头,却看到蒋美琪正拿着一套灰色的西装,举到他面前。
他唇角下拉,脸色暗沉,“不会敲门吗?”
明明看到他正在打电话,却还径直推开门进来,明明看到他正在打电话,却不掩饰自己的音量。
蒋美琪,你到底在做什么?
你知不知道,我打这一通电话需要多大的勇气?
“什么?”
蒋美琪没料到,梵星云会因为这点小事而跟她置气,她当即服软。
“星云,方才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你在打电话,再说我手上拿着衣服,腾不出手来。”
她举起自己的两只手,一手西装外套一手西装裤子,装作无辜的问。
“星云,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刚才打电话的是谁?不然这样,我给她回个电话跟她解释,让她不要生你的气,好不好?”
“不用了!”
梵星云接过衣服,随手放在沙发上,“没什么事,你就先出去。”
“我,我有事……”
“有事,直接跟孙小兵汇报,她是我的助理,你不用事事对接我。”
蒋美琪眼里闪过一丝不悦,但她知道,与其一心想着攻下梵星云,不如先扫除伍悠悠这个障碍。
毕竟,他们三年前已经去过一次民政局了,再去一次也无妨。
蒋美琪悻悻离去。
傍晚时分,伍悠悠刚把苏静怡和念念送到医院大厅。
这时,两人与蒋美琪擦肩而过。
蒋美琪一身浓烈的香水味,还有一条酒红色的吊带裙,特别引人注目。
苏静怡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这看病呢,还是看望病人呢。
小家伙看得眼睛都直了,她拔出奶嘴指着蒋美琪大声叫,“妖精,哪里逃?吃、吃俺老孙……一棒!”
这架势学得有模有样。
蒋美琪忍不住回头,苏静怡自知理亏,连忙捂着小家伙的嘴巴,跟人道歉。
“姐,对不住啊,孩子还小不懂事,希望你大人大量,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谅。”
蒋美琪翻了个大白眼,她向来不喜欢孩子,小时候父母为了生儿子,生了一堆女儿,也送养了一堆。
也幸好她是头胎,才逃过了被送养的命运。
从小,她就被家人教育,家里的一切都是弟弟的,即使是她,也是弟弟的。
留她,是为了替父母照顾家里比她小九岁的弟弟。
初中毕业,父母就不愿意送她上学了。
这么多年,她除了勤工俭学,基本就靠男人资助读完大学。
所以,在讨好迎合男人这一块,她比谁都懂。
“孩子不懂事,大人也不懂事吗?这些话,显然不是这么点孩子,能自己悟出来的吧?”
当然不是,这话都是她平时陪着小家伙看西游记时学的。
每一次,学到美女妖怪出场,两人就会炸呼呼的吼出这一句,然后倒在沙发上哈哈大笑。
这两年多,小念念已经练就了一身鉴婊的本事。
所以,当蒋美琪从两人身旁经过时,她的雷达就哔哔作响。
“哎,大姐,你更年期啊,我都跟你道歉了,你至于对一个孩子恶言相向吗,再说了,说你是妖精,这不是变相夸你美吗?你生什么气啊。”
“你叫谁大姐?你说谁更年期?”
要不是双手拎着东西,蒋美琪肯定要跟她干一架的。
怎么样,也要将今日在梵星云那受的气,给补回来。
她今年三十三了,虽然保养得体,但眼角的细纹还是清晰可见。
再加上前几年频繁落胎,和这几年酒肉穿肠过,本就天生暗黄的皮肤,粉底都遮不住。
她最忌讳别人讨论她的三样东西,一、年龄;二、身世;三、三史。
(字面意义,当三的历史。)
苏静怡抱着小念念连连后退,生怕她的利爪不小心伤了孩子。
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才不要跟这种疯女子较劲,正好她叫的车,也到了。
她转身上了车,关门时还特意摇下车窗,对着蒋美琪做鬼脸。
“说的就是你,怎么样,你来抓我啊!”
小念念被她逗得,笑得前俯后仰。
伍悠悠躲在一旁看的心惊胆颤,直到车子扬长而去,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实在不想和蒋美琪正面交锋,她索性转身进了电梯,没想到这女人下一秒就跟着进来了。
电梯刚合上,蒋美琪就发现了她,脸上的表情虚伪又浮夸。
“悠悠,是你啊,哎呀,三年不见,你越发成熟有魅力了,哎,我听说爷爷生病住院了,特意代替星云过来看看爷爷,最近公司事多,星云走不开,希望你不要跟他置气。”
伍悠悠看着她肿胀的笑脸,高高的苹果肌,还有大开的内眼角。
最终,她还是对自己的脸下手了。
怎么,魅力消减了,蛊惑不动男人了吗?
