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 稿：秦 风
编 辑：廖沫半
商场如战场，波谲云诡。
对福建商人赵明而言，如今的他对这句话有着切身地理解。
十一年前，眼看兼并而来的土地即将被银行拍卖，吴伟将“白衣骑士”赵明拉进局中，约定联合开发一处位于小寨商圈的核心地块。
赵明需要做的看似很简单，只要掏钱就行，至于土地性质及容积率的变更，以及相应的拆迁安置等工作，则由吴伟一应负责。
只不过最终约定成空，赵明掏出了上亿元的真金白银，吴伟却因自身债务等原因半道退出。
岂料，陡变再生。
如今，因为这块土地因面临政府土地征收，变成了一块香饽饽。而早先退出的吴伟则再度出现，一纸诉状将赵明告上了法庭，几番“拉锯”后，赵明难以置信的是，自己被判出局了……
标的：74亩小寨商圈黄金土地
在西安主城区几无净地的当下，一块74亩的土地，还是一块位于雁塔区小寨商圈核心位置的土地，价值几何不言而喻。
眼下，位于雁塔区纬二街十字东南角的这块约74亩的工业+住宅用地，正是赵明和吴伟争夺的一个焦点。
不过在二十多年前，这块土地的价值尚未体现。
1996年，陕西省化工机械厂申请破产，陕西亨通国际实业有限公司受让了机械厂74亩工业用地及地上房屋，同时整体接收和安置机械厂800余名员工。亨通国际的实控人正是吴伟。
根据当时的土地批件，亨通国际需支付3000多万的款项，且74亩土地不得抵押，最终亨通国际实际在支付数百万元、未安置员工的情况下实现了以74亩土地抵押贷款，可谓是长袖善舞。
但最终，亨通国际无法偿还银行贷款，被数家银行向西安市中院提请强制执行，这块74亩的土地作为其抵押物及主要资产，面临被司法拍卖的风险。
据赵明表述，在2010年9月，自己经人介绍认识了吴伟。后者称其控制的亨通国际公司拥有雁塔区纬二街一块74亩的土地，同时表示其能拿到该地块相邻长安路约36亩的土地，准备整合为“雁塔国际广场”项目，拟以其控制的陕西信达实业有限公司（下称“信达实业”）实施开发。
两个月后，赵明在吴伟的一番鼓动之下，以陕西新长江实业投资有限公司（下称“新长江公司”），与信达实业的两位股东西安恒博房地产开发有限责任公司（下称“恒博公司”）、陕西德赛信息技术有限公司（下称“德赛公司”）签订《合作合同》（后两公司均为吴伟实际控制）。
双方约定，信达实业以土地出资，新长江公司以现金出资，双方联合开发“雁塔广场”项目。其中，信达实业65%股权拆分给新长江公司，后者则以1.22亿元代亨通国际清偿抵押贷款；德赛公司继续持有信达公司股权，并以信达公司名义负责74亩土地拆迁安置、用途变更、容积率调整等事宜，同时负责以信达公司名义取得相邻长安路约36亩的土地，确保合作开发项目顺利进行。
合同签订后，恒博公司退出信达实业股东序列，新长江公司持有65%的股份，德赛公司持有35%股份。
出局：一方因股权被执行退出
一开始双方的合作顺利无虞。
在2010年12月次年1月期间，信达实业股权如期变更，新长江公司亦是转账超出1.22亿元，用以信达实业取得74亩土地。此外，新长江另向信达实业转账1000万元出借至德赛公司，本意由德赛公司用于征用四周36亩土地专用款，后知该部分款项被吴伟个人挪用。
此后，德赛公司未按照约定完成74亩土地的拆迁安置等事宜，合作项目亦再未有任何进展，而赵明与吴伟这两位合作伙伴已出现罅隙，双方陷入长达数年的诉讼当中。
双方首次掰手腕，焦点在于吴伟所承诺的36亩土地上。
2012年，新长江公司发现，《合作合同》中约定的36亩土地，其中临长安中路区块，已被其他单位建起售楼部。事实上，这36亩土地在2011年就已被雁塔区政府确定了开发主体，即现在的华侨城西安国际文化中心项目。
因此，新长江先对德赛公司与吴伟提出合同诈骗，后以要求查处吴伟隐瞒、虚构等刑事责任向公安机关报案。
其次，双方围绕德赛公司股东资格开始了系列诉讼。
