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叫我回去相亲，说大姑给我介绍了一个有钱男人，可我一问才知道对方已经快四十了。我妈说不要紧，别看人家快四十了，身体好着呢，你嫁过去一定能给他生儿子。
1.
我叫陈二妮，是陈家老二，名字是我爸随便取的。
作为九十年代末，出生在四川偏僻小山村的女娃就已经很不幸了，更不幸的是，我还有一个姐姐。
那个时候计划生育很严格，生了我姐两年后，妈妈偷着怀了我，孕期一直东躲西藏。重阳节那天，她觉得肚子痛，眼看要生了，计划生育的工作人员却突然来访，我妈在房间里大气不敢出，又痛又不敢叫，生生熬到计划生育人员走了才哇一声哭喊出来。
半个小时后我出生了，奶奶一看又是个女儿，脸一下就垮了：“浪费我一只大公鸡。”
奶奶把杀好的大公鸡斩了一半分给我姑姑了，姑姑家有个儿子，很得奶奶喜爱。
大姑说：“也是，丫头片子要不了多少奶水，还是给恒儿吃，吃了好长身体。”
因为计划生育的人经常来，我爸害怕被发现超生了要交罚款，心一横索性让大姑把我抱去她们家养，说他们那儿没管这么严。
我奶奶也觉得眼不见心不烦，直说抱走吧抱走吧，作为扶弟魔，大姑也不得不同意了。
我生下来三天，没喝过我妈一口奶，就被我大姑抱走了。
于是我开始了在大姑家讨生活的日子。
大姑家很穷，肉都吃不起。
我爸妈也确实狠心，一分钱没给我大姑，于是她只能给我吃没营养的碎米稀饭，一口奶粉没给我买过。
一个婴儿出生后一直吃碎米稀饭还没被她们养死，也算我命大。
我记得大姑家的恒表哥特别爱捉弄我，小时候把喂猪的玉米糊糊给我吃，还骗我说蟑螂烤了吃很香，骗我吃蟑螂。
就这么在大姑家待了三年，我还是顽强的活下来了，而这期间爸妈很少来看我。
后来我妈不出意外给我生了个弟弟，我爸利落地交了三千块钱罚款。贫穷的家庭一下子扬眉吐气起来，我爸走路腰杆都直了，可不嘛，两口子拥有一儿一女了，好不开心快乐。
哦，他们大概忘了大姑那儿还我这个多余的女儿。
我四岁这年终于被送回家了，迎接我的是家里跋扈的姐姐和娇贵的弟弟。
姐姐叫陈淑灵，爸爸给她算过命，说她五行缺火，专门从字典里翻出了这个灵字。
弟弟叫陈宇航，爸爸希望他像宇航员一样飞得高。
我爸没给我算命，也根本不在乎我五行缺什么，随口取了个陈二妮。
我姐姐视我为外来者，每天对我颐指气使，把我当成她的丫头，指使我干这干那，有的时候还直接动手。
她自己则像个大小姐，在父母面前扮演懂事可爱，被所有的大人夸奖，受人喜爱。
我弟弟最初对我挺好的，后来发现我只是个不受宠的丫鬟，也再不尊重我了。开始不叫我姐姐了，每次都是直呼大名，对我吆来喝去。
而我亲生的爸妈，对我简直冷漠到了极致，别说亲亲抱抱举高高了，连关心的话都没有一句。
我常常想，就算是继父继母也不过如此了吧！
我妈还对我很凶，动不动就打我，以至于我想拉屎都害怕得不敢和她说，直接拉在裤子里。
然后她就会更加疯狂的打我。
她的亲妈，我外婆看不下去了，劝她说，好歹也是你亲生的，你对她那么刻薄干什么。我妈才终于收敛点。
他们还不让我叫他们爸爸妈妈，让我叫叔叔阿姨。一直到我工作了才改口叫爸妈，但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我就是家里的二等公民。
爷爷奶奶也只喜欢姐姐和弟弟，我爷爷更是不加掩饰地厌恶我，每天用手指着我骂我笨。然后偷偷塞钱给我弟弟。让他去买零食一个人吃。
可是他快死的时候叫我弟弟帮他拿东西，我弟弟每次都无比恶心的跑开了。
爷爷长年咳嗽咯痰，每天要吐很多痰涎，身上总有股臭味，大家都避之不及，所以只有我去给他拍背，翻身。
后来他死了，我没掉一滴眼泪，我弟也没有，反而异常兴奋，因为不用去学校。
最后说说我奶奶，她是个极度重男轻女的怨妇，每天不是骂爷爷就是骂我们，她不敢明目张胆骂我妈，所以也只能骂骂我爸。
我经常不知道为什么就被她一顿骂，长大后我的自卑性格也源自于此。
奶奶的抱怨从白天到黑夜，稍不顺心就是铺天盖地的辱骂。
总之每个人都对不起她，她嫁给我爷爷是瞎了眼，生了我爸是白眼狼，这个家没她要散。
父母不慈爱，姐弟不友善，家里穷得叮当响，又重男轻女，我就是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长大的。
2.
