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12月23日下午,沈阳火车站派出所民警孙利品与一名同事在附近商业城处理完一起治安警情时,返回派出所途中看到两个男子神色慌张十分可疑。
孙利品没有多想,立刻向两男子靠近打算询问其身份。不料对方也十分警惕,当即调头,加速向相反方向逃离。一番追逐后,两男子还是被带回了派出所。被问到身份,这两人可谓是一问三不知,一个说身份证扔了,另一个说丢了。
孙利品顿感大事不妙,要知道就在两天前,大庆市发生了一起非常惨烈的命案,萨尔图分局一位民警一家三口遭灭门,凶手不知所踪。正当他打算进一步核查时,两男子中的高个子突然从大衣兜里掏出一支手枪。
这起惨案还是得两天前说起。
1995年12月21日9时左右,黑龙江省大庆市公安局萨尔图分局民警隋志国的岳父刚下夜班,回到家后一开门就发现情况不对。只见家中满地鲜血,走进屋内一看,竟发现女儿女婿连同4岁的孙女全部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后经法医检查,隋志国头部有8处钝器伤,其妻头部有12处,女儿头部和面部的钝器伤多达13处,头部严重破损致脑组织外溢。
显然,凶手下手极狠,一出手就是奔着要人命来的。而从现场痕迹来看,凶手应该有两人,且隋志国家没有被强行入侵的痕迹,凶犯与受害者之间应该认识。
警方的第一反应是隋志国曾经“得罪”过的罪犯上门寻仇,遂对隋的社会关系展开调查。另一方面,大庆公安局领导意识到凶犯在作案后偷走了隋志国的64式手枪,极度危险,立刻在全市范围内调动大量警力设卡盘查,试图防患于未然。
经过几个小时的努力,警方获得了一些重要线索。
首先,法医确定隋志国一家三口的死亡时间在12月20日18时左右。
其次,附近一些居民表示他们在案发前后曾看到一高一矮两名陌生男子,高个穿着军大衣,矮个穿一件蓝色夹克衫。其间,两人还曾四处打听隋志国的住处。此外,一名出租车司机也向警方反应,这两名男子曾乘坐过他的车,地点距离隋志国住处约2公里。
一名警察一年参与的大小案件动辄几十上百,接触到的三教九流更是数不胜数。其中难免有一些心胸狭隘者,明明自己违法乱纪,反倒怪罪警察坏他好事。大庆警方认为隋志国一家被害是凶犯报仇,这种推断非常符合逻辑。然而人们恐怕怎么都想不到,真凶非但没有被隋志国得罪,反而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把隋当恩人。
就在高个子从军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枪的一刹那,从警有15年的孙利品警官第一反应不是逃跑或是躲闪,而是第一时间迎了上去,让对方无法瞄准,趁对方犹豫的工夫下手夺枪。
然而他只成功了一半,高个子确实没打准,但仓促射出的子弹仍击中了他的手腕,枪响令附近人群陷入慌乱,两名嫌疑人也趁乱混了进去。好在经过一番努力后,孙利品和同事追上并制服了矮个子。
经核实,被捕的可疑男子名叫党伟光,26岁;逃跑的高个子名叫迟建伟,30岁。两人都是大庆油田工人,有着稳定的工作和收入,却同时沾上赌瘾。两人欠下的赌债加起来有五六十万,这在当时可不是一笔小数,对寻常人而言已几乎无法翻身。
迟建伟心狠脑子快,觉得这辈子已经毁了,不如再赌一把,想办法干一票大的,一次性弄个百八十万,把债还了还有余钱继续快活。1995年11月16日,迟建伟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党伟光,后者积极响应。
两人原本的计划是南下到广州作案,在他们看来那边人多又有钱,机会更多。可有个问题摆在眼前:“干大事”需要更趁手的家伙,至少得搞把枪,两人一度考虑买枪,可苦于找不到渠道,党伟光突然灵机一动,表示反正都要当坏人,干脆直接抢一把。
正巧,党伟光有一位“朋友”手里有枪。
原来,他此前与隋志国有一些交集。大约在2年前,党伟光半夜开车送两名朋友回哈尔滨,半路被警察拦下。彼时,大庆正在严查盗抢机动车现象,碰巧党伟光没有带驾照和证件,引起了警方怀疑。
就在双方争执不下时,卡点负责人隋志国向党伟光的户籍地验证了其身份,了解完情况后便放行了。此事让党伟光十分感激,先后几次想要找机会报答一番,都被隋志国婉拒。
有一次,党伟光刚路过一个叫东风新村的小区,恰好碰见隋志国从里面出来,隋住处的大体位置便被党伟光得知了。如今两名歹人决定破罐子破摔,打算弄枪时,竟第一时间想到昔日的恩人。迟建伟一听,立马觉得事情好办了。两人遂定下计划:假意登门致谢,趁机抢枪。
12月20日18时左右,两人靠着问路一路摸到了隋志国家门,后者没有丝毫戒心,反而热情招待,吩咐妻子多做几个菜请两位客人共进晚餐。怎料寒暄之际,趁隋志国低头拿烟的工夫,两人突然掏出藏在衣服里的锤子,猛地把隋砸晕。妻子闻声前来查看,也被砸倒在地。
两人生怕斩草不除根,不但连隋志国4岁的小女儿一并砸死,还在一家三口的遗体上补了许多锤。末了,两人搜出了隋的配枪,连同300多元现金一并卷走。
凶犯本想按照原计划,直接连夜乘火车南下,但可笑的是,两名赌徒早已家徒四壁,找了半天都凑不齐去广东的车票钱。于是他们临时修改计划,打算先去沈阳,做点小案凑出路费,再去广州“做大事”。
12月23日午时,迟建伟将手枪藏在大衣口袋里,两人一路搜寻目标。无奈沈阳不像大庆,大城市人更多,路人来来往往川流不息,让两名歹徒迟迟不敢下手。就在两人贼眉鼠眼四处打探之时,他们行踪之可疑恰巧被办案返回途中的孙利品发现,于是便有了文章开头的那一幕。
枪击事件发生后,沈阳警方立刻采取积极措施,调动大量警力对迟建伟展开围捕,同时发动群众密切注意身边的可疑人士,及时向警方提供信息。
显然,狡猾的迟建伟已然意识到,沈阳虽大,却再无他的藏身之处。或许是想要尽快弄到车费,迟建伟仓促下手,于1995年12月23日20时左右抢劫一老太太未遂,开枪伤人后逃离现场,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1995年12月25日11时20分左右,沈阳市郊一卡点接到群众报案:一名出租车司机称他在不远处的路边发现一男子非常想通缉中的罪犯。随后,7名民警分乘2辆警车前后夹击,迟建伟被迫钻进路旁一片农田。
接下来的20分钟里,从各个方向赶来的86名民警联手组成一个严密的包围圈并逐步收缩,最后,迟建伟被困在一个草垛旁无法脱身。
现场指挥敦促歹徒赶紧缴枪投降,谁料对方竟负隅顽抗,朝警方连开两枪。这一举动彻底磨掉了警方最后一点耐心,几十支枪一同向草垛方向集火,歹徒旋即便被乱枪打死。另一名犯人也没能逃脱法律的制裁:1996年2月9日,党伟光被执行枪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