还是说,她自己也有了危机感。
“他已经来过了,若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我要照顾爷爷,没有时间和你叙旧。”
可她像听不懂人话似的,电梯一开,就径直跟了出来。
来之前,她已经跟孙小兵打听清楚了,老爷具体住哪个楼层,几号病房。
就算没人给带路,她也能自己找到方向。
“哎,客气啥,怎么说,你我也相识十多年了,当年爷爷对我好,这份恩情我记着呢,怎么着,也得进去看看爷爷,省得他说我不念旧情。”
伍悠悠嗤笑,谁跟她有情?
爷爷估计都不记得这号人物了。
蒋美琪靠近病房,老爷子正拿着手机跟小念念视频。
真是的,这不才分开几分钟吗。
伍悠悠小跑上前,一把将老爷子的手机按住,然后冲着他使了个眼色。
“爷爷,有人来看你了。”
老爷子一脸懵逼,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认识眼前的女子。
看着年龄,都跟悠悠差辈了,想来应该不是同学之类的。
难道是,他儿子和儿媳的朋友?
蒋美琪倒是自来熟,她随手将东西放到桌子上,“爷爷,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吗?”
老爷子也实诚,他摇头表示不认识,随后便指着饮水机,嘱咐孙女。
“悠悠,别傻愣着啊,快去给长辈倒茶。”
一句长辈出口,真是爽了伍悠悠。
她提着茶壶,屁颠屁颠去盛开水。
蒋美琪一脸羞愤,她真恨不得找个缝儿钻进去。
伍悠悠双手递过来一杯茶,“条件有限,还望您见谅,今后我回公司掌管事务,一定给您补上。”
蒋美琪接过茶水,肠子都悔青了,她就不该踏入这个鬼地方。
拿自己的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不说,短短半个小时内,还被暴击了两次。
说不气,那是不可能的。
但她不能表露出来,这老头子不仅有钱,梵星云还无比敬重他。
她灌了一杯茶,然后隔着好远,将杯子还给伍悠悠,明明她伸手就能放到桌子上。
既然伍悠悠要将她作为长辈侍奉,那她为何不能将伍悠悠当做晚辈使唤。
老爷子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伸手接过杯子,“给我吧。”
随后用力一捏,将一次性杯子捏得变形,再随手丢进垃圾桶里。
“爷爷,您这简直是精准投篮啊,当年您退出男篮,整个邕州城定是不会答应的吧。”
说起当年的神勇,老爷子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祖孙俩聊得根本停不下来。
蒋美琪自知无趣,她站起来,对着老爷弯腰致敬,两人的目光才拉回她身上。
“不好意思,好汉不提当年勇,我孙女刚回国,我这显摆的性子,又暴露无遗了。”
“没事,看到你老人家身体无恙,我就宽心了,这是在星云办公室里拿的海参,我拿给您补补身子,希望您健康长寿!”
蒋美琪刻意提到梵星云,想以此来激怒她,总不能让自己这一趟白跑了。
老爷子听到星云两个字,眼睛亮了,“你是星云的姨阿还是姑表阿,我瞅着你有点眼熟。”
伍家世代以来人丁单薄,没什么亲戚。
以前但凡逢年过节,伍老爷就带着伍悠悠,跟梵家还有他们的亲戚们,一起热热闹闹的过节。
伍悠悠捂着嘴巴,差点笑岔气。
“爷爷,她叫蒋美琪,十五年前,您找了一个快毕业的高中生给我补习英语,您忘了吗?”
老爷子恍然大悟,难怪,都过去十五年了,也不怪他会忘记。
毕竟,那会对她的印象不太好,小小年纪整日跟社会上的男人鬼混。
若不是他阻挠,梵星云那小子的魂,就被她勾走了。
幸好,她上课也不积极,几个月后,就北上读大学了。
他竟不知道,十五年后,她又勾搭上了梵星云。
莫非,俩孩子的婚姻结症,就是眼前这女子?
送走蒋美琪,老爷子看着桌子上的东西就来火。
“悠悠,你实话实说,你跟星云闹成这样,跟那蒋美琪有没有关系?”
夜晚,梵星云过来了。
老爷子听说他来了,无奈的又收起了手机,那大白眼翻得,伍悠悠都看不下去了。
她小声抱怨,“再不收敛点,你的曾孙女可要被人抢走了。”
“他敢?”老爷子怒发冲冠。
孩子又不是从他肚子里出来的,凭什么让他抢了去?
“那就克制点,只要念念的身份不暴露,她就永远是我们伍家的人。”
……
续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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