长大后我在一个小公司做文员，工资虽然不高，一个月也准时给父母打一千块钱。
我妈不止一次的跟我抱怨说：“人家谁谁谁的女儿一个月给家里三千，你看看你，才这么点。”
我姐姐刚毕业就结婚了，第二年就生了个女儿。她从来不往家里拿钱，相反，我妈经常还补贴她。
我弟弟初中毕业就外出打工，挣得没有花得多，一年到头下来，过年都没钱买回家的车票。
但我妈从来不说他，反而骄傲地说，男孩子嘛，够自己花已经不错了。你看谁谁谁家的儿子，还偷父母钱出去玩呢，我家宇航比他们好多了。
所以三个孩子里就我往家里拿钱。
本来我妈指着我多工作几年再嫁人，用她的话来说，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了，孝顺别人父母去了。得趁我还没结婚，多往家里拿点。
奈何我工资除去房租水电和吃饭就剩不了多少了，所以我妈给我下了死命令，30岁以前不许结婚，更不许远嫁。
上周破天荒的，我妈居然主动给我打电话。
“二妮，你抽个时间回来一下，你姑给你介绍了个男朋友，家里条件好得很！”
“哦，可这周我还要加班……”我还没说完，妈就打断我。
“加什么班！那个男孩儿家里条件可好了，你嫁过去就不用上班了，听我的，今天就把车票定了。”我妈斩钉截铁地说。
我从小都不敢违逆她，一想到她发火的眼神我就本能地害怕。
“好吧，周末我请个假回来。”我说。
我妈满意地挂了电话。
周六一大早我就坐最早的班车回家，从省城到家也就两个小时，我转了一趟乡村巴士，回家刚好吃午饭。
我姐到大门口接我，拉过我就神神秘秘地说：“那男的来了，开的宝马，你可别错过了。”
说完瞅了我灰扑扑的衣服一眼：“你就不能好好打扮一下？真是的，跟我去换件衣服再吃饭。”
说着直接拉着我上了二楼。
我看了一眼，客厅饭桌上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的，一个是我姑，还有一个女的，四五十岁的样子。
我姐从衣柜里找了一件她以前的衣服给我，她平时很喜欢打扮，衣服比我多多了。
“就这件吧！”说着她扔过来一件粉色的连衣裙。
我不喜欢粉色，太扎眼了，而我根本是个灰姑娘，从不敢吸引别人的目光。
但我看了一眼姐姐毋庸置疑的眼神，还是依言换上了。
一下楼，那个男的就直勾勾的盯着我。
“二妮，这是李宝刚，是李阿姨的侄子，李阿姨是我的老姐妹。”
大姑说着指了指旁边的女人。
哪里来的老姐妹，刚认识的吧？我心里嘀咕。
“李阿姨好。”我怯生生的叫了一声。
李阿姨点点头，笑着说：“比照片好看。”
我本能地想去厨房帮忙做菜，因为从小到大我都做习惯了。
我姐眼疾手快把我按在桌子上：“你和他们好好聊一下，厨房你就不用管了。”
说着就进了厨房。
李宝刚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胖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肥肥的手腕上戴着一个看起来很贵的手表。
我对牌子没什么研究，看不出来。
