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遇见有意境的图片或视频,脑海中总是会出现一幅画面:青山绿水、薄雾蒙蒙间,一叶轻舟,鱼鹰翩翩,孤篙独撑,构成一副青烟缭缭的远影;或烟波浩渺,天地悠悠,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或一泓清明,树影婆娑,野渡孤舟,曲岸通幽。记忆中有一篇关于湖的名作叫《瓦尔登湖》,很遗憾在下至今未曾拜读过——生而有涯,知而无涯矣,读再多的书,都会有没读过的。尽管如雷贯耳,久闻亨利·戴维·梭罗的大名,然大千世界,境遇不同,际遇不同,不到同频的时刻,再好的文字,也找不到那种惺惺相惜的共鸣。或许吧,并不是每一个伟大的人或著作,我们都能与之有道交感应;我们只要将自己的本分做到精致,或可以另有一番天地的清明境界。
——无论是佛经还是俗世间的文字艺术作品,能一念而生净信(道交感应)者,必定有三生三世的因缘在那里面。所以,但凡“某某家”之类的,也都是历劫之后,因缘成熟的结果。而每个人的天分,便是历劫所生成的种子,所谓的成功,皆是由历生历世的劫难修来的。没有谁不经努力就能够有所成就——那是因为有种种努力,不是我们不知道,而是只凭凡胎的肉眼(至少要修得法眼)看不到而已。
——老聃说“上善若水”,就是要我们懂得(不是迂腐地)忍辱负重。但这个忍辱不是被动的承受,而是主动的,在忍辱(手段)中修正自己的心智,以致圆满的成就(目的)——即佛陀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的涅槃境界。佛说“实无有法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也就是讲忍辱负重的境界,是那种水到渠成的功夫,那些投机取巧、费尽心机(著于相、住于心)者,是得不来的。用普通百姓的俗话讲,那就是“能吃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方为”就是水到渠成。古人云: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一般人不知道,这个“乐”在这里念“yào”(佛经里很多地方也念“yào”),是指兴趣所在的悦服(发自内心的)喜好,也可以引申为偏爱。这不是一般的喜欢。一般的喜欢有盲目的时候,或随大溜的随众心理,有些肤浅在里面。而乐(yào)某某或什么什么时,则包含了理解与深入。如庖丁解牛,或胸有成竹,神性的我与自然的物浑然一体——天人合一了。——如果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那么在下狗尾续貂地加一句“静者乐湖”,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但凡湖,一般是不会兴起多大风浪的,最多的时候是涟漪。尤其在烟雨蒙蒙的时候,若有若无的一派烟荡浩渺,偶尔啾啾的鸟鸣传来,就更加空明了。杭州西湖给我印象很深的一点,就是无论人流多么繁杂,而周遭的空气中都很难感到嘈杂的喧哗——大概是水波具有一定的消音效果吧。疫情前几乎每年都要去北京出一次差,一般都落脚在朝阳区的皂君庙附近的学院路,喜欢天一亮大家都还刚起未起的时候,就从那里坐一种双层的公交大巴到清华大学站下,左手边过去马路就是北大。进入校园后直奔莫名湖,在和煦的朝阳下,沿湖岸小路溜达溜达,一直逡巡到9点30分点钟左右,才从北大出来,再坐公交转地铁去目的地办正事。
而我老家绍兴的那些湖,一般都是与河想通的,而且河面宽广,水流缓缓,河与湖连成一片。坐船在河里走,常常不知道究竟是在湖中行,还是在河里游。尤其是当船从岸边连绵的荷叶间附近穿过时,水波推搡着荷叶沙沙地在微风中摇曳,这时就会有一种不知道是船在水中走,还是人在云中行的渺思。这种欸乃的桨声与婀娜摇曳的荡漾所构成的微醺的况味,只有在江南水乡古镇水天一色的静怡中,才会有。生活在北方,就难有遇到这种与天然湖亲近的缘分了。北方城市的湖,大多是人工湖(由水坑改造而成的),但无论是什么湖,有总比没有好。心烦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对记忆中美好印象的眷恋,还是江南的记忆刻在了骨子里,我都要穿过高楼林立的钢筋水泥的森林,或远或近地找一处湖岸或河岸去发呆。或在市中心闹中取静,于繁华的城市公园里,找一水泊,沿着岸边走一走也好。听说现在有一种叫“船屋”的民宿,就布置在湖边。我想,如果有机会,一定去订一间:什么也不干,就在那临湖的阳台上,面朝曲幽婉转的轻柔,坐在躺椅上敞开四肢,晒晒太阳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