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发小,今年35了,不谈对象,也不结婚,所有人都觉得他不太正常,但又说不上来哪不正常。
除了不找对象,他哪都好好的。
我很早之前就听其他同学开玩笑,说他喜欢我们初中英语老师,非她不娶。我说你们放屁,沈老师早都结婚了,你们别瞎咧咧。
直到2019年5月12号,我在上海出差,忙了一天刚回到酒店,接到我妹的电话,她慌慌张张地说,哥,咱们沈老师出车祸了,死了。
我愣了一下,连忙问她从哪来的消息,确定是沈老师吗?
我下意识地觉得事情不妙,没有人会把这种事情搞错。
挂了电话,我就给沈老师发微信,我说沈老师在吗?收到回复,我不敢打电话。
而就在事情发生前不久,我还跟我发小约好了过年去看看沈老师,突然人就没了,一时间心里窝得很难受。我联系我发小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了,只是比我想象中的平静。
又过了几天我妹告诉我沈老师出殡的日子,但我在外地出差,安慰她顺其自然吧,沈老师和我们永别了。
后来,事情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我从一个朋友那听说,因为沈老师是出车祸死的,当地民俗认为这是恶煞,不允许回村办葬礼,所以他们就在村边上一个荒芜人烟的地方,匆忙找了办殡葬的摊子一行人等潦潦草草的就把人打发走埋了。
沈老师所教过的这些学生当中,只有一个人毫不避讳世俗礼教,从太原开车去了交城,买了两个花圈,他敬献一个,给我捎了一个。
据他们的传言,我的这位发小,那天哭的比所有人都难受,以至于被人误会成了娘家的人。
我突然想起来以前沈老师的很多画面,初中的时候,沈老师带我俩去她家吃饭,送我周杰伦的磁带,教我写毛笔字。
因为我俩英语都不好,常常被留下来背单词,那时候我总想偷懒儿,后来想起来,那么冷的冬天,下那么厚的雪,她要骑电动车走5里路才能回到家,那时候她也才20多岁,也还是个女孩子呀。
我记得我高中辍学那年,沈老师在村上的庙会碰到我妈听说我辍学了,不知道怎么她就难受地哭了,自责说她没教好我。
那时候还是2009年,还没有微信,我和沈老师断联了有七八年,直到2016年,在我们县城的广场上碰到了沈老师,我当时很瘦,精神状态也不好,在外面打工。
我一时觉得自己很羞愧,无颜面对沈老师的关照。
但真心想关照你的人,会一直关照你。那时候她已经结婚了,还生了个跟她一样漂亮的女儿。老家的学校荒废了,沈老师在县城三中教书。
我记得她把我带到她老公开的饭店,给我一个人做了好几个菜,给我买饮料,问我这几年过的怎么样,有什么打算,需不需要帮忙。
我心里很感动,走的时候,悄悄给那个美丽的小天使兜里塞了100块钱,那是当时我为数不多的100块。但我觉的很开心,身上很有能量。
但一切就这么成为过去了,突然就觉得这世界很扯淡,好人根本没好报。
再后来,身边的朋友陆陆续续结婚,我也结婚了,就剩下我的发小还单着。
有一次在朋友的婚礼上,那天大家都喝了点酒,他们又开起了玩笑,指着我发小说,你是不是还惦记着沈老师呢,够专一的啊。我记得我发小在一众哄笑声中骤然起身,拿起一瓶啤酒就砸在了桌子上,只听得一声爆响,把所有人都震住了!
他憋红了脸,眼眶通红,指着刚才那人说,以前你这么开玩笑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但沈老师已经不在了,请你尊重一下一个已经故去的人,她也是你的老师对吧。这跟我喜不喜欢她没有关系,以后你再当着老子的面提这事儿,我就把你杀了。
话音落地,四座皆惊,而从此他的秘密也不再是秘密了。
后来再没有人提过这事儿,但我总想劝劝他,往前看,你还有自己的人生。因为我开始觉得,那并不是个玩笑,可是他的冷静又让我觉得我只能劝到这儿了。
沈老师那天出车祸的时候,她当场就死了,他丈夫轻伤,女儿重伤。我在朋友圈的水滴筹捐了200,我妹说她想和同学去医院看看沈老师的女儿,我给他转了3000,让她交给孩子爸爸,她后来跟我说她一共给了6000,那会儿她刚上班,挺让我吃惊的。
但我没想到的是,后面几年间,我的发小陆陆续续给孩子筹了19万医药费,19万呀,有多少个30岁的人能拿出来19万?
我惊呆了。
我就在想他怎么做到的?钱他有办法,但他怎么保密的呢?
要不是我妈碰见沈老师的母亲两人聊起此事,我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
我知道我已经没有资格劝他了,但我又羡慕他,嫉妒他,难以言说,我恐怕这辈子没机会这样喜欢一个人了。
后来我离婚了,他来劝我。
我问他,你说真正的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这世上还有真爱吗?
他说,你知道吗,沈老师临出殡的那天,我在棺材旁边跪了一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