大姑率先热场子：“我们二妮可是大学生，毕业两年了，工作好，性格也好，勤节持家，不像现在很多女的，每天就知道网购。”
我其实是专科毕业，工作也一般。而勤俭持家，只是因为穷。
李阿姨很给面子：“我一看这姑娘就喜欢，看着就老实，现在这样的女孩可越来越少了。”
说完不忘了介绍起李宝刚的情况：“我这大侄儿条件可好了，家里在县城房车都有，有两个商铺。现在自己在家创业当老板，一个月好几万，就是嘴巴笨，不会讨女孩子欢心。人很优秀的，你们俩一看就处得来！”
说完哈哈哈大笑起来。
我看了李宝刚一眼，怎么看也不像老板。
一会儿我妈和我奶奶出来了，难得地做了好多菜。
吃饭期间，一桌子女的叽叽喳喳地说：结婚还是要看条件，什么爱情啊感觉啊都是假的。
我闷头吃饭，心想赶紧吃完赶紧回出租屋。李宝刚也不说话，吧嗒吧嗒吃得一头汗。
行，吃完我就走。反正人我见了，你们总挑不出理来。
饭毕，我借口公司还有事先回单位了。
我妈脸色一沉：“刚回来就要走，明天再回去。”
我正想编个理由赶紧走，谁知李宝刚开口了：“阿姨，没事儿，我正好要去趟省城，我送二妮就行。”
我妈一看乐了，赶紧答应：“好好好，你送她。”
我也不好拒绝，只能上了他的车。
一路上李宝刚开始了查户口模式，在哪个公司上班啊？谈过恋爱吗？住在哪里？
我内心更加反感，装作晕车闭着眼睛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是一个急刹车把我弄醒的。
“到了，你是住这附近吧？”他停在了我公司附近。
“是是是，谢谢你了！”我赶紧下车。
“加个微信吧！”他拿出手机。
我扫了他之后赶紧跑了。
我其实没回公司，绕了几圈后就回出租屋了。
3.
晚上妈妈打电话来，喜滋滋地说人家李宝刚看上我了，对我印象不错，让我下个月就辞职回家准备婚礼。
“妈，会不会太快了……”我反对道。
“快吗？这样好的条件你不抓紧就被别人抢走了。听我的……”
“可我才见他一面，怎么结婚啊？”我快哭了。
“那有什么，以后见面机会多的是，你知道人家出手多阔绰吗？订婚人家说要给六万八，结婚彩礼二十八万……”
“他条件这么好怎么三十多了还没结婚呢？总不能因为他有钱就这么草率地把我嫁了吧？”我难得地据理力争。
我妈冷笑一声：“你这个死丫头，我是你亲妈我会害你不成？你是不是不想嫁？”
我身体害怕地一颤，不敢接话。
我对父母权威的恐惧已经刻在基因里了。
见我不说话，我妈缓和了一点：“人家可是成功人士，哪有那么早结婚的，你先回来，实在不行再继续上班也不迟。”
我“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什么事我都只能听他们的。
接下来的日子，李宝刚经常在微信上对我嘘寒问暖，比我冷漠的家人好了不知道多少。
我对他慢慢也没那么反感了，反而有一丝依恋。他对我也挺大方，给我买包包买衣服毫不手软。
第二个月，我辞了工作回了老家，准备和李宝刚结婚。
谁知我妈看李宝刚对我千依百顺，竟然临时变卦，改口要三十六万彩礼，另外拿一间店面给我弟做生意。不要租金那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