2014年8月11目，信达实业在新长江公司提议下召开股东会，表决通过了解除德赛公司的股东资格；同年8月25日，德赛公司提出诉讼，杨凌区人民法院作出判决，撤销上述股东会决议；信达公司不服提起上诉，咸阳市中级人民法院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于此同时，赵明与吴伟及其所属公司，还就合资、合作纠纷，以及涉嫌经济犯罪等事由，频频对阵……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2019年。德赛公司因自身银行债务原因，所持有的信达公司35%股份，被咸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强制拍卖。在此过程中，吴伟因拒不履行生效而身陷囹圄。
这也意味着，吴伟在信达实业中，已不再持有任何股份。至于双方当初约定的项目开发，将由新长江及其新晋股东主导。赵明与新晋股东就信达实业后续的经营决策等达成一致。
项目盘活有望，曙光逐现……
反转：“出局者”成功回马枪
事情至此本该就可告终，但让赵明震惊的才刚刚开始……
在2019年2月，恒博公司作为原告，将新长江告到了西安市中级人民法院。明确提出了四点诉讼请求：一是解除2010年签订的《合作合同》；二是判令新长江将其65%股权分别返还给恒博公司和德赛公司；三是判令合作土地开发权益归两位原告所有；四是诉讼费由被告新长江公司承担。后德赛公司申请以原告的身份加入诉讼。
两原告的理由是，新长江公司将合作开发土地无法征用的过错归责于原告一方，拒绝按照合作合同约定安置职工……构成了根本违约。
新长江则认为，恒博公司退出信达公司之后的九年间，没有介入信达公司的资产、经营及管理，并无资格对涉案合同主张任何权益；同时德赛公司并未按照《合作合同》约定，完成74亩土地的拆迁安置及确保信达公司取得相邻长安路约36亩土地使用权，请求返还股权不能成立。
简而言之，原告两公司已退出股东序列，且有错在先，已无资格和机会对信达公司再主张任何申请。
因此，赵明对官司判决很有信心。在他看来，整个事件事实清晰，证据确凿，而且除前期投入的款项外，自己数年来陆续向信达公司提供了大量资金。
然而，2020年12月30日，西安市中院作出判决，新长江公司败诉，“白衣骑士”赵明及新长江公司成了那个出局者。
西安市中院认为，自2012年8月之后，恒博公司、德赛公司与新长江公司均未积极履行《合作合同》，项目处于停滞状态，各方共同继续履行合同的信任基础已不存在，故两原告公司请求起诉解除合作合同，予以支持；新长江公司应向两原告公司返还持有的65%股权，恒博公司与德赛公司退还新长江公司十一年前出资的1.32亿元，并按年利率6%的标准支付资金占用费。
疑问：谁在从中受益？
这让赵明颇为不解。
他想不通的是，恒博公司与德赛公司丧失信达公司股权之后，如何可以申请解约？判决返还股权，那自己十一年经营期间除了土地的其他财产也被自然剥夺了吗？如果信达公司今天成为阿里巴巴，是不是也要按照判决的如此逻辑将千亿企业返还？如果信达公司如今负债累累，法院也无需查明企业负债，自己不用再管巨额债务吗？
更让他错愕不解的是这份判决的逻辑——判令返还十一年前的亿元资金并仅仅支付6%的资金占用费的理由竟是“为使各方纠纷得以及时解决，避免损失扩大”。
赵明有些无奈，“十一年前让我们救场，十一年后通过一纸判决将我们踢出局，如此操作确实‘精彩’”。
在赵明看来，吴伟一手导演的这场“虚往实归”的剧目确实精彩——回到2009年，赵控制的公司在西安中院被执行债务本金不低于2亿元，更是产生了约5000万元的利息。凭借自己投入的资金，赵清偿了1.22亿元债务本金，得以被债权人免除债务利息，而且为其清偿剩余债务本金争取了一年的延长期间。
更厉害的是，74亩地从执行案件中抽来转到信达公司，如今按照雁塔区政府工作计划在征收范围之中，其价值按照赵明的测算至少已超6亿元。
“对方以几百万元的投入，经过各种令人惊奇拍案的操作直接和间接获利数亿元，几百倍的利润已经或即将收入囊中。”赵明有些无奈，“面对如此高的预期利润，市中院的判决难免让人产生了无限联想，这也与我投资11年仅计算6%的年化收益形成了鲜明且滑稽的对比。”
新长江公司与赵明对判决结果不服，依法向陕西省高级人民法院提起了上诉，截至目前该案在开完庭后，长期未作出判决。赵明表示，“案子迟迟不能判决，不排除一些人为因素的干扰……但无论走到哪一步，我都会坚持到底。”（文中赵明、吴伟皆为化名）
（封面图片来源于视觉中国）
