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过你们在蒙自南湖吹过的风,算不算与联大的大师前辈相逢?

爱月谈旅游 2024-03-19 08:05:18

西南联大,在中国甚至世界教育史上,都是一个奇迹般的存在。在那烽火连天的岁月里,西南联大荟萃北大、清华、南开的大师巨匠,吸引了大批莘莘学子,培养出一大批杰出人才。初到云南的时候,昆明校舍不够,文学院和法商学院是在蒙自分校办学的。所以,作为北大中文系的学生,一直有要去蒙自朝拜的念头,这一次终于如愿。

从碧色寨出来,我们驱车直奔西南联大蒙自分校纪念馆。一棵巨大的木棉树,开满了火红的花朵,迎面扑入眼帘。木棉树后面一栋黄色的西洋建筑,便是当时西南联大蒙自分校旧址,也是现在的纪念馆所在地。

这幢西洋建筑,是早年的法国领事府旧址。一棵茂盛的大树下立着联大题名石碑,地面上有联大的校徽,后面还有联大的校训。树林中有联大学生步行千里奔赴云南的雕塑。

纪念馆分联大历史记、蒙自分校记、联大人才记、联大精神记4个部分共8个展厅,通过许多实物和图片,再现了西南联大的缘起和发展,挖掘一代中国人“弦歌不绝”的文化传统和心灵史。我自然最关注的是北大。有蒋梦麟校长的照片和介绍,有一张当时西南联大中国文学系全体师生的合影,有一张西南联大蒙自分校原北大中文系部分师生的合影,都让我驻足良久。

看到一张西南联大发布校训的布告,心生敬意。虽然因躲避战火三个学校在昆明临时组校,但西南联大校训、校歌、校徽一样不缺。从这纸布告可以看出当时学校组织严谨、细致和周密之一斑。惟其如此,西南联大不因临时组建而散漫,也因此而能成就一段教育的奇迹,载入国家史册。

印象最深的,是“联大人才记”展厅中的“大师风范”展厅。联大时期的清华校长梅贻琦先生曾经说过:“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正是因为有那么多赫赫有名的大师,才成就了联大之“大”。这些大师有各自迥然不同的气质、学识、胸襟和情趣,甚至或迂或痴或狂,却都不失风骨、风雅、风度。蒙自分校这里是文学院和法商学院,这样的特征更为明显。而这个展厅对大师们的介绍,十分有趣,也颇有联大风韵,仔细读来不禁莞尔。

我觉得,联大不唯有大师,还有好学生。在那样的年代,辗转全国孜孜求学的,都是有追求的人。从长沙到昆明,学校师生分成两路,一路乘火车到广州再到越南,然后乘滇越铁路米轨火车到碧色寨,再乘寸轨火车到蒙自;一路则组成湘黔滇旅行团,历时68天,全程3500里,徒步穿越崇山峻岭到达昆明。这一段,从钱钟书的《围城》中可以见到生动的文学描写。这些经历,让学子们在读万卷书之外行万里路,了解社会、了解国情。有好老师、有好学生,之后联大才能培养出那么多优秀的国家栋梁。

联大在蒙自的校舍分散于蒙自城区各地,现存旧址几处。与纪念馆隔南湖而望的蒙自海关税务司署,是联大教室旧址所在地。圆洞门里一座中式房屋,院里桂花香气四溢,屋里是蒙自海关和大清蒙自邮政总局历史陈列。一位工作人员告诉我们,之前这里有一大片老房子,新中国成立后军队进驻。这个旧址陈列馆只是这两年划出其中很小一部分重建的。我们看到,旁边仍然是部队森严的大门,这里已经看不到联大的多少痕迹了。

但曾作为蒙自分校女生宿舍的周家宅院保存完好。周家宅院是蒙自富绅周柏斋所建,占地2800多平方米。门外看,高墙深院;院里好几进厅院,大多为两层楼房,中西合璧, 布局严谨。站在院中环视这些楼房,想像着颠沛了大半个中国的联大女生们在这里安身住下的情景,我的心里很感动。中国士绅中的那些优秀分子,在国家民族危难的时候,常常深明大义、倾其所有。正如我们李庄的士绅那样,腾民房、挪神像、搬牌位、匀口粮,接纳了同济大学、中国营造社等单位12000多人。李庄士绅十六字通电“同大迁川,李庄欢迎,一切需要,地方供给”,每次读来都觉荡气回肠。

哥胪士洋行也曾作为联大部分教授和学生的宿舍,这洋行是我在前面碧色寨那篇游记写到的、骗取清政府赔款在碧色寨开办豪华酒店的兄弟俩开办的。闻一多先生、潘光旦先生就住在洋行。闻一多先生还在这里得了“何妨一下楼”的雅号,可一窥当时大师治学之勤奋。我向当地人打听洋行所在,他们告诉我说房子就在纪念馆后面,但现在并未开放,去了也看不到。

西南联大载入史册,蒙自分校已成记忆。但联大精神却随着历史的演进而愈加散发出光辉。联大八年成就斐然、影响深远,一方面是共赴国难、同仇敌忾激发出的凝聚力和爱国主义精神,另一方面源自三校不同传统的独特贡献,北大“学术自由、兼容并包”的办学方针,清华“通才教育、教授治校”的治学理念,南开注重实干的教育目标。三校一体,对自由之精神、独立之思想的共同维护,最终缔造了独一无二的西南联大。细读冯友兰先生所撰《国立西南联合大学纪念碑碑文》,所叙联大八年“可纪念者,盖有四焉”,是对西南联大精神最透彻、最全面的总结。先生说, “联合大学之始终,岂非一代之盛事、旷百世而难遇者哉”,诚如是也!

人们不辞千里万里来这个偏远的小城追寻联大的故迹,其实是来这里追寻联大的精神。行走在当年先哲大师们走过的大街小巷,穿过南湖中树木苍郁的菘岛,凝望着波平如镜的南湖水,在纪念馆看到的陈寅恪先生《蒙自南湖》诗中“风物居然似旧京,荷花海子忆升平”“南渡自应思往事,北归端恐待来生”的句子涌上心头。我想,南湖这一池碧波,曾经寄托了南渡学者和学子们的多少哀愁,也抚慰了多少饱受磨难的身心。今天,我站在南湖边上,遥想当年,风从我的脸上抚过。各位前辈大师,吹过你们吹过的风,算不算与你们相拥;走过你们走过的路,算不算与你们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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